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间里。

“我怎么看不懂了呢？”

“哪里的什么花开了/狂喜/”

“她二十岁，老婆六十岁？”

“她是二十岁吗？”

“不，我捋捋。大佬四十年前遇见的是历白露，她宣传了自己妻子的音乐。她大概六十岁，聂唐什么样，我们是没见过的。”

“这叫六十岁？”

“我不信我不信！”

“以闻导的地位和风评，这把年纪不至于作戏吧。”

“那就是这女的忽悠人！”

“前些年装神弄鬼的海了去了，各种营销的人设花里胡哨。最后都搓泥丸子充仙丹，就为了骗钱。我只想不懂，怎么现在还有这种骗子，一查终端什么都知道了。”

“举报了，搞封建迷信。”

“刚得知，直播太火爆了，网安一直在关注，早就派出调查员了。”

“这么郑重？网安有权限查终端核心数据吧。现在定位精度高，直接扫描这个历白露的终端信号，在信息库里配对不就行？”

“不知道诶，坐等网安到场。”

……

看着众人齐齐一副傻相，历白露迅速翻过这一页：“咳，总，总之，以后不能再弄错了。那些作品是她的。”

历白露又向闻遇确定了一遍：“她的曲子，很好吧！”

闻遇缓过劲来，点头，何止很好。

“每一首都是经典，世界知名，粉丝特别多。”

历白露一本满足，闻遇说起收益的事。

“我做了一个助学基金，就叫聂唐助学，你觉得行吗？”

她一个只做了安利一件事的人，没资格说别的。

“办了好事就行，谢谢你。”

“现在你出现了，和聂唐又是这种关系，基金应该由你管理。”

满直播间“大佬你糊涂呀”、“大佬你怎么就信了”、“先查清她的身份呀”之类的弹幕。

“大佬，她不可能是几十年前的人！你别人家说什么信什么呀，那可是聂唐助学，不能这么草率就……诶？”

历白露为难拒绝：“啊这，恐怕不行。对不起，以后还是得麻烦你。”

闻遇：“为什么？”

历白露无以回答，场面沉默下来。吕导悄悄见缝插个针。

他就一狂热纯粹粉丝，他什么都不想管，他就想知道偶像在哪里，能不能再出几首曲子？

“聂唐是你老婆，那你知道她现在在哪？能露个面吗？”

历白露：嘿嘿大叔真会说话。不过抱歉，他要失望了。

“她，呃……不在这个地方的。”

“在哪个地方？”

“她不，不在这个世界。”

吕导遭了雷劈：“去世啦？”

历白露：啧，刚就不应该夸你。

“没有！我的意思是……哎呀总之，她没法露面。”

粉丝失落：“那，这些年她有新的创作吗？”

历白露：这个可以有！她还会唱几十首！

“闻遇，我再唱几首聂唐的曲子，收益你看着拿一部分，这样行吗？能不能帮忙把基金做下去？我实在是没有办法干这些事。”

他不缺钱，不缺基金带来的名气、人脉。这些年，为聂唐助学投进去的心力才是大头。

闻遇认命，什么也不说，什么也没问，答应下来。

历白露再三道谢，选了一首歌。

她嗓音好听，但唱功平平。众人毫不介意，歌声响起，浑然至美的旋律，叫他们如痴如醉。

直播间里争论消弭，数百万人在线的地方，弹幕稀稀拉拉。

一曲毕，沐浴在众人目光中的历白露，舒坦地像满身汗的大暑天，自己有一瓶冰饮，别人都只有一瓶盖。

突出一个爽快和得意。

吕导闻曦等粉丝喃喃：“她，真是天才！”

之前六首曲子再好，听了几十年，到底少了几分惊艳。新的同质量作品，终于让他们回想起了第一次听到聂唐的曲子时，那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折服与震撼。

吕导想问还有吗，被人轻拍了一下。

“导演，北廊区网安分部，说叫咱们配合工作，镜头回避一下。”

两名调查员表明身份，吕导皱眉。

从分部来的？那得是一大早就动身了。是来调查历白露的？可历白露是中午才出现在直播镜头中。

吕导同意了，看网安要调查什么。

直播间弹幕刷得飞快，他们看不到，但能听到声音。

“历女士，我们需要检查一下您的个人终端运行状态，请配合我们的工作。”

闻遇：“说太快她听不懂的。”

他给历白露转述了一遍。

历白露：“什么个人终端？”

闻遇：“就是手臂上这个东西。”

他捋起袖子，小臂是银色的，浮动的荧白光点，汇集成清晰美观的纹路。

“我儿子做的是全植入式。”

历白露再观察闻曦，他手臂正常，只腕底透出亮光，投射出一个通话界面。

她刚才已留意了投射影像，只是急于说清聂唐的事，暂时没管。现在想想，阵阵惊异。

这世界人类科技的加点方向和发展速度，总出乎她意料。

四十年前，他们能拍出那么清晰的纪录片，有超大的平板，但没研究手机和便捷通讯。现在，人已经步入科幻世界了。

历白露发虚：“每个人都有？”

闻遇发现自己竟然不意外：“是。”

历白露顿时像一个有罪分子，看向俩调查员：“我没有的。”

调查员对视一眼，放慢了语速：“请配合一下。”

他们掏出一个圆盘状仪器，点了两下转了两下，拿在手里等了一会儿，圆盘上浮现一片纯净蓝光。

历白露·土鳖看不懂，不知两个调查员为何陷入了沉默与自我怀疑。

他们又测了一遍，还不认邪，缓缓询问。

“历女士，你没有接受过任何亚星融合微粒植入手术？”

历白露双目无辜而清澈，摇头：听不懂呢，什么微粒？

“今晨，古廊3号扫描卫星在白露山发现未持有终端的危险分子。我们有理由怀疑你携带高新屏蔽技术，请和我们走一趟。”

众人和直播间等待真相的观众一起傻眼。

“她没有个人终端？”

“那是怎么躲过卫星扫描的？”

“调查员不是说了，可能有屏蔽器。”

“离谱！刚出生吗？幼儿教育就介绍亚星了吧。那是咱们国家的，现在所有高新科技的奠基人。别的国家还在研究最新终端呢，十年内能把扫描卫星抄出来算不错了。还屏蔽器，怎么屏蔽一个你完全不了解的东西？”

两个调查员是一样的心路历程。他们这代年轻人，无条件相信国家。科技领域一骑绝尘，谁不骄傲自豪？

但此刻，他们只能猜测历白露携带了屏蔽器。否则，无法解释扫描卫星没有她行动轨迹的记录。

这个人，凭空出现在了白露山。

跟大变活人相比，还是信有屏蔽器吧。

调查员希望她跟他们走，历白露不想下山在人多处消失，被人家当猴看。正为难间，两个调查员中的猪队友小声说：“师父，没检测出异常，对方也没有危害公民的行为。咱们无权抓捕吧。”

另一位：……

他就不应该带新人出来！这个呆子，会不会变通啊？历白露明显啥也不懂，不先忽悠了去做检查，该怎么处理？

闻遇马上转告历白露，老调查员咬咬牙，只能走正常程序。

国家是不强制公民使用个人终端的。虽然不使用，会没有身份，会出不了家门，会躲深山里也要天天被工作人员烦，但法律条文就在那里，不强制。

当初终端刚面世，很多老一代人完全无法接受，闹出了大事，就有了这条现在形同虚设的规定。

老调查员也无相关工作的经验。从入职到如今，他没见过不用个人终端的人。分部派他是因为会办事资历深，没想到被徒弟坑。

新人调查员被师父在后背拍了一把，缩着肩膀看清了师父的眼神。

烦她！

“历女士，在当今社会，没有个人终端，生活非常不便利。我们还是建议你去做一个植入，基础版是免费的，功能齐全，完全可以正常使用。”

历白露意动。她很好奇，也想试试这种高科技产物，能不能检测出她睡着后去了哪里。

“在哪里做植入？”

“各大区终端服务站。”

历白露失望地摇摇头，山下只有小镇，大区多半很远，天黑回不来，她不想在十年间会发生很大变化的地方睡去。

而且，通话界面上苍老的闻遇就在眼前，她不想认识别的人了。

今天撞见闻曦，就是意外。被这么多人围住，恐怕不好再躲起来，又要叫人看到她凭空消失。

老调查员看着事办不成，联系了镇子的户籍处。

一切有关个人终端的事都要他们管，网安部忙得很。烦人这种事，叫别人来吧。烦个十天八天的，历白露会愿意的。

他走到一边去低声嘱托：“这人比较特殊，劳累各位盯紧一些。最好尽快劝她接受个人终端，做全套检查，问问来历经历。我们会去申请更高级别的检测。”

镇里的工作人员不想干这种累且不讨好的事，但网安分部的人，得捧着。

四个大汉满头汗跑上山，跟调查员打过招呼，送走他们，便开始浪费口水。

历白露被围在当中，耳朵嗡嗡，告饶：“这样吧，明天凌晨我下山，去办你们那个个人终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