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人偶娃娃喊道:“三——”
众人本体齐齐奔跑,身前的精神体同频移动着,并不见动作。
“二——”
瘸子一拐一拐向前蹦着,问前方的白叶:“要联手吗?”
“一——”
六人正前方的半空中,由近及远浮现出三排颜色各异的记忆胶囊,代表不同的视角与内容,
白叶觑着身侧白虎光亮的皮毛,点了点头。
“定!”
人偶倒转着眼球,目光如刮刀一样扫视过去。
六人或站定,或维持着抬腿的姿势稳住重心,棋盘转速缓慢,无人晃动。
人偶失望地重新捂住眼睛,开始报数。
白叶快步奔跑,伸手握住记忆胶囊——
甫一触及,胶囊便化作流光潋滟的金粉,消逝在指间,与此同时,脑海中浮现出一段新记忆。
那是一个全黑的房间里,白叶用绳子将牛仔裤捆在椅子上,一层又一层。
牛仔裤显然已经昏厥,额角被打破,满头是血,脚边是一把卸了弹夹的手.枪。
难道她是绑匪?
另一边,牛仔裤的精神体动了,两米高的棺材盖子骤然掀开,内里竟是风力超强的漩涡,直接将最右侧的普兰扑倒——
普兰下意识伸出左臂去挡,右手抠在棋盘缝隙上控制住身体不被吸入棺材。
红衣男人则应激地张开了蓝色防护罩,生怕被偷袭。
牛仔裤趁机向前跑,右手挥向身后,操控着棺材吞噬普兰。
他不在乎错伤队友,与其浪费心思分辨新记忆里自己的身份,不如自己一马当先。
瘸子腿脚不好,在跑步上根本与常人无法相比,但从精神体的攻击性来看,除了普兰的未知精神力,自己的白虎应当是最强的。
故而,看到普兰被绊住,他心中是欣喜的,牛仔裤出手了就让他们互相拉扯。不过,白叶在擂台上的表现他有所耳闻,能轻松打倒力大如牛的老哈利,她的精神体匕首会只是用来挥砍这么朴实吗?
他从自己的记忆中分散出心绪,继续试探白叶:“小姑娘——你是什么?”
“我是绑匪。”白叶偏头低声说。
“定!”
白叶猛地停住步伐,发丝向后飘动。
普兰的膝盖顶在棺材边缘,为不出现肌肉抖动,他只能泄去大半力量。
本体能感知到自己精神体的情况,牛仔裤站在最前方,在普兰要被吸入棺材的前夕,他眼底浮现得逞的笑意。
下一刻,他颅内一震,嗤的一声,棺材在他身后炸开,飞溅的碎片里一把匕首回转破空。
普兰的腿弯折着不动,危险关头也没有展现自己的精神力。
白叶全身的血液逐渐沸腾,她的心率在上升。
见两轮下来抓不到本体的晃动,人偶有些厌烦,她捂住眼,暗自调快了棋盘转动的速度。
“三——”
普兰迅速站起身,倏然间,闪现至与红衣持平的距离,奔跑的速度快得惊人,只能在风中捕捉到他的残影。
精神力再次凝结,牛仔裤愤恨地盯着斜后方的白叶,步履生风,猛向前冲,途中又捡拾到记忆胶囊。
白叶仅次其后,记忆中黑色房间的墙壁向四周摊开,绵延出又一个场景:
丹妮口中塞着布条,被绑在椅子上,神色惊恐地摇晃着头。
红衣男人站在她身前,闪烁的光屏正在录像。
白叶由此便可以确定,丹妮是人质,红衣是绑匪。
棋盘在飞快地旋转,丹妮感到头晕目眩,一个不慎便摔了个跟头,下颌狠狠撞在了棋盘上,痛感在全息游戏里完全不减。
而人偶娃娃从指缝中偷看到这一幕,坏心思地加快了喊数:“二一!定!”
丹妮一愣,手臂后知后觉地撑起身体,短发竖起。
云层染上乌黑,闪电将其打得支离破碎,轰隆一声,滚雷砸落在丹妮身上。
短短两秒里,她感觉到听力被剥夺,破裂的耳膜流淌出鲜血,骤停的心脏迫使她蜷缩起身子,皮肤烧伤的疼痛迟缓地压过来。
草药精神体伸展出嫩绿的枝叶,覆盖在丹妮颤抖的身上,开始进行治愈。
乌云暂歇,人偶兴奋地鼓起了掌,颊边泛起嫣红。
“这就有意思啦,继续!三——”
看到这一幕,众人更加急切地向前冲。
最后一枚记忆胶囊消散,白叶看到了普兰与瘸子,二人在又一个黑色房间里对峙着。
此时,白虎醒了,它低吼着舒展了背筋,深黑的斑纹散发出黑气。
瘸子看了眼飞速前行的普兰,对几步前的白叶说道:“我也是绑匪,我们一队,你不想伤害普兰就拦住他,我冲线。”
“二——”
白叶没有犹豫便答应了,眸光一凝,匕首便拐着弯地飞向普兰。
她顺着棋盘顺时针向普兰跑去,后背空出的瞬息,白虎嘶吼着扑了过来。
百兽之王的威视,眼珠泄出凶光,它张开了血盆大口,锋利的牙齿足以撕去半边身子。
白叶负手于虚空一握,匕首倏然现于掌中。
她一个转身,抬手用短小的匕首迎向白虎——
“一!”
白叶挥动匕首,凛冽的剑光骤然变长,补全的剑身镂刻着金色的蔷薇。
瘸子瞳孔一缩,登时认出,那是王室亲卫·骑士团的配剑。
手指翻转,剑影纷乱里,猛虎的爪牙落下。
同时,普兰出手了。
红衣缩在防护罩里小跑着,感受到微风从身边流淌过,他谨慎地回头,看到普兰足尖轻点,五指朝遥遥领先的牛仔裤方向一攥——
红衣狐疑地顺势望过去,惊觉前方空无一人。
牛仔裤凭空消失了。
“定!”
红衣怔愣地停在了原地。
这是......扭曲空间的精神力?
落日淋落深红,荒凉的沙丘上,风将虫蚁埋藏。
牛仔裤看着这熟悉的一幕,脊骨弯成一座桥梁。
这是他的家乡,一个落后、偏远的行星。
他不是在监狱参加全息游戏吗?
来不及多加思考,他忽然听到了母亲的呼喊,四下张望间,尘沙向天际退散,露出地表皲裂的土块。
他开始遗忘,遗忘自己莫名其妙的归乡。
他的思绪被抽离,他开始按照空间主人模拟好的情况行动。
他记起这里自己该去寻找领主,向他征求公民应得的粮食与水。
他甚至愿意为本该拿到的东西继续付出多余的劳动。
然而未来是注定的,他没能得到,反而受尽屈辱。
棺材张合,吞掉了所有聒噪与不公。
接下来他该去哪里?领主的警卫麻木的站在原地,风沙遮天蔽日,没有人抓捕他,也没有人迎接他。
他感到困倦。
“定!”
棋盘上,白叶的长剑割裂了白虎两端嘴角,兽类口中的热气喷洒在咫尺之间,她的手紧握住剑柄。
白虎被伤痛刺激,一爪挥向不能动弹的人类少女——
人偶兴致盎然地看着他们,期盼着谁的本体受伤而产生动作。
下一秒,白叶的剑如游龙一般,一边刺向虎爪,一边在空中闪现出数个分身,凝聚成圆,剑势如虹,齐齐射向瘸子!
白虎又是一声怒吼,在主人的调遣下,放过了到嘴的食物,转而挡在瘸子身前,将来袭的长剑拍飞。
但剑的数量不停地再增多,它的身体被划出道道伤口。
瘸子的精神力就要支撑不住。
在瘸子的最后一段记忆里,是牛仔裤主动请缨去看守白叶却许久未归,反观普兰开始对他进行言语的施压。
那么,他可以确定自己、红衣和牛仔裤是绑匪。
白叶该是那个反制的人质。
而白叶也早已明晰了自己的底牌。
记忆里,她低头看到手腕上暗红的勒痕,说明一早被束缚在椅子上的就是她。
于是她回身将地上的枪拾起,数了数子弹,接着将枪口对准了拷问丹妮的红衣。
画面到此就结束了,白叶并不知道虚假场景里的自己有没有开枪,她无法用自己的道理去衡量揣度那个“白叶”的行动。
这种观影似的视角让她有一种被戏弄的无力感,演员都是他们的身体,环境与身份设定确是随别人的心情。
“三——”
众人重新动了起来,普兰飞速向前行进着,超过了红衣成为了暂时的第一。
白叶迈出一步,下一刻,透明的子弹穿透了她的腹部,快要消亡的白虎抓住机会将其一掌击飞。
不远处,红衣的防护罩隆起一个凸起的形状,竟然是一把枪。防御型的精神体亮出了秘密武器,一颗子弹便花费了红衣大半精神力,但他不能看着瘸子这个强力的队友被打垮,那就没人能拦住普兰了。
白叶眼前一黑,裂骨的疼痛袭来,她的身体如落叶柳絮一般翩飞,即将坠入棋盘外的云端——
有人在瞬息间横跨整个棋盘,紧紧抓住了她。
普兰左臂的伤口已然裂开,鲜血流淌过他的指尖,滚烫砸落到棋盘下虚无的云雾中。
他的左手攥住了白叶的胳膊,右手撑在棋盘上,半个身子探在外面。
白叶猛咳了一口血,她仰脸看向普兰,冷汗濡湿了额发。在这命悬一刻的关头,她的目光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也没有朋友相助的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