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8 章
西芙在正午时分来到克莱大道上的钟表店。
玻璃大门上休息中的浅黄色标识,如同悬挂在天幕上的太阳一样,流动着令人昏昏欲睡的光泽。
西芙按了两下门铃,又隔着玻璃门轻叩三声,才推门而入。
这是她与钟表店老板约定的暗号。
略显昏暗的室内带走了烈日的灼热,时钟摆动间时不时的叮咚声让西芙的心莫名安静下来。
相比克莱大道的繁华明净,在钟表店的另一侧,被遮光帘挡住一半的菱格窗对出去的小巷却显得狭窄而冷清。
西芙不过看了看就收回注意力,当她慢慢走向随意堆放着零碎配件的修理台,专注低头的矮个老板埃文斯也正好数完了麻布袋里的最后一枚金币。
“丽莎小姐,您来啦!”
他对西芙的态度显然比前两次好出几个档次。
“正如您所看到的,上次那枚手表卖出后立刻收到了主顾的好评,他的朋友们纷纷打听到钟表店的地址,向小老儿我下了不少订金。”
埃文斯晃了晃手里的麻布袋,沉甸甸的金币碰撞声让他笑出一朵花。
“那么,我的报酬……”
“在这里,在这里。”
老板急忙从暗格的抽屉里捧出袋钱币,虽然看着比他手里的缩水不少,但也分量十足。
他一边说话,一边解开了钱袋的系绳,将它递到西芙面前,“您点点,比说好的数量还多了两成。您要知道,我是诚心和您合作的。”
西芙数了数,不多不少,正好十个金币。
在光明帝国,从低到高一共有三种货币,依次为铜币、银币和金币。
它们之间的换算比例为一百比一。
十个金币看着不多,却是平民一年的收入。
西芙不禁暗自点头:她这条致富之路选的没错。
只要积分足够兑换心想事成袋,西芙就可以满足老板这里所有的订单需求,然而西芙有些不满老板不跟她商量,就擅自做主接了一堆订单的态度。
她装作为难地拖长音调:“您这么多订单——”
“太阳神在上!都是大主顾!”
“我们的名声算是在王城的贵族圈子中打响了!”
埃文斯犹自沉浸在即将发财的喜悦中废话个不停,等他发觉西芙没有应和出声,才后知后觉地问道,“丽莎小姐,是有什么为难的地方吗?”
“即使我有制作手表的技艺,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来完成。”西芙抱起手臂,“你应该知道我进入魔法学院的消息吧?学院的课程十分繁重。”
埃文斯点点头,他对西芙态度如此恭谨的原因,除了西芙能够做出其他钟表店没有的手表以外,就是她凭借光元素十级在王城打响的名声。
埃文斯出身低等贵族之家,虽然也能使用一些魔法,等级不过区区三级,当年被魔法学院刷下来后,无心读书,于是开了一家钟表店维生。
十级……那可是传说中大魔法师和教皇们的等级!
一个女孩!
竟然也能如此前途无量!
水晶镜片后的小眼睛迸发出艳羡又妒忌的神色,埃文斯掏出手帕,清了清嗓子以作掩饰:“可是那些订单该怎么办呢……”
“我一周最大的制作数量只有两块,您自己确定哪些订单要紧就行。”
西芙忽略了老板复杂的眼神活动,温和地笑了笑。
在某个瞬间,埃文斯恍惚以为看见了那位站在教廷最高处的大人物。
“另外,如果确定合作的话,我有个方向想跟您探讨一下。”
西芙挑了把就近的椅子坐下来,“我在王城生活了一个多礼拜,发现好像没有一家钟表店售卖女性手表,贵族夫人小姐们同样热衷于将手表作为日常打扮的装饰品。我认为,这倒是一条不错的财路。”
“手表是男性的收藏品,女人怎么会……”
西芙笑眯眯打断:“这是我们合作的必要条件,如果您不答应,我想王城有的是钟表店愿意和我合作。”
念头下意识转了一秒,埃文斯立刻作出决定:“我答应。”
“可就算一些贵族女性拥有手表,那一般都是男方送给女方的礼物,我们怎么样才能让夫人小姐们主动前来购买呢?”
西芙没有解释那么多:“您等着我的消息就好。”
她收起钱袋起身,走到门口时才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不过,我听交好的同学说,在您的店铺附近发生过少女失踪案,这样不安全,确实可能会引起夫人小姐们的担心呢。”
埃文斯苦着脸道:“我也没想到会这样,那天刚送走一位客人,突然听到窗户外面有重物倒地的声音,我还以为又是黑市那些家伙在打架呢。”
黑市。
就是地图里那块未点亮且画着奇怪的地方。
将失踪的少女和未知的黑市联系在一起,西芙的脑海中一下子闪过很多例如买卖/人/口、器/官/交易等不好的名词。
但她调出系统界面,看到堪堪涨了三点的直线任务进度,又认为事情没这么简单。
“在国明帝国的王城,也会有人当街打架吗?”
“小姐,黑市的人和其他王城人民可不一样。”
西芙装作被勾起了好奇心:“哪里不一样?”
“您是贵人,从生下来开始,接触到的太阳就是温暖的,花朵就是馨香的,哪里知道底层的人民都是怎么过日子的呢?”
埃文斯摆了摆手,目光中流露出一点她什么都不懂的高深莫测。
“光听名字,好像也就是从事一些见不得光的买卖的场所吧,就像我和您的交易一样。”
“就像您说的那样,黑市什么都能交易,只要您出得起价格。”
难得触及到眼前这位无所不能的小姐的知识盲区,埃文斯唇上的两撇小胡子一翘一翘,忍不住卖弄起来。
听到老板的这句话,西芙已经打定主意要前往黑市看看。
但她不能暴露自己的真实目的,因此故意将话题引导到手表上:“这样的话,我制作手表欠缺的一些材料,是不是可以去黑市购买呀?埃文斯先生,您知道黑市如何才能进去吗?”
埃文斯的眼神突然警惕起来:“小姐,那可不是您能踏足的地方。”
“您刚刚不还希望我可以多做几块手表吗?要是能够买齐材料,说不定我们可以多赚成几笔生意。”西芙不解地扬起眉毛问道。
埃文斯摸了摸没有发丝的头皮:“您想得太简单啦,总之,那不是个好去处,您也不要问我怎么去,我不想惹上大祸临头的麻烦。”
西芙又试探着问了几句,原本滔滔不绝的小老头却缄口不言。
她想游戏不会这么容易让她解决掉案子,而且看样子,埃文斯也不会把她的打探与失踪少女的案件联系在一起,于是笑着告辞。
来都来了,西芙索性把这条街附近地图里还黑着的区域全部点亮。
符咒店、魔药店、维修店,再到服装设计店、甜品蛋糕店。
逛到最后,西芙不忘出门所用的借口,花费一半金币购买了一些甜品和一条连衣裙,再回到等待她的马车附近,将被魔法迷昏的车夫点醒。
“厄迦,你也在,来尝尝我买的甜品。”
西芙在魔法生物图鉴里看到,精灵由森林与风之力孕育而生。
生于自然的精灵嗜甜,喜欢吸食草木汁液和鲜花蜜露。
罗德尼的府邸由于生活的都是男性的缘故,很少制作甜食蛋糕。
想来人类的饭菜并不太符合厄迦的口味。
西芙将手里的蛋糕分给众位佣人后,特地留下一个包装最为精致的袋子,那里面除了常规甜品以外,还有她特地购买的蔷薇花露。
香气和她身上所用的香水一样。
外表画着麋鹿与兔子的纸袋被西芙拎着塞到厄迦手里时,西芙修剪成椭圆形的指甲硬质边缘不小心蹭过他的掌心。
有些痒,又有些痛。
厄迦的尖耳不自觉地抽动了一下,他有一瞬间很想立刻抽出手。
谁料西芙的手收回得更快,笑盈盈地背到身后带着期待抬眼看他。
如果他放手,袋子就会落在地上。
里面的蛋糕和玻璃瓶装的花露也会顺势摔个粉碎。
厄迦犹豫着,还是把纸袋的提绳捏在了手里,他的喉结上下滚动,警告的话语顺着舌尖溢出:“丽莎小姐,您无需做这些不必要的事情,只要伯爵大人留您在家中,我就会奉您为主尽力服侍。”
厄迦相信西芙听得懂他的潜意思。
如果西芙和威廉伯爵之间的交易结束,他也不会对她留下一丝情面。
“既然你奉我为主,那么主人偶尔犒劳一下工作尽责的家仆不也很正常吗?”
西芙的目光从厄迦攥得边缘绷紧的指尖,转移到他肌肤苍白的脸上,清澈的湛蓝瞳仁里映出一张男人面无表情的容颜,“大家都很高兴地收下礼物了,厄迦先生也该学着稍微放松一下自己才好。”
为什么她总是能够将他想表达的意思彻底领悟成反方向?
厄迦有些头痛,他迟疑地思考着要不要把话说得更重一些。
西芙却挥了挥手,像轻灵的小鸟一样往楼梯上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