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一悠闲，时间就过得飞快。

之前在城外时，黄沙飞舞，高温能直接把人烘到脱水，城外的人都在夜里活动。

塔上四面镂空，只有挂在四方架子上的白色幔帐作为遮挡，不知道用了什么装置，这里凉爽而湿润。

这是她穿越过来后，睡得最安稳的一觉，没有毒虫毒蝎往身上爬，也不用掐着时间去和希瑞偷摸约会。

生活的重担一下就卸了下来。

可能是苦日子过惯了，她六点钟就醒了。

这里十点钟天亮，这会儿太阳都没出来，天幕上一片黑蓝。

她走到露台上，在黑暗中打量自己的左手——被改造成机械义肢的左手，她还没来得及试用。

义体的机械件链接她的血肉，在固有力量的基础上，会增强她的攻击力。

莱尔记得机械臂的官方说明，最强握力可以达到三百千克。

她捏住身前的铁栏杆，五指用力，轻易地在上面留下一排凹痕。

“哇哦。”莱尔忍不住惊叹，金属扶手在她手里像泥巴一样，被捏来揉去。

她单手握拳，一拳打在旁边的墙体上，成功在上面留下一个坑，她把掉下来的碎石块踢到一边，继续砸。

兴奋过后，她发现自己能发挥的力量有限，在墙体非常坚硬的情况下，她最多砸空一半。

空心铁棍在她手上就像橡皮泥，实心的玩起来就没那么容易。

义体把她的力量拉到劣等alpha的水平线上，变强了，但是体质原因，没那么强。

莱尔五指张合，觉得问题不大，本来就是为突发情况预备，在意料之外的危险状况中拿来挣命的。

她玩得不亦乐乎。

朝阳升起的时候她看着一地的石头渣，和有些破损的人工皮肤，发热的脑子终于冷静了。

她抠抠掌心，这个型号的义体还搭载了微型激光炮，就藏在手掌中间。

要不是时机不对，她都想来一炮试试威力。

要她说，不缝人造皮肤，把义体原始的模样露出来才是最酷的。

莱尔把刚才制造出来的垃圾都弄到床底藏起来。

一顿折腾下来，天已经大亮，她打了个哈欠，卷着被子打算睡个回笼觉。

刚闭眼就被乔克弄醒。

她坐在床边睡眼惺忪。

乔克拿了一大箱崭新的衣服过来，各种款式都有。

他忙前忙后地把这些东西塞进她的衣柜，莱尔把嘴里的泡沫吐掉，问他：“你怎么有我的尺寸？我自己都不清楚。”

“量的。”他看起来赶时间，惜字如金：“目测。”

莱尔：“？”

乔克：“搓背的时候。”

他帮莱尔挑了一套便于行动的裤装。

莱尔：“不要，我要穿旁边那件。”

她指着一条月白色长裙，收胸的设计，胸部以下打着褶。

就算有唧也要穿小裙子！这是她最后的倔强。

乔克帮她穿上鞋子，让懒出汁的莱尔坐在自己手臂上，带着她往提亚特办公的地方冲。

她和乔克是面对面的那种抱姿，屁股朝外，也就是说她是逆风的。

乔克跑动的时候，她一头长发不是糊在他脸上，就是对着他的脸扇巴掌。

他只能让莱尔抱着自己的公文包，腾出一只手拢着她的头发。

成功抵达办公室后，乔克看着她杂乱的头发，决定在下班后挤出点时间，观看编发教程。

莱尔一进门就发现，提亚特办公室里新增桌椅一套，就摆在他桌子侧边。

这跟在讲台旁边上课有什么区别……

但还是只能硬着头皮上，她提着裙摆跑向提亚特，抓起他的手，想用脸颊蹭蹭他的手背。

提亚特抽回手避开，冲她抬了抬下巴：“坐。”

“大人……”莱尔耷拉着肩膀，坐到自己的专属座位。

桌面上放着一台光脑，一份学习计划，以及一台平板？

考虑到识字量不多，乔克帮她把学习计划念出来：“二十天之内学完索兰通用字库，达成通用语精通。”

“每日学习索兰语一百字，一个月后能熟练使用。”

“下午三点至五点学习贵族礼仪，五点三十至八点学习宴会舞蹈。”

……

从早到晚，安排得满满当当。

莱尔脑袋里充满迷茫，文化课她就是还剩一口气，也愿意学。

但是剩下的那些东西是怎么回事。

提亚特轻轻颔首：“为了保证你的学习进度，我会亲自监督你，直到课程结束。”

乔克念完后就冲她挥挥手，出门公干去了。

之前清扫贫民窟的任务停滞了，昨天晚上有武装势力作乱，乔克奉命前去调查，顺便推进度。

她把目光移到光脑上。

“这是你的身份。”他双腿交叠，看着窗外用鸟喙咄咄敲击着玻璃窗的小鸟，漫不经心地说：“等乔克回来，让他带你去户政所录入生物信息。”

“恭喜你，从今天开始，成为索兰帝国的一位普通公民。”

她抓着那台光脑，透明的指尖用力到发粉。

脸上并没有提亚特想象中的欣喜若狂，反而一脸不安。

莱尔看着提亚特，眼神迷茫：“那么我能为您做什么呢。”

“我该、我该如何报答您呢。”她并没有急着去摆弄光脑，看了提亚特一眼后，她盯着光脑灰暗的屏幕发呆。

“这太昂贵了，要用我的命来换吗。”她低着头，声音低不可闻。

提亚特觉得有趣，将双手放在膝盖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说：“如果我说是呢。”

她会怎么做？

真的会去死吗。

提亚特不相信人性，他不像乔克，以一种包容的心态看待世界。

他觉得从贫民窟出来的人，不能称之为人，他们本性就带着贪婪，骨子里写着不可相信。

基因里还带着无法剔除的劣根性。

“我……”她挣扎了一番，抬头说：“抱歉，大人，我想活着。”

提亚特嗤笑一声，对她的回答毫不意外。

她们这种人就是这样，嘴上说着什么都可以拿去，真到了要付出的时候，又会反悔。

既要，又要。

一室沉默。

一直到午饭时间，两人都没再说话。

莱尔像影子一样跟在提亚特身后，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走了几步有守卫来带她去餐厅，她忍不住问道：“您不和我一起吃吗？”

提亚特动了动眼珠子，斜睨她一眼，扬着他高傲的头颅说道：“不了，我还有事。”

午餐很丰盛。

在大部分人选择营养液代餐的沙漠里，她居然吃到了久违的绿色蔬菜和肉。

莱尔根本抑制不住自己快乐的心情，努力维持难过的表情，大吃特吃。

旁边教她用餐礼仪的老师频频瞟她，见她又哭又笑地，以为她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不是的，我就是太难过了，我好像惹大人生气了……”

大吃一斤的后果就是下午学习的时候胃也疼肚子也疼。

语言老师还没来，她暂时先用桌子上那台学习机学习。

那根本不是什么平板，就是一台辅助六岁以下幼童学习发音和字形的学习机，甚至不能联网。

迫于胃里的压力，莱尔选择站着学习。

提亚特皱眉看她：“？”

“我上午好像说错话，惹您不高兴了。”她垂着双眸，睫毛微闪：“这是给自己的惩罚。”

提亚特不再理会。

莱尔学习速度很快，今天的目标完成后，她偷偷打了两把学习机里自带的小游戏。

打完实在无聊，发现机器里面有一张巨大的星球分布图。

里面收录了数百颗索兰帝国探查到的星球，莱尔一颗一颗地找过去，想看看这个世界有没有地球。

图片下面标着几行注释：距今位置，索兰帝国探索到有生命迹象与文明的星球，就一颗。

索兰帝国对那颗星球上的遗民进行收容，在那颗星球上建设了驻扎基地，帝国的科技水平远远高于对方星球。

遗民？

灭亡了吗？

莱尔继续往下翻，只看到下面写着：至今为止，索兰帝国仍是这片宇宙中最辉煌灿烂的文明。

且，是唯一拥有智慧生物的星球。

然后就没了。

莱尔找了半天，打开旁边的少儿星球知识大全，翻了个遍才找到一张图片，上面是一颗熄灭了的星球。

看起来荒芜灰败。

星球介绍上写着地卫01。

除此之外，再没有过多的介绍。

又是地卫01？

会是地球吗？

她心念一动，指尖翻转着这张全息投影一样的立体图片，没找到和地球相似的地方，莱尔才松了一口气。

星球遗民，地卫01最后的实验体，这些词组合在一起……

她本能的觉得这指代的不是什么好事。

夜幕低垂，天上星子密布，一天的工作终于结束了。

莱尔站了一下午，两条腿直打颤。

提亚特面前海量的文件山被分成好几摞，他依旧埋首其中，看样子并没有要离开的打算。

她站在对方面前，影子落在提亚特手上的文件上。

“有事等会再说。”他头也不抬。

一开始甚至没有理会她的意思，但她实在非常执拗。

直挺挺地站在旁边，影子投射在桌上，像在他面前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雾。

提亚特心里实在不耐，只能忍着火气让她等着。

莱尔实在是累，她干脆把椅子拖到旁边，双手撑在桌面上最后一点空隙，趴着等他。

舔狗的基本素养，无论对方工作到多晚也要等。

这题她会。

提亚特处理完手头上一部分的事，已经是凌晨，他把桌面整理干净，扭头发现莱尔居然还在。

她手臂压在桌角上，侧着身子，以一种别扭又难受的姿势，睡着了。

轻不可闻的呼吸声，让提亚特忽略了她的存在。

提亚特冷眼看了一会儿，手指轻叩桌面。

莱尔瞬间惊醒。

她猛地站起来，神情警惕，双手护在身前，以一种十分防备，随时准备好保护自己的姿态面对他。

看清面前人的面容后，莱尔紧绷的肩膀放松，神情不再戒备。

她揉揉眼睛，抱歉地说：“对不起，提亚特大人，我以为是坏人。”

提亚特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离开。

他总做这样的动作，好像所有人都会去精心揣摩他的心情与神情，他不需要开口就能达到目的。

莱尔呆了一下，哦了一声后走到他身边。

没有急着离开。

她抬着头，没头没脑地对他说：“我愿意。”

她深吸一口气，对他白天的提问，给出自己早上没说出口的回答：“我愿意的，想要我的命也可以。”

“怎么？想了一整天，还是决定来卖个乖？”他说。

“早上就想好了的。”她急切地否定，神情黯然：“命而已，大人想要我当然会给。”

“我只是……”

“我只是……”她嗫嚅了半天，才把后半句话说完：“想和您多待一天。”

“我喜欢您，我爱您。”

她抿唇，直白而又热烈的说出自己的心意。

提亚特似乎被她的话语灼伤，不自在地偏过头，眼神落在那块没被使用过的光脑上。

他伸出手，好像要去扼住她的脖子。

在她忐忑地等待死亡的时候，提亚特将她发丝旁飞舞的灰尘掸掉，面无表情地说：“我要你的命干嘛。”

“那太廉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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