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老公晚安
锦竹轩跟绘商大厦就隔了条马路,从办公室下来,算上等红灯的时间也才五分钟步程,连油费都省了。
中午日头正烈,商行箴一进包间就松领带挽袖口,沈律师稍后到,温特助利落地给几人添上茶。
绘商有独立的法务部门,通常用来处理频发事件以及和公司主营业务相关性强的涉法内容,而在这些企业必需的日常法律事务工作之外,难免会碰上诉讼方面的情况,为此商行箴还特地聘请了个私人法律顾问。
双方对彼此都足够信任,沈律师不单为绘商处理经营过程中的法律风险或纠纷,有时也给商行箴提供一些非公开事件的答疑。
等上菜的空隙,温特助把绘商最近的项目拿出来跟沈律师聊了聊,商行箴在边上听着,没怎么作声。
等菜上齐,温特助把散乱的文件摞起收回公文包,袅袅香气间换上拉家常的轻松氛围。待餐盘皆空,商行箴终于把正事摆上桌面,问道:“沈律,那事儿有结果了么?”
指的是齐康年的财产继承事宜,沈律师和齐康年立遗嘱时填写的执行人是同事,能打探到一点风声:“这事现在应该不用捂着了,齐老把大部分财产都留给了他儿子。”
商行箴问:“哪个儿子?”
沈律师笑道:“能有哪个,就齐文朗,齐总——哦,现在该喊齐董了,齐老生病住院那段时间,是他一直代为打理公司的事务。”
一家企业的董事长得持股至少67%才有绝对控股权,齐康年生前占有齐晟68%的股份,其余零零散散都分在几个亲戚手中。
按沈律师那说法,商行箴确认道:“齐康年把那68%都给齐文朗了?”
“如果不出现意外状况的话,是这样没错了,下周就会完成公示。”沈律师说,“还有房屋、储蓄、债权那些……商先生,你具体想了解哪一项?”
这回轮到温特助沉默,转头看向商行箴静候下文。
商行箴喝了口茶,问:“遗嘱上都有哪些人的名字?”
当然不是问立遗嘱人和执行人,沈律师说:“齐老的妻子许屏、齐文朗、他二叔三叔……”
“齐家的小儿子呢?”商行箴说,“时聆?”
沈律师话尾被截住,握在茶杯上的手指蹭了蹭杯口,像是在思考。
良久,他说:“没有他的名字。”
从饭店出来,恰逢交通灯刚刚跳转,商行箴等在红灯前,望着中央商务大街穿梭的车流。
关于遗嘱没提过时聆只言片语,其实不用问为什么,时聆是齐家见不得光的私生子,他还未成年无法办理继承手续,作为合法监护人的母亲也听闻在早年不知所踪。
“商先生,”温特助说,“听老周说你把那孩子带回赋月山庄了。”
他们这个年纪的人,总习惯为小自己几岁或十几岁的人赋予一个彰显自己年长者身份的称呼,比如温特助会喊时聆“那孩子”,周十五会喊“小屁孩”,在他们眼里,时聆就是个不会构成任何威胁的人物。
商行箴不知道齐家的人是怎么称呼时聆的,但他似乎做不到这样轻飘飘的用一个代词盖过时聆的名字,不管褒义或是贬义,即使他依旧抵触时聆无法改变的、与齐康年的血缘关系。
他说不清是为什么,就是不想。
“他的嘴巴还是这么闲不住。”商行箴道。
温特助没听出责怪之意,便安心给周十五说好话:“老周懂分寸的,他搁我们跟前才这样,兴许是憋得太难受了,毕竟……”
毕竟周十五右半张脸被毁成那样,常人看了第一眼就不敢再看第二眼,更遑论跟他交流。
商行箴笑了一声,温特助有眼色地闭了嘴。
商行箴承认道:“我确实把时聆带回去了。”
温特助试探地问:“为了对付齐家?”
商行箴知道对方性格文雅,算是把话说得很客气了,哪怕在背后也不会说一句他身边人的不是。
但在这件事上,商行箴有很明确的定义:“不管他在齐家的地位是贵是贱,我必须让他在中间起作用。能不能带来效益另说,反正暂时不能把他扔掉。”
话音刚落,前方交通灯亮起绿光,为他发出可通行信号。
三十多度的天气,挂在高空的圆日总像是摇摇欲坠的,就算是穿过玻璃和飞尘,阳光直直打在脸庞的每一寸还是会让人头脑发胀。
时聆感觉自己变成了强光底下的一抹摇晃的虚影,有一双手施力在他背后一推,他脚下踩空,惊叫还未冲出喉咙,下一秒他便睁开了眼。
教室上方的风扇在慢悠悠地转,拂过来的一缕吝啬的风都是热的。
闯进他梦中作怪的阳光在现实中原来也浇了他大半张桌面,时聆搓搓自己被晒得热腾腾的手臂,挪开椅子打算去洗手间淋把冷水,再洗个脸清醒清醒。
他挂着满脸水珠子从洗手间出来时,寄宿的同学也刚好午休回来,个个没睡醒似的无精打采,软绵绵地晃进各自的教室里。
一串串拖沓的步伐中混入了熟悉的人声,时聆甩着手上的水偏头一瞧,只见那仨搭着肩、挽着胳膊,从楼梯口上来了。
“时聆儿!”夏揽最先看到他。
张觉抬了抬眼皮,摆摆手算是打招呼,然后一矮身挣开夏揽搭在他肩上的胳膊,形容萎靡地晃进教室倒在课桌上。
“他病了?”时聆问。
还没到上课时间,陈敢心松开夏揽的手臂跑过来:“时聆我跟你说,就咱们四个知道——”
夏揽从后边罩住陈敢心的脑袋揉了揉:“你小点声,不然成这层楼四个班都知道了。”
“哦,”陈敢心回头问夏揽,“能说吧?”
夏揽笑了:“说呗,时聆儿又不是别人。”
“对,反正咱俩不说,张觉自己也会跑去跟他说。”陈敢心搭着走廊的窗台,“时聆你知道不,张觉被挂上表白墙了。”
这事时聆知道,前天张觉给他送葡萄的时候说的,开学那天张觉因为漏写了英语作业,放学时被老师罚去操场边跑圈边背单词,不知哪个帅气的瞬间被人抓拍下来挂上表白墙了——时聆平时不关注峤中的表白墙,形容词或许是张觉添油加醋为自己烙上的。
“那人搞来张觉的微信号加上了,两人聊得特别投契,时聆儿你是不知道,张觉晚上捧着手机跟对方聊到一点多,结果怎么着,”夏揽拍拍陈敢心后背,“憨宝你说。”
“张觉白天补作业困成狗了,就哄那人赶紧睡吧改天再聊,那人也真会拿捏小直男深夜幼小脆弱的心灵,说了句什么,”陈敢心拧过头冲夏揽露出甜美笑容,“老公,晚安。”
“我靠!”夏揽当时看聊天记录就这反应。
时聆朝隔壁班后门瞄进去,张觉还恹恹地趴在桌上,不像是热恋中的表现,他有点担心:“然后呢,他昨天被拐,今天被甩?”
“要真是这样就好办了!”陈敢心压低声音,“今天中午那人说午休完就来找他,张觉还纳闷儿呢,男女生宿舍楼隔那么远,多委屈人家呀,谁知道一醒来,那人就戳他们宿舍走廊外!男的!”
“男的!”夏揽做着最狰狞的表情,用最低的音量,说最惊恐的话,“把张觉吓成现在这半死不活的鸟样儿了!”
时聆有些惊讶,主要是夏揽和陈敢心语气兼表情双双渲染,也没令他把事件发展往那方向上扯,他问:“谁啊。”
“张觉没说。”夏揽挺不解,“也不知道他怎么不肯说。”
“你傻呀!”陈敢心想事儿细腻得多,“张觉是直的,能跟那男的在一块吗,最后肯定是互删收场,可他尊重人家呗,总不能他不接受就把人家的性取向传到广为人知,又不是每个人都能包容同性恋。”
夏揽把陈敢心翘起的后衣领翻下去,说:“听你口气,你挺包容的?”
“随缘嘛,我又没遇见过,有我啥事儿。”陈敢心推着夏揽的后背,“走走走,上课了,我要领读,待会儿你俩读大声点啊。”
时聆慢腾腾地跟进去,拉开椅子坐下。
刚才洒满桌面的阳光已经溜走了,他把手掌附上去,仿佛还能触到点余温。
那点温度顺着指尖一路烧燎上去,连同心脏也像是着了火,挣扎着、煽惑着,将他扭曲成了一个既滚烫又冰冷的矛盾体。
今天最后一节是大扫除,时聆没值日任务,留在教室写了会作业。
负责拖地的同学打湿了拖布晃过来了,他不得不离开,经过隔壁班时朝张觉的座位瞅一眼,小直男估计调理好心态去打球了,人连着椅子底下的篮球都没了影儿。
还不到六点,时聆戳在校门口没见着来接他的车,他不急,摸出手机搜索绘商老总的新闻。
一线调研、荣获称号、精准扶贫……在界面跳出一堆歌功颂德的正面事迹后,时聆退回首页,认为有必要换个关键词。
——商行箴妻子。
——商行箴情人。
——商行箴男伴。
一方屏幕快被他搓得起火,时聆仍然没搜出自己想要的信息,反倒这人衣冠楚楚参与社会活动的照片层出不穷,仿佛商行箴本人就是这些文字和图片明明白白呈现出来的那样,由内到外都光鲜体面。
时聆一咬牙,又改了改关键词。
——商行箴桃色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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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有点累,明天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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