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宋漪妍平日里在自己学院上课居多，设计课堂注重互动，面对面开展头脑风暴，倒是难得见到校级公选课人数壮观场面。

教室里，自动打卡器上截下她的照片，宋漪妍随意扫了圈，后排人员满满当当，空位只余前排。

“连两个位置都挑不出。”她拉着戴宁坐下，咬了口面包，“大家真好学。”

“学生最重要的事情不就是学习。”戴宁也坐下，掏出书本，厚重蓝白色的卫生学摆着桌面，立马吸引了她的视线。

“你们怎么还有书啊。”宋漪妍赞叹了声，凑近翻看，“这真的是选修课该有的待遇吗。”

“学校今年重视我们院的工作，算是要扩大医学课程影响力，把卫生学的部分设置为了公选。”戴宁习惯性推眼镜，“往年都是大三的专业课。”

宋漪妍唔了声，便不甚在意的收回视线，她从斜挎的小包里拿出手机，戴上耳机，继续看没看完的电视剧。

面包油腻，为了维持身材，宋漪妍只象征性吃了几口。

大学不比高中，保持良好形象不失为一门重要课程，拿出镜子补好被蹭掉的口红，方才满意点头。

她看的片子老，但也应景。

恶作剧之吻作为许多少女偶像剧的启蒙之作，江直树的医生形象简直深入人心，比起中版的治愈自然，宋漪妍更偏好日版的梦幻，古川雄辉那张脸至今仍是她心中的TOP级别。

谈起这个，虽然她对自己意外滑档进入南大的结果至今惋惜，但宋言女士却格外高兴，而宋漪妍大概能猜到其中理由。

她回想起过去二十多年人生里，各种小状况不断，但从未出过岔子，姑且能说得上是顺风顺水，在小学五毛能干许多事的年代她就在上每月多交八百的实验班，初高中全是挤破脑袋难进的省重点。

她的人生一路坦荡，加上家境殷实，没吃过什么苦，这点宋言功不可没。

很冷的天气，宋漪妍拢了拢领口。

有些事从她名字就可见一斑，几年前没有宋漪妍，只有童漪妍。

据宋言说，她嫁给童忠永时还是个乡里丫头，孤身进城，也没什么谋生技能，童家封建保守，看不起她这个破烂媳妇，加上又生的是女儿，更加多有不满。

不过那都是宋漪妍小时候的事情了，许多故事都是道听途说，没留下深刻印象，而她的记忆中，宋言一直是那个雷厉风行的职场女性，家中大事的决策者，而童忠永则每日闲散，窝在家里做饭打扫卫生，像个胸无大志吃软饭的倒插门。

事实证明，这个世界永远强者才有话语权。

宋言靠自己的本事在童家站稳脚跟，甚至拥有了孩子的冠姓权，彻底向过去懦弱告别，那里面的苦只有她自己知道，人生经历复杂，她对宋漪妍的教育也信奉精英教育那套。

她是没怎么念过书，但宋漪妍得念。

从小宋言就喜欢成绩好的小孩。

举个例子，有同学来宋漪妍家玩，宋言第一时间关注的也是他们的成绩，

宋漪妍对人的两面性认识算是从此定义，宋言能够表面上对成绩差的同学和善，背地里却不断教唆她少跟他们接触，只要她的成绩稍微下滑，宋言便会从各种方面找理由清算。

但就是这般重视，最后升学宋漪妍靠得也不是纯文成绩，而走的是艺考。

而戴宁作为宋漪妍学生生涯里永远的别人家孩子，也是宋言为数不多放心宋漪妍接触的人。

他们做了十几年邻居，甚至不约而同报考了南城大学，只不过可惜，一个是高考成绩是将近六百五高分的学霸，一个则是刚过重本线五分的学渣。

宋言送宋漪妍去南大时就曾明确表示过，上大学可以谈恋爱，但是不能找跟她相同专业的，最好找个跟戴宁一样，学医的。

可这也是能够控制的事情吗。

她的妈妈似乎总是能把人生的最优解设置好，然后压迫着自己按照她的规划生活，从来没有问过她的意愿到底如何，是不是会累。

宋漪妍又抹了遍口红。

戴宁本来在低头算题，突然口袋振动，低头看手机，递给宋漪妍：“阿姨找你，说你不回她消息。”

算是意料之中，宋漪妍瞥了眼，收回视线，“我之前把她屏蔽了，还没放出来。”

“又发消息过来了。”戴宁顿了顿说，“阿姨问你这周放假回不回家。”

“我等会给她打电话说吧，你别管了。”宋漪妍叹口气，趴在桌上碎碎念，“可我真不想回家。”

戴宁想了想，侧头看向宋漪妍，想说些什么，但最后又什么都没说。

“给我支笔。”宋漪妍坐直身子，“我来画画玩。”

戴宁问：“只有钢笔可以吗？我没别的可以用的笔了。”

宋漪妍摆手：“都一样。”

快打铃的时候，戴宁去上厕所，宋漪妍一个人坐在前面，忽然教室里有一阵声音不小的喧哗。

后面人议论声不轻：“怎么祁叙珩也来上选修课了？”

“不知道，我大一就听说过他的名字，还以为他早就开始做科研项目了，没想到能在这碰见他。”

莫名感觉这个名字似曾相识，有些耳熟，宋漪妍诧异抬头：“谁来了？”

戴宁给她的钢笔简直有毒，一会有水一会没水。

“你不知道吗姐妹？”女生有些惊奇，“祁叙珩啊，医学院大佬。”

“好像在哪里听过，但我想不起来了，”宋漪妍偏头想了想，“长什么样，好看吗？”

“我表述不出来，你得自己看，看了就知道。”女生话还没说完，突然倒吸口气，“他在你前方右手边两点钟方向。”

宋漪妍望过去。

“反了。”女生说，“那是左。”

“...不好意思。”

宋漪妍挺烦的，手上笔也不顺心，老是断墨，下意识拿起笔随便甩了两下。

只听见“啪嗒”声响，原本没水的钢笔尖居然出去了几滴不明飞行物，以不可估量的离心率速度飞出去。

刚刚说话的女生芜湖了声。

宋漪妍向甩手方向望过去，人僵住了。

目光平齐处，一尘不染的白大褂，被泼墨打碎了所有工整，颇有写意画的惨烈。

宋漪妍意识宕机，她满脑子空白，视线顺着领口往上。

祁叙珩安静站在面前，手指拿着手机虚放在身边，屏幕还在发亮，低头扫了眼身上的墨水，黑眸直直的盯向她。

宋漪妍条件反射愣了片刻，甚至连呼吸都停滞了好几秒，她没动，祁叙珩便一直垂着眼睨她。

不知想起什么，他眼里滑过丝不耐烦。

反应过来她立马站起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戴宁恰好如厕完，慢悠悠哼着歌，见状不免也有些意外：“什么情况。”

宋漪妍仿佛抓住救命稻草：“我不小心弄脏这位同学的衣服了。”

她还想说几句，但上课铃突然响起，祁叙珩没理她，径直坐下，周澈进来时，回头手指扣桌，冲宋漪妍扬了扬下巴，问戴宁：“你朋友？”

戴宁神色复杂，点头。

“长得不错。”周澈若有所思，“但这招已经有人用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