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你奶奶？别瞎喊。”徐翠兰一边抖着身上的雪，一边叫嚣道：“于嘉呢，她不是回来了，我来问问她到底啥时候放过我儿子。”

沈鱼嘴角一抿，有点委屈，她知道奶奶从小就不喜欢她，但妈妈说了小孩子要有礼貌，所以每次见到奶奶，即使知道会被嫌弃，她还是会很有礼貌的叫一声奶奶。

徐翠兰的态度让沈砺眉头紧皱，他强压下心头的怒火，先将沈鱼带去了卧房，而后才出来有些无奈的喊了声：“娘。”

徐翠兰立刻冷嘲热讽道：“沈砺，你还知道我是你娘啊！这些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娘死了呢。”

沈砺闭了闭眼，不想跟她吵，有些无力的说：“你有必要说得这么难听吗？”

“现在倒嫌我说话难听了？”徐翠兰呵了一声，阴阳怪气的笑道：“那你怎么不想想自从你把那破鞋娶回家，村里人又是怎么在背后戳你脊梁骨的。”

“这到底是谁造成的，你自己心里清楚。”话说到这里，再往下去，也无非就是那些旧事，被翻来覆去的重提，没意思得很。

沈砺深吸一口气，尽可能心平气和道：“有事儿说事儿。”

徐翠兰不笑的时候，脸上皱纹间的沟壑极深，配上那精明的眼神，显得整个人更为尖利刻薄，她有些趾高气昂的开口问道：“你俩啥时候去办离婚手续？那人啥时候走？”

“不知道。”

“不知道？”徐翠兰陡然提高声调，喊道：“她个贱蹄子都要走了，还拖着你不离婚，是想干啥？对了，是不是她家里人不让她带孩子回去，她要把孩子丢给你，所以才一直拖着不离婚。”

“你又在瞎琢磨啥？于嘉昨个儿晚上才回来，今天一早就下大雪了，这才刚吃完早饭，你就过来闹，我俩就算要去离婚，哪有空？”

徐翠兰有些悻悻地揉了揉鼻子说：“石头，娘不是瞎琢磨，娘是怕你吃亏。你听娘说，她走可以，但记得一针一线都不能让她带走，这些年，咱不能白帮她养孩子，她不是城里人嘛，不是有钱嘛，就让她把身上值钱的东西，都留下来，一分一毛都不能带走。”

沈砺眉头紧锁，有些烦躁的瞥了一眼卧房门，他不想沈鱼听到这些，更不想让于嘉撞到这样的场面，人都要走了，没必要再受一番这气。

于是他只能顺着徐翠兰说，好快点把她打发走，“不就是离婚嘛，我知道了，会尽快的，你也赶紧回吧，一会儿雪下大了，不好走。”

“你不用着急撵我走，我今个儿来也不是找她吵架的，娘就要你个准话，到底啥时候跟她离婚。”

“明天行了吧，明天就离。”

“行，记得娘说的话，你要是忘了，到时候就别怪我不给她脸。”

徐翠兰丢下这句话开门出去，正巧撞上站在门口旁的于嘉，她像是没看到一样，顺手关上门，又横了人一眼，这才步入风雪之中，径直往外走去。

厚重的木门“吱嘎”一声再次响起，沈砺有些不耐烦的开口道：“你还有……”

话刚开了个头，他才看到开门进来的是于嘉，而不是他妈。

沈砺几个大步走过去，慌忙扯着于嘉的手腕，把人拉到火炉旁，又以最快速度回身把门关上。

于嘉头上、肩上落了满满一层雪，不知道到底在雪地里站了多久，就连手指都冻得通红还在微微发抖。

沈砺眉头皱得像是能夹死只苍蝇，他先是帮于嘉拍落了身上的雪，而后又握着她的手腕，将她那冻得通红的手放在炉子上方烤，“怎么在外面站那么久？”

于嘉从进来开始就没说过话，整个人状态看上去非常糟糕，她的眼睛以及鼻子都是红红的，不知道是不是也是在外面冻得。

这会儿听到沈砺的问话，她也依然没开口，只是低着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一滴滴的砸在沈砺的手背上，烫得他整颗心都揪了起来，“怎么还哭了呢？是不是听到我娘刚说的话了？没事儿的，你放心，我不要你的钱，也不会赖着你不离婚。我保证，一定让你和小鱼平平安安的回到城里。”

“别哭了，好不好？你要是不相信，咱们明天就去把婚离了，你也不用觉得这些年亏欠我什么的，倒是我……”

于嘉突然反手紧握住沈砺的双手，摇着头带着哭腔乞求道：“别说了。”

说完这话，她的眼泪便如同决堤般流了下来。

而沈砺则像是被钉住了一样，眼睛死死盯着两人紧握的手，不知道此时到底该说些什么，只喃喃地重复，“别哭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都听你的，好不好？”

“我都听到了，你说明天就去离婚。”于嘉哭得一抽一抽的，还带着浓重的哭腔，一句话说得磕磕绊绊，但沈砺还是听清了，于嘉后面一句说的是，“沈砺，你真的不要我和小鱼了吗？”

不要？怎么可能不要，他做梦都想要，但他能要吗？无数次深夜沈砺都在想这个问题，于嘉对于他来说，就像那潭里的月，看得着，摸不着，就算真摸着了，一碰也就碎了。

所以，这些年能守在于嘉和孩子身边，照顾她们，保护她们，他就已经很知足了，其它的他不敢想，也不愿意想。

此时从于嘉嘴里听到这话，对于沈砺来说，无疑是莫大的惊喜。

他甚至于有些激动的，直接一用力把于嘉拉到了身前，两人双手交握，距离极近，近到可以清晰的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说清楚，到底是谁不要谁？”沈砺努力平复着呼吸，强迫于嘉抬头和他对视，他的眼神坚定又执拗，迫切的想要一个答案。

于嘉闭了闭眼，两行清泪从眼底流出，她说：“沈砺，我不想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