第9章 第 9 章
009:
“对了姐姐,你能不能也送我一套餐盒?”这是闻宛把镜头转走后说的第二句话。
尹洧吟:“……”
觉得话题转的有些快,但还是说好。
“太好了!”闻宛笑道,“那作为谢礼,今天晚上我可不可以请你看烟花?”
那一年的延陵颁布了烟花爆竹新规,限时限区允许燃放烟花爆竹。
“是在很安全的地方放,有工作人员在现场做督导的。”怕尹洧吟拒绝,闻宛又说,“而且我喜欢的男生今晚也会去,姐姐你帮我把把关。”
听到这话,尹洧吟便收起了自己的犹豫:“好啊,你把地址发给我。”
和爷爷奶奶道完别,尹洧吟开车离开。
放烟花的地点在郊区一个度假村,四十分钟的车程,尹洧吟抵达目的地是晚上十点。
昔时,停车位上已经停了几辆车。
尹洧吟坐在驾驶座,望着那些车子有些头疼。
驾龄不算短,车技却处在‘能开大路也可以开小道,但停车——全凭运气’的阶段。
早知道该让弟弟送的。
她思考着是不是要下去找侍者帮忙,忽而听见车窗被轻敲了两下。
很轻。
如果不是精神紧绷,她大概是听不见这微弱的声音的。
尹洧吟落下车窗,跟车外人对视。
因为不在医院,男人没穿白大褂,他上身是一件宽松的黑色大衣,大衣里面罩着同色的高龄毛衣。下鄂线极其优越,分明的棱角映衬着立体的五官。
“闻医生。”尹洧吟的声音也不自觉跟着变轻,“你是不是送小宛过来?”
男人“嗯”了一声,似乎有几秒钟的凝噎,之后他问,“需要帮忙吗?”
大概是看出她的无措。
尹洧吟坦诚:“……需要。”
“嗯。”闻也绕过车头,从副驾驶的旁侧走到驾驶座的旁侧,看尹洧吟拉开车门下来,对她说:“不过可能要麻烦你一下。”
尹洧吟脚步微顿,疑惑望向他。
闻也:“得麻烦你坐到副驾驶,帮我留意下车距。”
唯一剩余的那个车位卡在两辆商务车中央,缝隙有些小,看起来是刚好能卡她今天开的这辆车的程度。
尹洧吟没深究他的话,点点头,从驾驶座到了副驾驶的位置。
闻也上了车,他伸手调整座椅,扣好安全带,然后把副驾的车窗也升起半截。
露天停车场,场内有自然光,黯淡的白色,带着微凉的湿意。
尹洧吟看到他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手背上贴着长条创可贴。
应该是前段时间打点滴留下的。
“停车有几个需要留意的定点,第一个是左后视镜。”他突然开口,语气虽然清淡,但裹着夜色,显得温和,“看到左后视镜的上岩与……”
声音还在继续。
尹洧吟忽然想:闻医生是不需要有人坐在副驾驶留意车距的,毕竟在她的记忆里,帮人留意车距应该站在车外。
车子驶入停车位,闻也说了那个场景下的最后一句话:“听小宛说你一直在国外,国内的交通和国外有很多不同的地方,慢慢习惯了就会好很多。”
—
穿过度假村最西侧的建筑到了露天广场。
广场上站了不少人。
尹洧吟刚迈进广场,闻宛就看到了她。
“姐姐我在这儿!”闻宛小跑着往尹洧吟的方向去,尹洧吟不由弯唇担忧说:“别着急,慢点。”
“我是运动小天才,没关系!而且我挺着急的。”闻宛来到她面前,举着自己手里的海报说,“不是说我喜欢的男生今晚也来吗?喏,这个就是。”
尹洧吟呆呆看着她手里的海报:“……你想让我把关的是这个?”
“对啊,你觉得他怎么样?”闻宛说,“你要是看不上,我就不喜欢他啦。”
“……感觉挺帅的。”尹洧吟盯着画报上的顶流男明星,告诉她,“不过我不太了解他。”
“没关系,我也不了解他。”闻宛随意地把海报收起来,心想不仅不了解,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
不过这又有什么重要的呢,她已经做了今年的第一件大好事。
时间接近零点,广场上的烟火燃起。
漫天红光照亮了夜空。
尹洧吟站在闻宛左边,闻宛的右边站着闻也。
“……5,4,3,2,1。”
“新年快乐!”四周齐整的声音在广场上回荡,有那么一个时刻,尹洧吟着实体会到了周围人的幸福。
—
看完烟火的那晚,尹洧吟发了高烧。
后来义正言辞说自己有抗体的弟弟来照顾她:“听说这病每个人都得感染一次,躲也躲不掉。”
“……”尹洧吟。
她已经知道了,人不能抱有侥幸心理,不能总觉得自己是例外。
即使专家说流感高峰期已经过去,大家可以正常出门,也不能因为是专家说的,就觉得权威。
尹洧林:“是不是挺难受的?”
尹洧吟:“嗯。”
很难受,浑身无力,也没胃口,觉得身体像被人揍打过一顿。
尹洧林去厨房煮粥,煮到一半门铃响了,他去开门,看到戴着墨镜的谭宁。
“……妈。”喊完这句,突然不知道说什么,谭宁嗯了声,直接进门。
“要不您还是把口罩戴上。”尹洧林看她在换鞋,提醒她。
谭宁:“不用,我已经发过烧了。”
尹洧林:“哦。”好巧。
又是一阵沉默。
谭宁问:“你姐呢?”
“我姐在房间休息。”
“你去陪她吧,我做饭。”
尹洧林晃着神走到尹洧吟身边,把这个消息告诉尹洧吟之后,变成了两个人一起晃神。
“我是不是烧糊涂了?”
“……应该不是。”
“……那就是在做梦。”
“……也不是。”
半个小时后,一人坐在床上,身前摆了个小桌,另外两个人坐在床边的高凳上,不等边三角形,画面看起来稍稍怪异。
尹洧吟:“我还是下去吃吧。”
“不用。”谭宁给自己夹了一筷子菜,慢条斯理吃起自己的饭。
尹洧吟因为实在没胃口,只喝了一小碗粥。
患流感的人大部分都吃不下东西,因为嗓子疼,像刀割,而吞咽食物需要用嗓子。
但这是母亲做的。
时隔很多年,三人坐在一起吃饭。
尹洧吟有些高兴,也许母亲想通了,即使没有那个人,她们三个也能过得开心,她和弟弟会努力给母亲最好的生活。母亲不缺钱,那她们可以给……
“想过什么时候结婚吗?”
很突兀的话题。
在寻常家庭里,‘新年’,‘父母’,‘催婚’,这三个词叠在一起或许不突兀,但在她们之间就很突兀。
尹洧林:“妈,我今年才——”
谭宁:“我是问你姐。”
尹洧吟放下筷子,说没想过。
谭宁:“可以想了,你今年已经二十七岁。”
“然后呢?”大概因为生病,尹洧吟觉得自己变得很没耐心,她问,“您是想让我结婚?”
“不是我想让你结婚,是你年龄已经到了。”谭宁说,“我有个合作伙伴的儿子也刚回国,我把你联系方式给他了。”
尹洧吟:“你今天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谭宁:“嗯。”
“我吃饱了。”尹洧吟下床,不想争吵,也没什么话再说。
她和谭宁本来就不是可以争吵的关系,她也不会吵架。
她只是有些想不通,为什么明明自己的婚姻不幸福,却还是非要让自己的子女去再经受一次。
尹洧吟去阳台,不到两分钟,尹洧林也过去。
远处的雪花又在飘,风是斜着的,有几簇落在她手心。
“姐。”
“嗯?”
“你可以不结婚。”
尹洧吟笑了笑,说:“她听到这话会不会揍你?”
“随便她。”
“……没关系。”尹洧吟把手里的雪花抹到弟弟的衣服上,又笑了笑,“其实我得感谢她。”
“啊?”
“她让我心里不高兴。心里不高兴的时候,身体的不高兴就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