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拉将白叶送到一间两人寝，便扭着身子离开了。

白叶推开门，发现里面的床上躺着一个熟悉的人。

他紧闭着眼，额前渗出细汗，左手裹缠着纱布，晕染着血渍。

白叶靠近他，轻诧地唤他：“普兰？”

普兰到晚上才苏醒，他人生得瘦小，枯黄的头发让他显得更显幼齿。

“白叶？你来了。”普兰掀开眼皮就看到白叶坐在床边写日记，桌子上摆着她打回来的饭。

“要先吃饭吗？”白叶拿了个枕头放在他颈后。

“不了，难吃，我一直吃泡面的。”普兰撑起身体，拉扯到左臂的伤口，他倒吸一口凉气。

“你在考核里受伤了？可那不是全息操控吗？”

在全息环境中战斗时玩家身体并不会出现对应的外伤。

“这是我昨天工作时没有专心，被机械刮伤了。”

“还好没伤到你吃饭的右手。”白叶难得的玩笑一句。

上学时，「暴食」与普兰因为爱吃饭被称为饭桶二人组。

“你那个仿生人有递什么消息吗？”

在普兰潜伏的这几个月里，他偷到了三四五六七楼各层防护门的密码。在白叶入狱那日的晚饭时刻，他潜入了七楼狱警队长的房间，给守门发去了消息，让他带人进来随便推荐个工作。

本以为还需要多费些口舌，没想到一切异常的顺利。

而让零号也进入监狱是伏恩决定的，白叶尚有犹疑。

彼时，她顶着奥莉芙的面孔问：“他固然能过目不忘，记下所见所闻，但数据库一经检查不是全都败露了？而且有什么是我和普兰做不到的？”

伏恩言之凿凿：“他不会被调取数据的，这点我很确定。至于他的任务，你们两个是确定的组织成员，信息很容易被联邦掌握，我们需要一个可以信赖的干净人去狱警那里接应。”

“这很危险。”

“谁叫有你这么个主人呢？他注定如此度日。”

白叶看着普兰苍白的脸，答道：“零号没有联系我，也不清楚他到底是做什么工作的，你在工厂见过他吗？”

“没有。”

白叶为普兰泡了面，看他慢条斯理地吃着，心念一动。

“考核内容是什么？你怎么没有通过？”

“分成两拨人，在木头人游戏里攻击对方，我精神力只有B，一时消耗太多直接昏倒了，队友也没能撑到最后。”

白叶以为会是打怪，没想到还有儿童游戏。

两天一次考核，他们的准备时间很少。

白叶：“队友是自己选择吗？”

“是，不过......”

这时，敲门声打断了普兰的回答，白叶起身开门，看到一个体态丰腴的妇人，局促地朝她笑。

“你就是新人吧？我有听他们说，你打擂表现超好！”她递过来一个面包，目光忐忑，“普兰胳膊怎么样了？我是他上午一起考核的队友。”

白叶微笑道：“谢谢，他没什么大碍，今天都辛苦了，晚上好好休息。”

妇人尴尬地笑了两声，试探着问：“你们后天还去吗？考核，能不能带上我？我们一队。”

她迫不及待地毛遂自荐：“别看我这么胖，我很灵活的！真的！”

妇人原地蹦了两下，又摆了几个有模有样的拳击动作。

“这个呀，我也做不了主......”白叶回头，“普兰，可以吗？”

“可以。”他声音还透着股虚弱。

妇人喜不自胜，又鞠了一躬，“有什么事随时找我，我就住隔壁。”

白叶耐心地寒暄了几句，便关上了门，“你方才想说什么？”

普兰叹了口气，补全了那句话：“不过队友丹妮......也就是她，很弱。”

“只要没有什么坏心就够了，我们努力。”

这一夜，白叶在普兰的讲解下演习了一遍木头人的游戏流程，又和他练习了一番双人联手的招式。

等到第二天一早，二人又随队列前往工厂。

五楼队里除了眼熟的丹妮，还有几个男人和普兰打招呼，特别是一个瘸子，看起来和普兰很熟。

普兰说，那是昨天另一个队友，在木头人游戏里撑到了最后关头惜败，堪称队里的大腿，可惜他一早便说，如果昨天失败了便换一个队伍，倒是个果决的。

这也代表，明日二人便是对手了。

楼层越高，前去工厂工作的时间就越晚，五楼人抵达工厂时，三楼人已经拧了一小时螺丝了。

白叶跟着人群从工厂侧门进入，铁门隔开了各楼负责的工作，但白叶看到了几近相同的流水线。

只不过，传送带上不再是细碎的零件，而是手掌大小的轴体。

他们的工作不再是记录、捡拾，而是更精细一些的拼接活计。

普兰坐得远，白叶的工位别安排在了丹妮旁边。

丹妮热心地给她介绍拼接的机巧，即将标有“+”的柱状轴体与标有“—”的空心轴体按纹路凹陷进行套合。

这并不困难，白叶一个上午便拼了够买三桶泡面的积分。

期间，她问丹妮游戏考核的情况，丹妮羞愧地表示自己的精神体不具备攻击性，是治愈类的草药，故而只能靠本体与对手的兽形精神体对抗，结果落败。

“你的精神体是什么？攻击力强吗？”丹妮好奇地问。

白叶坦言：“是一把匕首。”

精神体的四种类型按珍稀程度顺序排列如下：

一是最普遍的飞禽走兽，猛兽攻击力强，禽类以闪避为长；

二是防守系结盾，可抵挡物理伤害。

三是治愈系，能够短时间补充精神力。

四是具象，原形是现实中熟悉且百分百信任的实物，以此作为武器战斗，常见于机械兽类与冷兵器。

四是最为少见神秘的纯种精神力，即没有实体具象，而是一种无形的操控，招式千奇百怪，防不胜防。譬如，与本体相关的：分裂本体，瞬移，隐身；操控自然元素的：光、电、火、水、甚至是重力；与空间相关的：扭曲环境，将对手拉入自我创造的空间，多是迷惑心神的幻境，无法打破的话，现实便沦为植物人。

白叶的具象精神体虽然较稀少，但一把匕首属实算不上强力武器。

丹妮有些失望，她卡在五楼的考核近十次，若非自己是治愈系，换成旁人，这种频率下精神力根本顶不住。

另一边，三楼囚犯也在工作。

爱德拉照例做着捡拾破损零件的活计，只是与往常的勤奋相比，她今日显然有些心不在焉的惫懒。

昨晚老哈利降到了三楼，她的寝室匀来了一个女孩子。

爱德拉看到她就想念起白叶，难过的情绪迫使她晚饭吃得极多，洗漱过后众人都回房间休息，而她孤身悄悄去到杂货间，开始锻炼拳脚，练得浑身酸痛，半夜睡得也不踏实。

保罗工位就在爱德拉斜对面，觑着她眼下的乌青心里盘算了起来。

等到中午下班，保罗在超市找到了爱德拉，不顾对方鄙夷的眼神，将其拉倒角落。

爱德拉本想破口大骂，却听到对方一句：“要不要越狱？”

震惊过后是窃喜，爱德拉一拍手：“太好了，你快做，我举报你加分。”

考核之日到来了，五楼大厅里，白叶与丹妮、普兰一队，对手是普兰前队友瘸子与两个中年男人。

双方在狱警的要求下进行握手，随后陆续进入舱内，监管者塞拉进行规则讲解。

“进入舱内后，游戏一经开启便不能中途申请退出，必须战斗到最后一刻。团队作战，一荣俱荣，只要己方一个队友最先走到终点，便是全队晋级。”

当六人都稳坐在舱内后，塞拉的声音也停顿了一瞬。

她诡秘一笑：“这一次，游戏有所升级，双方会打乱阵营，随机分为两队。”

“一方是绑匪，一方是人质。随着你们前行的距离，记忆会不断输送过来，揭晓你的身份。所以不要轻举妄动，说不定一开始站在身边的人就是你的队友。”

舱门缓缓放下，六人面色俱是惊异。

“那么，请加油通关。”

塞拉意味深长地看了普兰一眼。

光脑包裹住头部，白叶闭上眼，一道白光闪烁后，她站在了一个巨大的棋盘上，棋盘外云雾缭绕。

白叶左边是丹妮，右边是瘸子，瘸子的右方依次是红衣中年男人、牛仔裤中年男人、普兰。

下一瞬，六人面前一格同时显露了各自精神体。

丹妮的是一株草药，白叶的是匕首，瘸子的是匍匐着的白虎，它打盹的鼾声极响亮，红衣的是半弧形的蓝色防护罩，牛仔裤的是一具两米高的棺材。

而普兰面前空无一物，这也代表着，他是最稀有的纯种精神力持有者。

空中浮出了一行金色大字：“木头人游戏，“三二一”喊数时，玩家可进行攻击，“定”时，不可行动，若有动作则受雷击一次，三次即出局。”

远方棋盘上出现一根红绸，笔直地绵延至滚滚云朵中。

红绸内侧，坐着一个穿着洛丽塔裙子的人偶娃娃。

她白嫩的小手捂着眼睛，声音脆甜，撒娇般地扭动着身体：“哥哥姐姐，准备好了吗？”

“可以和A玩游戏了吗？”

她每说一句话，云层流动地速度就加快一些。

直到她宣布：“三二一，木头人开始。”

白叶意识到，脚下的棋盘在旋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