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羔羊
希瑞丝放下餐盘,向卢安打了声招呼,坐在了他面前。
明天是休息日,希瑞丝准备孤身一人深入伊尔瑞玛的“暗海”边界,好好进行一番现场研究,解决一下阿麦希斯特给她布置的作业。
这是希瑞丝的私人行程,她觉得没必要告诉小队成员,又担心自己长时间不在,他们有事找自己的时候出什么岔子。
她把三文鱼塞到嘴里,默默咀嚼,思索该如何开口。
在希瑞丝思考的过程中,卢安突然和她搭话。
“我是不是确实给大家拖后腿了?”
吉祥物还在纠结这个。
不过他在路上晕船时就在担心拖累队友,和最近的工作叠加起来有这种想法也正常,总比实力普通又盲目自信的人好。
希瑞丝咽下三文鱼,擦了擦嘴,张口就来:
“每个人在在校实习过程中都多少会有这种担心的,这很常见,把理论转化为实践是有难度,我的朋友实习的时候也经常找我哭诉,我建议你不要一直纠结在这上面。”
没有任何理由直接说自己要去“暗海”边界的话,怎么看怎么像在找死。
不能这么和他们说。
不过梅应该不在意这些。
她也不是第一次和实习女巫组队,希瑞丝的做法肯定不会是最离谱的那种。
所以提前和她讲一声比较好,万一自己出了意外,还能喊她及时救救自己。
“但我觉得我一直在被你们保护……”
卢安显然还没有走出来,希瑞丝抬头。
“你可以问问看利安德,他最初参加巡护小队的时候是什么样的状态,我们作为前辈保护你是很正常的。”
希瑞丝是从边陲门罗到佩尔修斯的。
某种意义上来说,她见的比佩尔修斯大多数学生多太多了。
所以哪怕在实践中近距离接触魔物,她也没有什么过度的反应。
但是大多数学生显然不是这样,刚开始接触实践时精神奔溃哭几场是很常见的事。
被黑暗辐射魔物化的动物如何对待?
遇到珍惜保护动物该怎么处理?
如果遇到的被污染辐射的是人呢?
为什么其他队友们互相配合得那么好?
自己是不是浪费了一个名额?
为什么队友们战斗的时候的交流自己根本跟不上?
承担起巡护这项工作,近距离面对污染与鲜血,本来就不是那么容易的。
只能说近些年有了前辈铺的路,不再容易出现生命危险了。
当初莎菲尔向希瑞丝哭过之后,没有再去找她队伍里的前辈哭,只矜持地说自己状态有一点不好,主要是对于魔法的运用的问题。
她的前辈很意外地说:“你是第一个当天晚上没有找我哭的人。”
这事当晚就被莎菲尔说给了希瑞丝。
那之后的每个晚上希瑞丝的机械鸟就没停过,叽叽喳喳能响大半个晚上。
卢安还想再说些什么,利安德已经来了。
希瑞丝继续吃她的烤三文鱼。
虽然三文鱼最受欢迎的做法是烟熏或者生吃,但是腌制后进行炙烤也别有一番风味。
这算是伊尔瑞玛当地的特色美食,希瑞丝对美食没什么执念,不过多多进行尝试也不是什么坏事。
“在聊什么?”利安德笑着问。
“在聊明天休息日我要出门一趟,你们留守时遇到什么问题随时联系我,以及第一次参与巡护小队会出现的各种心理问题,利安德你要关注下队友的心理健康。”
希瑞丝一口气说完,在后半段时语气加重。
“你明天要出门?”卢安问。
希瑞丝沉默。
她把这件事放在前面就是为了能快速略过,然后多聊聊后面的这个话题,显然没有成功。
“是我的带教女巫给我安排的作业,”希瑞丝一语带过,然后面对着利安德,拽回话题:“刚加入巡护小队是很需要前辈们指点的,利安德你要多多关心一下队友。”
利安德有些意外地看向卢安,他并没有找自己谈过这个问题。
不过想到卢安的性格,利安德也有些明白他的顾虑,认真回复道:“我会注意的。”
圆满解决,希瑞丝满意地专心吃饭,利安德在旁边细致地给卢安做“心理辅导”。
吃完后希瑞丝起身离开餐桌,准备去找梅提前交代一声,完全没去看卢安怨念的视线。
随着逐渐入冬,堆积在林地上的树叶慢慢呈现出萎败的状态,踩上去不再有像刚入秋时的脆响,声音闷了许多。
越接近“暗海”,生物的气息就越薄弱,被污染辐射而产生的魔物出现的几率也越大。
黑袍翻卷,希瑞丝没有停下脚步,面无表情绞杀着出现的弱小魔物们——对她来说的弱小。
阿麦希斯特说,“涨潮”与黑暗的增多与郁结无关,这确实超出绝大多数人的刻板印象。
毕竟魔物的出现就是因为暗元素在它们身上凝结,亦或者说辐射。
它们身上像是被打了一个黑色的死结。
“涨潮”这种明显和“暗海”关系匪浅的天灾,怎么会与元素量无关?
而暗元素……
对于希瑞丝来说,根本不需要仔细观察动植物的外形以确认它们是否受到辐射影响。
在她眼中,散发着黑气的死结过于显眼。
一只小飞蛾还不待振翅,已经被粉碎,黑色的磷光窸窸窣窣落下。
不带任何感情做事,节能而高效,这才是希瑞丝平时的状态。
保持基本的社交礼节,浪费力气微笑,是在莎菲尔的建议下逐渐学习的。
棕熊这种大型的生物,距离“暗海”越近会越少。
毕竟这类大型生物哪怕没有变成精灵,多少也会有些智商,知道离危险远一些。
现在出现的被污染辐射的小型生物们,都无法在希瑞丝面前活过一秒。
两只黑色的蛇已经失去了生命,纠缠在一起,被白色的“火焰”从头部开始焚烧,希瑞丝淡淡地收回目光。
前方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希瑞丝皱眉,向声音源头望去。
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只白色小羊羔,从远处仓皇逃窜到希瑞丝面前。
它经历了什么已经不重要了,此时它已经意识到了危险,急着远离“暗海”。
一直面无表情的希瑞丝见此情形有些惊讶,眼睛微微睁大。
它还没受到影响……
希瑞丝试着伸手招呼它。
顺利的话她可以先将小羊带出森林,再回来进行实地研究,毕竟她的时间还多,不急于这一时。
显然,并不顺利。
小羊羔没有理会希瑞丝,希瑞丝试着抛出的白色的保护屏障也并没有起什么作用——这是她自己尝试研究的一种隔绝暗元素的魔法,但是她还没办法确定法阵关键的节点,因此这个魔法并不总是有效。
五芒星法阵散发的光迅速湮灭,下一刻,黑气霎时间从白色小羊羔小巧的双角开始蔓延。
希瑞丝收起表情,抬手,白色光刃在转瞬间切割下了小羊羔的头颅。
血气溢出,在土地上蜿蜒流动。
还没有真正入冬,天气不是很冷,血液凝固的速度也更慢一些。
希瑞丝十指交握,用光明教会最常使用的祷告方式,闭上双眼。
片刻后她便重新睁眼,向更深处走去。
这次睁开双眼后,希瑞丝有些不适应,午后的阳光似乎更加……明亮了?
不知道是不是之前闭眼时间太久导致的,她眨了眨眼。
森林中,从树叶上划过的那一片片金色的光幕们更加晃眼了。
希瑞丝揉了揉眉心,定了定神,提高警惕继续前进。
连真正的交界处都还没走到,这并不是她遇到的最危险的情况,没必要折返。
没走几步,希瑞丝不得已又停下脚步。
在一片落叶堆积的空地上,她看到了大量的,像是水晶、金银、钻石等珍贵矿物的……东西。
如果没有阿麦希斯特的账户,仅靠希瑞丝的积蓄,确实需要认真思考经济问题。
不过起码在这三年里,没必要做这种“我在森林里捡了无数金银财宝”的白日梦吧?
而且,这些类似金属、矿石的东西,似乎在动?
沉吟片刻,希瑞丝决定走上前去一探究竟。
果然,金属、矿石们是不会动的,它们在滚动是因为上面躺着一个人。
希瑞丝放下——并没有放下心。
这里会有人怎么想都很奇怪啊!
希瑞丝再度向前走了几步。
躺在金属与矿物反射出的一片耀目的光中的那人,缓缓地坐起身。
黑色的长发没有成功掩盖住对方的身形。
宽肩窄腰,从身材来看,应该是名男性,他穿着样式非常简单的、像教会受洗时所穿的古式白色长袍,深黑色使他的皮肤显得更加白皙。
他的眼瞳是希瑞丝从来没有见到过的银灰色,左眼下有一颗泪痣。
浅色瞳孔本身容易让人觉得无神,不过对方的双瞳在银灰色的基础上似乎有深邃的星光流转,所以并没有这一缺点。
利安德已经很高大俊美出挑了,卢安在他之上多了几分精致。
面前这家伙竟然还能更加让人觉得大饱眼福。
像他身下的珠宝,又像倒映着月光的冷泉。
浓密的睫毛忽闪,他轻轻眨了眨眼,看向了希瑞丝。
其实希瑞丝略微有些脸盲,不仅因为本就不怎么样的感知力,还因为她的眼睛。
更明亮更显眼的永远是人们胸膛处的光。
身边的众人就像一盏盏火光在游行,从一堆火光里记人是很难的。
当然,她会认真记住同行伙伴的样貌,总不能老是认错人,再度让她被评价为“似乎有些目中无人”。
面前的人,他既有着让人见之不忘的外貌,又有着希瑞丝从未见过的“特色”,他的胸膛中,空无一物。
作者有话要说:是男主哒,不晓得有没有宝宝能猜出原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