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天晚上回去的时候，沈小鱼还信誓旦旦的保证早上要早起去送李塘哥哥上学，结果到了早上，又嫌冷，死活不愿意从被窝里出来，甚至还将被子扯过头顶，遮得严严实实。

于嘉拿她没办法，索性不管她了，转头去了厨房看沈砺饭做得怎么样了。

没过一会儿，沈砺开门进屋，径直进了卧房，沈小鱼终于把头从被窝里露了出来，被子只遮到口鼻的位置，露出两只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到沈砺进来，又赶紧藏了进去。

沈砺走到床边，没直接伸手去掀被子，而是温声问道：“还不想起？”

“嗯，冷。”沈小鱼嗡嗡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

“外面下雪了，你确定不要起来玩雪？”

“要，我要玩雪。”沈小鱼一听外面下雪了，激动得立刻便把被子掀开了，被窝里的热气烘得她整张脸都红红的，“爸爸，妈妈说了不可以骗人，骗人是小狗。”

“嘿，你爸什么时候骗过你。”沈砺弯腰在沈小鱼的鼻子上刮了一下，又顺手将她的棉衣棉裤拿去堂屋，对着燃得正旺的炉子烤，直到将袖筒、裤筒都烤热了，才拿进去给沈小鱼穿上。

沈小鱼这会儿倒不嫌冷了，麻溜从被窝里钻了出来，一边穿衣服，一边跟他爸打着商量，“爸爸，待会儿你帮我堆个大大的雪人好不好？”

“行，堆多大的都行。”沈砺手上穿衣的动作不停，答应的也非常利索。

沈小鱼乐呵得眼都只剩一条缝了，让伸手就伸手，让抬腿就抬腿，听话得不得了，衣服刚一穿好便屁颠屁颠的跑出去了。

沈砺刚将被子铺平，还没来得及叠，就听到堂屋里传来沈小鱼的控诉，“爸爸骗人，地上根本没有雪。”

正巧于嘉端着碗筷进屋，看她嘟着嘴，一脸不悦的样子，顺嘴问道：“怎么了？”

“爸爸骗人，爸爸说外面下雪了，起来就可以玩雪，但地上根本没有雪。”

“怎么还告状呢？”沈砺叠好被子从卧房出来，和于嘉对视了一眼后，走过去，一边帮她拍掉身上的雪，一边装傻道，“你爸我哪里骗人了？你自己看看这外面的雪下得大不大。”

外面确实下雪了，鹅毛大雪纷纷扬扬的往下落，只不过是早上才开始下，还没在地面形成厚厚的积雪。

“反正爸爸骗人。”沈小鱼吸了吸鼻子，一脸委屈地坚持道。

于嘉将碗筷摆好，抿唇对着沈砺腰侧拍了一下，示意他让路，而后走到沈小鱼身边，牵着她的手开门往外走去，迎着漫天飞舞的雪花边走边说：“你看这雪下这么大，等到下午放学就可以和李塘哥哥一起打雪仗了，到时候就罚爸爸多给你堆几个雪人，好不好？”

“好。”到了伙房，沈小鱼听话的将手放进冒着热气的水盆里，边洗边说：“让爸爸堆……堆六个雪人。”

“爸爸妈妈和我，李塘哥哥和李塘奶奶还有城里的姥爷也要堆一个。”

“堆这么多不怕爸爸的手冻坏吗？”

“嗯……”沈小鱼眼睛盯着门缝外纷扬的大雪，同时感受着四处钻进来的冷风，稍微思考了片刻后说：“那就只堆两个吧，一个是我，一个是李塘哥哥。”说完她又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有些忧愁的补充道：“以后就不能和李塘哥哥一起玩了。”

于嘉盛菜的手一顿，而后又很快反应过来，几下将锅里的菜全都盛到了菜盆里，又舀了几瓢凉水在锅里，这才扭头问道：“洗好了吗？”

沈鱼乖乖点头说洗好了。

于嘉这才端着菜盆领着她一起回屋了。

一进到堂屋，沈小鱼便原地蹦跶了好几下，直到把身上的雪都甩掉了，这才走到八仙桌旁坐好。

她妈妈就不一样了，进屋刚把菜放下，就有她爸帮着给拍雪，但沈鱼一点都不羡慕，她更喜欢雪落在身上，然后自己蹦达着甩掉，这样才更有意思嘛。

两人刚一坐下，沈鱼便蹭到了沈砺旁边，拉着沈砺的手要跟他拉钩，“爸爸，骗人是不好的，妈妈说可以罚你多给我堆几个雪人，那就罚你给我堆两个雪人好不好？你要是答应了，我们就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好好好，都答应你，堆几个都行。”

沈砺一边答应着一边扭头去看于嘉，发现她表情严肃，不知道在想什么。

——

早饭吃到一半，外面突然起风了，风裹挟着雪隔着木门发出唰唰唰的声音，间或夹杂着风从木板缝隙间穿过时发出的变调般的哀嚎。

吓了沈鱼一跳，好不容易缠到筷子上的粉条，随着手腕一抖，又溜到盆里去了，让她没忍住，哎了一声。

沈砺笑笑，把粉条给她夹到碗里，又扭头去问于嘉：“今天啥安排？”

于嘉愣了一下，说：“没安排。”

说完，她又把问题抛了回去，反问道：“你呢？啥安排？”

“队部想翻新房子，我给他们理理图纸啥的，昨个儿没弄完，一会儿再去看看，早点儿弄好，年前就把料子给备齐了，年后开春直接动工。”

于嘉听着外面肆虐的风声，皱眉道：“这天儿还去啊？”

沈砺摆摆手，不以为意道：“没事儿，这才几步路。”

既然他都这样说了，于嘉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吃完早饭后，她坚持要收拾碗筷自己去洗涮，反正她现在在家里闲着也没事儿，做点儿家事还是可以的。再说了，这些活儿她也不是不会做，只是不太熟练罢了。

门外面雪似乎比刚才下得更大了，纷纷扬扬的雪花还未落下，便被风裹挟着在半空中四处乱舞，让人眼花缭乱的同时，扫在脸上，又像刀割般生疼。

于嘉端着锅碗瓢盆快步走进伙房，抖落一身雪花，又往灶膛里塞了根柴，这才暖和了些。

堂屋里，沈小鱼正捧着她妈妈从城里给她带回来的漫画书在看，沈砺收拾收拾就打算出门去队部了。

结果还没等他收拾完，堂屋木门就被一股大力猛的推开，寒风裹挟着纷扬的雪花，呼啸着随着来人灌入屋内，屋内的温度在那一瞬间像是突然降到了冰点，沈砺和沈鱼父女俩浑身均是一怔。

很快随着那人进屋，关上木门，才终于将寒冷的冬日隔绝在门外，屋内的温度也终于回归正常。

沈砺听到沈鱼弱弱的喊了一声，“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