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一叶
湘天彩云一声不吭的走在前面:五大剑派盟主的女儿,竟然连一只厉鬼也收拾不掉,还要别人相救,这件事情传出去,不但自己抬不起头,连父亲的威望也要受损。
花衣行紧跟在她后面,大叫道:“彩云师妹,彩云师妹……你不认得我了吗?我们小时候一起玩过的,我们青梅竹马!”
湘天彩云猛地停止脚步,大叫道:“谁跟你青梅竹马,谁认得你!”说完她又往前快步行走,花衣行刚要追上去,她又回头大叫道:“谁让你救了,讨厌的家伙!”
“咦,难道我救了你的命,你……”花衣行这样想着,看着湘天彩云的背影,禁不住笑了,“好不讲理的姑娘,不过我喜欢,霍霍!”
其实更让湘天彩云生气的是枫林玉的表现:如果师弟他功力强一些,或者胆子大一些,也不至于落到此种下场。
最气人的是,他此刻竟然一点也不感到耻辱,就算不来安慰自己,也不至于对人家表现的那样热情吧!
她倒是没想一想,枫林玉想要来讨好她,立即被她一脚踹倒,所有怒气全都发泄在他身上了。
此刻,枫林玉也不敢走到她身边了,他现在和于古有说有笑。
而于古,想方设法的羞辱枫林玉,妄图激怒他,然后打他一顿,为师兄花衣行出口气,按照他的计画:先制造一个突破口,在言语上挖苦他,辱骂他,打碎他的自尊,漠视他男人的血性——当枫林玉终于忍不住动手的时候,就把他拖到一边,在前面两个人的视线外,狠狠的修理一顿。
这样,不但师兄出气,自己也爽,更达到了疏远枫林玉和湘天彩云关系的目的,同时为花衣行创造机会!
“简直天衣无缝、完美无缺呢!”于古粗糙的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唉,大姑娘,你这小子长得细皮嫩肉的……嘿嘿!”于古不怀好意的摸了摸枫林玉的脸蛋。
“多谢于古师兄的夸奖!”枫林玉高兴的笑着,将脸在于古那双大手上摩擦着,“光滑吗师兄?”
“啊——”于古吓得赶紧把手拿回来,“你小子真有毛病,看你那人妖样吧,我怀疑咱们和妖灵界那几次战争是不是都为你一个人打的呀?”
“你当我是魔王啊!”枫林玉哈哈大笑起来,“不过,能被于古师兄这样看得起,我也很骄傲呢!”
“谁看得起你了,我看你这样子,给那些贵族老爷当兔儿爷倒是不错!”于古冷笑着,看着枫林玉,“你长得这么水灵,肯定人见人爱!”
“哎,可惜我不是同性恋,无法取悦那些贵族老爷,无法为人类造福,我感觉到很惭愧!”枫林玉伤感的低下头,“我知道,要是于古师兄长成我这个样子,肯定会毫不吝惜自己,将自己奉献出去的!”
“去你的,我才没那么贱,你少往我身上扯!”于古决心将他羞辱到底,“你不是同性恋也没关系啊,告诉你,那些贵族老爷才不管你喜不喜欢呢!他们会抓住你,将你锁在密室里,让你做他们的爱奴,给你穿上花衣服,你还必须穿裙子,走模特儿步。
“而他们,将会拿着皮鞭,狠狠的打你,在你身上打下无数鞭痕,然后趴下身来,舔你的血。他们狠狠的在你身上蹂躏,无视你的痛哭和呼喊,你越叫他们就越兴奋,你生活在水深火热当中,没有任何尊严,只是一件玩具……”
于古大声的说着,越说自己越爽,感觉能这样羞辱这小子,心里实在痛快,他禁不住大声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同时他也做好了战斗准备,心想,再白痴的男人也绝忍受不了这种侮辱,只要枫林玉动手,他就立即将他打倒——他向枫林玉看去,猛然一楞,他在枫林玉眼里看到了怜悯、愤恨、痛惜、忧伤……诸般复杂情绪,最后,竟然有一朵泪花挂在他的眼角,他看着于古师兄,摇着头,抽噎着,轻声道:“真是辛苦你了,于古师兄,我知道,一个人如果没有经过这种亲身经历,是不可能形容得这么详尽的,没想到,表面坚强如你的师兄,也会有这样一段伤心的往事,虽然说,你可能让很多人开心了,实现了你人生的价值,但是我一想到,那些贵族老头丑陋卑鄙的身体在你身上作践的时候,我的心就忍不住滴血,于古师兄……”
“你在说什么呀,那个不是我啦,你搞清楚好不好!”于古怒道。
“是是是!”枫林玉小心的向四周看了一下,“我知道,于古师兄不想让这件事情被其他人知道,师兄,你放心,我绝不会说出去,我会保密的!”
“保什么密呀,根本没有那样的事情,你不要瞎想,我……”
“哦,我知道了,于古师兄……”枫林玉又向四周看了一下,“是不是对方来头太大,像于古师兄这样的人才,即使做娈童,也不会给普通人做,师兄是怕泄漏了对方的秘密而遭到报复吧!”
“没有啦,我都说——”
“师兄,你好伟大,对方来头那么大你都不怕,小弟我,我决定为你报仇,就算牺牲自己也在所不惜!”枫林玉握紧拳头,“师兄,他们是谁,我跟他们拼了!”
“你这小子不要缠夹不清好不好,都说我没有——”
“果然是于古师兄,我知道师兄没有怕,我也不怕,有大来头的,一定是枫叶之都那些人吧!”枫林玉轻声道,“没关系,这里很安静,我保证没有人会听到师兄的话!”
于古气得呼呼喘气,忽然站住身体,看着枫林玉,一字一顿的说道:“你小子给我听好,我虽然去过枫叶之都,也和那些贵族接触过,但是,我现在声明,那些贵族并没有让我当他们的娈童——”
“哇,师兄,原来他们并没有……是你自己主动送上门的!”枫林玉大声叫着,眼中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我知道了,一定是他们用什么胁迫你,是不是,好啊,这群王八蛋!”
“我……我……不是……”于古红着脸,看着枫林玉激动的样子,不像是假的。
“竟然用这种手段,对付我敬爱的于古师兄,简直不可饶恕!”枫林玉眼中闪过一股异样情绪,关切的向于古问道:“于古师兄,当他们糟蹋你的时候,你一定很痛吧!”
“你……不是……”
“好,那样剧烈的侮辱,于古师兄都能面不改色的忍受下来,真不愧是中魔法剑派的顶级高手!”枫林玉面上现出崇拜的神色,“师兄,那一年你多大?”
“关你屁事,你有完没完,都说没有——我杀了你!”于古一把抽出长剑,他恼羞成怒了。
花衣行一直偷眼向后观察着两个人,于古羞辱枫林玉,他也假做不知,因为再正派的男人,只要嫉妒起来,便会失去常性,眼见美丽的彩云师妹在自己面前和这小子拥抱,他的心痛得抽搐,也因此对枫林玉有一股很不爽的冲动!
不过自己当然不能过去打人,但是师弟动手,帮自己出出气也是好的,顶多自己出去劝劝就好。
但是此刻,看见于古长剑出鞘,赶紧过来阻拦,虽然他也看这枫林玉不舒服,但动刀动枪的话问题可就大了。
“这是怎么了,哥俩想切磋武艺吗?时间不多,我们还是抓紧上山吧!”花衣行打着圆场说道,“于古,把剑收起来!”
“大师兄,你不知道,这小子他——”
“是我不好!”枫林玉向着花衣行诚恳的说道,“花师兄,不关于师兄的事情,都是我不好!”他表情难过的继续说道:“我不该向于古师兄打听他那段伤心的往事,我知道,那是一个流血的伤疤,轻轻一碰都会痛得不得了,而我,还偏偏要去了解细节,都怪我!”
“哇,什么事情这么严重啊,让枫师弟如此自责!”
花衣行奇怪道。
“大师兄,别跟他废话,这小子神经不正常!”于古气呼呼的说道。
“哎,可怜的于古师兄,当娈童又不是他的错!”枫林玉忧郁的说道。
“娈童?”花衣行睁大了眼睛,“于古什么时候当过娈童了?”
“我没——”于古额头青筋暴起,可枫林玉一下子把话头抢了过来。
“据我猜测,于师兄大约是十二岁左右在枫叶之都失的身,哎,这么多年了!”枫林玉长叹一口气。
于古忽然笑了,终于被他抓住反击的机会,大声道:“我看你小子还怎么瞎蒙,我十二岁的时候正跟着恩师在山上学艺,恩师说我适合习剑,魔法是十八岁以后才传的,那一年,我学会了中魔法剑派的‘蓝色飞剑’,还有……”
“我想起来了,于古师弟!”一直皱眉思考的花衣行忽然打断他的话,“十二岁的后半年,你不是突然失踪了吗?那时候大家都不知道你去了哪里,过后问你,你也不说,这个……”
“这就对了!”枫林玉双手一拍,“花师兄,你可知道,当你们正在凌云山上苦练武艺、兄弟间彼此关爱、互相打闹的时候,于师兄他正在承受着非常人所能忍受的屈辱啊!”
“原来……原来……”花衣行颤抖着手指指着于古,嘴唇哆嗦起来,“……”
“师兄,不是啦,我那年确是难言之隐,我去了趟枫叶之都,但是……但是……”于古眉毛揪起,咬牙切齿,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花师兄,难道你还不明白吗?”枫林玉摇头道,“于师兄是不想让你们担心啊,枫叶之都那些贵族势力庞大,还有末罗神院庇护,即使是我们五大魔法剑派联手也……唉!”
花衣行一听此话,忽然面色变得冷峻起来,咬碎钢牙,恨恨的说道:“竟敢这样侮辱我的于师弟,侮辱了于师弟,就等于侮辱了我,侮辱了我,就等于侮辱了我们中魔法剑派,侮辱了我们中魔法剑派,就等于侮辱了我们五派联盟,末罗神院又怎样,不报此仇我誓不为人!”
他猛的一掌拍在于古师弟的肩膀上,含泪道:“于师弟,你受苦了,为了不影响我们和末罗神院的关系,你多年来一直默默忍耐,直到今天……于师弟,你太不够意思了,竟然不和我说,反倒对枫师弟说出来,虽然枫师弟也是自己人,但你也太看不起师兄我了!”
于古抱着头,表情羞愤不已,大声道:“师兄,这人妖小子算什么,我怎么会和他说,我不和你说是因为根本……”
“因为于师兄根本不想报仇!”枫林玉打断他的话道:“花师兄,于师兄是为了我们五大派着想啊,他怕我们和末罗神院拼个两败俱伤!”
“是了,十年前,于师弟刚好十二岁,而那个时候,我们是绝对不能和末罗神院闹翻的!”花衣行回忆着,表情严肃。
“那为什么呢?”枫林玉看着于古想要争辩的表情,立即又发出疑问。
“因为十年前正是九星连线、魔王重现的日子,枫师弟难道不知道吗?我们五大剑派只有和三大神院合作,才能阻止九星连线!”
花衣行咬牙道:“于师弟就是为了这个,才把自己的奇耻大辱隐藏起来,等到以后,家父为了铲灭魔王,深受重伤,于师弟就更不好开口了,想是他心中伤痛已久,不得不找个人倾诉,而枫师弟具有女性的阴柔,让于师弟感到安全,所以竟然对你说了,真是……”
“嗯,我这人确是能给人安全感的……”
“枫师弟,谢谢你!”花衣行猛然握住了他的手,感激的说道,“要不是你,于师弟这段天大的冤情恐怕没有昭雪的机会,真是太感谢你了,我代表整个中魔法剑派对你……对你……我给你鞠躬了。”花衣行深深的弯下腰去。
枫林玉赶紧扶起他,脸上也是神色激愤,大声道:“我五大剑派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辱俱辱,等见了师父,花师兄再把这件事情向他老人家禀告,请他老人家以五大剑派盟主的身分,为于师兄主持公道!”
“枫师弟所言甚是,我还要将于师弟所受的屈辱昭告天下,让天下英雄来评评理,看看我们对末罗神院动武是应不应该!”花衣行激愤的说道。
“正义必胜,正义必胜!”枫林玉举起拳头,大声呼喊。
花衣行也激动的随声附和:“公道自在人心,打倒末罗神院!”
“呜呜……呜呜……”于古抱头哭了起来。
花衣行紧紧将他抱住,也伤心落泪,哽咽道:“于师弟,男子汉只流血不流泪,这个仇我们一定让他们付出十倍的代价,到时候,抓住他们的人,任你侮辱!”
“师兄……呜呜……不是那样的……我……”于古抹了一把鼻涕,声音嘶哑起来,一拳狠狠的打在土地上,“不是那样子的!”
“于师兄受的刺激太大了,他太激动了!”枫林玉表情沉痛的说道:“花师兄,我们搀着于师兄快些上山吧!”
此时,离南魔法剑派的天木山顶已经很近,远远能看清山顶上的建筑,湘天彩云早就已经回到自己房间了。
在受害人于古的抽泣声中,三人到达天木山顶,此时天已经大亮。
山上人显然已经从湘天彩云口里得知花衣行的到来,“天木九剑”的大师兄亲自迎了出来,虽然和花衣行同为著名门派的大师兄,路平可苍老得多,他是湘天梦的第一个弟子,年纪已经四十开外。
当下一行人一阵寒暄,于古的特异表情引起了众人的好奇,而花衣行也仅仅是勉强挤出了几丝微笑,连大姑娘都显得义愤填膺,好像有谁欠了他什么似的。
当花衣行两人随着路平进去参见盟主的时候,落在后面的枫林玉看见一团白色的物体飞了过来,七师兄熟悉的话语传来:“大姑娘,内裤交给你了!”
“没问题,哎呀,七师兄,你内裤怎么又是这么脏啊!”枫林玉捏着鼻子,用小树枝挑起那内裤,向着后面宿舍走去。
忽然,八师兄方哈理幽灵般出现在眼前,他一脸妒火的看着枫林玉,猛然抓住他双肩,剧烈的摇晃起来,大喊道:“昨晚和小师妹彻夜未归,你们去了哪里,有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事情?!”
“这个我不能告诉你!”枫林玉一耸肩,“师姐说,如果我泄漏秘密,就将我的脑袋砍掉!”
“啊,竟然说出这种话!”方哈理又猛烈摇晃起枫林玉的肩膀,“你们是不是做了那种奇怪的事情,是不是?”
“奇怪的事情?”枫林玉用一只手指按住嘴唇,动作极其女性化,“是有些奇怪的事情!”
“啊,呜呜……果然被我猜中,你这无恶不作的淫贼,我要替小师妹报仇!”方哈理一张嘴,就要去咬枫林玉的耳朵。
“蹦!”随着屁股上的一痛,方哈理整个人平平的飞了出去,一个满脸胡子的壮汉指着倒地不起的方哈理大骂道:“又在欺负大姑娘,别忘了平时是谁给我们洗衣做饭!”
“二师兄,方师兄也是一时激动,没关系的,反正他咬我也不止一次了,又哪一次咬死我了!”枫林玉过去搀起八师兄,冲他一笑。
“大姑娘,这下你可闯祸了,不知道师父怎么知道了,你和小师妹是不是去鬼堡了?”二师兄庄用和问道。
“这个……”枫林玉挠了挠头。
那边方哈理爬了起来,怒道:“你竟然在鬼堡里和小师妹做那种事情!!!不可饶恕!”
“我们只是捉鬼……”枫林玉不解的看着八师兄,“虽然很奇怪,但八师兄如此愤怒,是因为关心小弟吗?”
“……”方哈理眨巴眨巴眼睛,“仅仅是捉鬼吗?你没有抱住小师妹吗?”
“抱……是抱了!”枫林玉想起那场死后余生的激情拥抱,脸红了,“不过,也只有一会儿而已!”
“抱了之后又干什么了?”方哈理紧张的问道。
“然后就……就分开了啊,就认识了花衣行和于古两位师兄啊!”
“呼——还好!”方哈理舒了口气,他拍拍枫林玉的肩膀,愁眉苦脸的说道,“你总是很让我不放心呢!”
“行了行了,问清楚了赶紧滚蛋吧,这种性质的紧张你都进行几百次了,你累不累啊!”庄用和推开八师弟,对枫林玉说道:“对师父千万要说实话,他虽然不出门,但我们的一举一动他都知道的很清楚!”看了看左右,凑近枫林玉的耳朵边,小声道:“这是师父的一门神功,连大师兄都没传!”
“哦!”枫林玉轻轻应了一声,他对这些东西可没什么兴趣,他害怕的是师父将要怎么惩罚自己。
天木堂里,湘天彩云在墙角气鼓鼓的站着,看见枫林玉进来,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枫林玉对她一哈腰,讨好的笑了一下,还招招手,贼忒兮兮的。
天木堂正中的红木大椅上,端坐着一个白衣白发的半百老人,仔细看一看,发觉他如果不是因为头发过早苍白的话,也就四十岁左右,这类魔法和剑术兼修的高人,往往都是长寿之人,同样也会有些奇异之处。
对于湘天梦来说,他的奇异之处就是,早在少年时就已经白发苍苍。
“玉儿,过来!”湘天梦向枫林玉挥了挥手,柔声道,“玉儿,昨天晚上和师姐去抓鬼了啊,好不好玩啊?”
“不……不好玩!”枫林玉低着头说道,据他的经验,师父的话语越温柔,惩罚也越重,想至此处,猛然挺胸道:“师父,这不关师姐的事情,是我偏要去的,你责罚我就行了,别……别责罚师姐!”
“哼!”湘天梦闭上眼睛,加重了语气:“怎么每次你都替她挡着呢,你这孩子,明知道没用,我要不是早就知道了,也不会把你们两个一起叫进来训斥,要不是凌云山的两位师兄,你们还想回来吗?”
湘天彩云先是感激的看了一眼枫林玉,然后又给了他个白眼,腻声向湘天梦道:“阿爸,我知道错了,不过这事和师弟无关,都是我太任性,你还是像以往一样,责罚我一人好了!”
“你知道就好,野丫头,什么时候你能像玉儿一样,能静下心来学学缝衣煮饭呢?”湘天梦摇了摇头,又看着枫林玉,叹气道:“玉儿,什么时候你又能像师姐一样,认认真真的学几天法术呢,那样也不至于连一只鬼都对付不了,还得让人家救,还好是我们五大剑派的人,这要是其他帮派的人救了你们,我南魔法剑派可就大大出名了!”
枫林玉脸上一红,和湘天彩云对看一眼,一霎时忽然都想笑,这已经是习惯了,两人一起挨训的次数不下百次,每到训斥快要结束的时候,两人都会在心底暗叫一声侥幸,然后相视而笑,此次也不例外,一笑过后,湘天彩云的气也就消了。
湘天梦看着两人的偷笑表情,皱了皱眉,大声道:“罚彩云去山后紧闭三天,玉儿学艺不精,这次也难逃责罚,罚你将天木山所有山路彻底清扫一遍!”
“啊!”两人齐声痛叫,面露苦色。
“怎么,嫌罚的轻啊?”
“不是不是,弟子受罚!”两人一起弯腰行礼,因为确实是做错了事,两人也不耍赖。
正准备去受罚时,湘天梦忽然又挥了一下手,示意两个人停下来,他奇怪的问道:“按理来说,没有理由打不过那只鬼啊,这样,我也好久没有指点你们武艺了,你们跟我来!”
师父亲自指点武艺,天木山上的弟子们立即兴奋起来,这几年来,师父已经很少这样做了,大部分都是大师兄和二师兄接替,今日机会难得,整个天木山的“法术试炼场”马上被围得水泄不通,连厨子和马夫都来了,花衣行和于古也受邀前来观看。
枫林玉轻轻挤到花衣行身旁,低声道:“于师兄的事情,花师兄有没有禀报给师父?”
“我准备晚上正式和盟主商量此事!”
花衣行小声回答,旁边于古怒目向枫林玉看来,刚要说什么,就听枫林玉又抢先说道:“于师兄,这件事你放心,我师父绝不会坐视不理的,他可是个嫉恶如仇的人啊!”说完他就挤进场中,*向湘天彩云身旁,还不忘冲于古眨巴一下眼睛,差点没把于古当场气死。
湘天梦已经坐在了观望台上,看看弟子们都已经到齐,他挥一挥手,轻声道:“开始吧!”
天木山的南魔法剑派,是五大魔法剑派里魔法实力最强的一个剑派,同时,其剑术虽然弱于其他几派,但整体实力却是最强,除了几百名弟子以外,还有湘天梦亲传的“天木九剑”,这师兄弟九个人,在人间界大大有名,杀死无数妖兽,也惩过无数恶人,口碑一向很好,尤其是大师兄路平,听说已经得到湘天梦的真传。
“哪几个是‘天木九剑’啊?”花衣行轻轻问身旁的一个天木弟子。
那弟子一一给他指出,这些人自己只是耳闻其大名,还从来没有接触过,他一一看过去,但见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有灵气涌动,显然皆是善于魔法攻击的高手。
当那弟子把最后向枫林玉指去的时候,花衣行和于古立即张大了嘴:“他……他是天木九剑之一?”
这天木九剑一直是人间界的一个谜,其他八剑在人间界行走的时候皆会自报姓名,只有第九剑一直不透露真实姓名,但凡其行事之后,往往都很酷的留下一句:我是第九剑。
因此,即便是花衣行两人,也不知道第九剑的真正身分……
“是啊,枫师兄以一手鬼神难测的‘大摩苏剑’,被众师弟推为第九剑,完全是*实力才有今日地位的,人间界送枫师兄的标志口号是‘九剑一出,有死无回’,那是形容枫师兄出剑快速,勇往直前,不置敌于死地绝不收手,又有人形容,‘第九剑,鬼见愁,来无影,去无踪,宁遇恶鬼,莫惹九剑!’唉……”
那弟子叹了一口气,“我什么时候才能像枫师兄那样威风啊,他简直是我的偶像!”
“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于古把脑袋摇得和博浪鼓一样,看见师兄花衣行也轻轻摇了摇头,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看法:就那娘娘腔的小子,恐怕是见鬼就愁吧,还鬼见愁呢,要不是我和师兄,他自己就变成鬼了!
此时,天木九剑已经开始试炼起魔法剑术,他们分别是路平、庄用和、江有泪、格里、荒云、际风行、戈一、方哈理、枫林玉。
此九人一一到场中试炼自己拿手的本领,湘天梦在上面一一指点,对路平和庄用和指点得最细致。
看到枫林玉已经走到场中的时候,湘天梦开口了:“玉儿呀,别每次都耍些入门功夫,你把那招‘草木皆兵’练来看看!”
“草木皆兵”是魔法剑派里的通用技能,属于中级术法,一般在五大魔法剑派里学习超过五年,都会被传授这招,而且必须每人都要掌握,因为此招是与妖界作战的最基本招数。
施展“草木皆兵”的时候,会虚拟的召唤出一些怪物,这些怪物虽然是虚幻的影像,但却有着实际的攻击力,根据施术者的灵力程度,召唤的数目也不同。
像湘天梦这样级别的大宗师,一次最多可以召唤千只以上的怪物。
怪物没有生命,只要被对方先行攻击,不管是否致命,都会立即消失。召唤的怪物无法收回,无法保留,一段时间后自动消失。
“这……这招!”枫林玉面色通红,“师父……这招我还不太熟!”
“什么不太熟,你入门已经十年了,难道连一招中级魔法也学不会,快快用来!”湘天梦命令道。
“我……我真的不行啊,师父!”枫林玉面现难色,嗫嚅着说道。
眼见师父脸色越来越难看,大师兄路平也紧张了,因为是他负责传授此招给枫林玉的,“不过这蠢猪……真是让人头疼!”路平这样想着,大喊道:“小师弟,就照我平时教你的那样做啊,别惹师父生气!”
“好……好吧!”枫林玉擦了一把头上的冷汗,心道:“要是别的招数,还可以蒙混过去,不过这招可是有副作用的,这可如何是好?”
他拔出长剑,食指在剑锋上一擦,痛得直皱眉,这也是他不愿修习魔法的一个原因,每次都要用自己的血祭起血浪,疼啊!
“万木之母啊,苍茫荒原,借予我你强壮的子民吧,与我签订短暂的盟约,草木皆兵——”枫林玉中指一边向天空指着,一边祭起血浪,一个模糊不清、小得可怜的魔法符号缓慢结成,枫林玉向下一挥长剑,一股混浊的剑气击向那片空地,魔法符号也跟着落下。
按照魔法的程序,此刻应该有一群怪兽现身在那片空地上,即使枫林玉的灵力不高,那么只要能召唤出一只怪兽来,魔法也算演示成功,弟子们已经张好结界,防止怪兽窜出伤人。然而此举注定是多余,因为那空地上根本就什么也没有。
“这就是你们‘天木九剑’的第九剑吗?”于古冷笑着问身边那个天木弟子。
“你懂什么,枫师兄这叫深藏不露,他每次试炼都是故作失败,在我看来,这是他生性随和,不喜张扬,将我天木山‘谦虚谨慎’精神极大发挥的最好表现,再说,枫师兄是擅长剑术,魔法并非所长,大摩苏剑可不是闹着玩的!”天木弟子傲气的说道。
于古还要说什么,花衣行挥了挥手,阻止了他。
一霎时场间猛然静了下来,枫林玉用光了少得可怜的灵力,累得呼呼喘气,而湘天彩云则紧张的看着父亲的脸,湘天梦瞳孔缩小,似乎在倾听什么!
“嘎——嘎——”一声怪叫传来,紧接着,从场外扑楞楞的飞进一些东西来,众人纷纷躲避,可那东西显然是活物,并且不听指挥,到处乱窜。
不一会儿,场中空地已经被那些东西填满,而外面还不断在补充,“嘎—嘎——”那些东西一起大叫了起来,声势嘈杂,震得天木山的高手们全都捂上了耳朵。
“鸭……鸭子……”不知道是谁先大叫了一声,众人这才发现,凝神戒备的“怪兽”竟然是一只只左摇右摆憨态可掬的笨鸭子,粗略的看一下,这些鸭子没有一百也有九十,它们显然也被这突发情况吓得慌乱起来,平时步履蹒跚的慢悠悠样子已不复存在,此刻乱扑乱撞,妄图冲出人群。鸭粪满天飞,鸭毛随风舞……
枫林玉站在场地当中,耸耸肩膀,“我都说有副作用了嘛,看看,好可爱的鸭子呢!”
湘天梦忽的一下站了起来,狠狠拍飞自己脑袋上落着的一只鸭子,大叫道:“孽徒,你看看你,你都学了些什么东西,我要罚你……”
“师父,不好了!”一个天木弟子大叫着冲进试炼场打断了他的话,“师父,一群农夫拿着锄头冲上山了,说我们天木山使用魔法抢走了他们的鸭子!”
果然,他话音才落,一群农夫已经窜了进来,看到场中的鸭子,大叫道:“好啊,果然在这里,人赃俱获,你们天木山还有什么说法,竟然做这种龌龊的事情!”
湘天梦脸上一阵铁青,他一甩袖向里面走去,沉声道:“玉儿,从今天起,每天把天木山的山路都给我扫一遍,路平,把鸭子还给农夫,这问题你处理!”
枫林玉和路平一起苦脸躬身答应,众弟子看着农夫们忙着抓那些鸭子,禁不住都嘿嘿笑了起来,有的弟子已经把扫把拿了过来,“枫师兄,以后的清洁工作就全拜托你了!”
这次连花衣行都疑惑了,他又拉了一个天木弟子问道:“你们天木九剑的第九剑真的是这个枫林玉师弟吗?”
“那还有什么疑问吗?你没看到枫师兄刚才那惊天地、泣鬼神的一招吗?”
“你是说‘召唤鸭子’的那一招?”
“当然!”
“那也叫惊天地泣鬼神?”
“我说你这位师兄怎么这么不开窍啊!”那个天木弟子不乐意了,大有对牛弹琴的感觉,他解释道:“我问你,草木皆兵那一招,召唤的是实体还是幻象?”
于古在一旁插话道:“那一招我们五大剑派都会,谁不知道,当然是幻象!”
“那么,枫师兄召唤的鸭子呢?”
“那还用说吗?”于古指着正在那里抓鸭子的农夫们说道,“他们抓的当然是实体的鸭子,而绝对不会是抽象的!”
“这不就结了!”
那天木弟子一摊手,转身要走,于古一把抓住他,挠头道:“你到底在说什么呀?他召唤出来的可是鸭子呀,你不会以为那些鸭子会吃掉一头妖兽吧!”
“我说你这人怎么……你是猪啊?”那天木弟子看着涨红了脸的于古,恨铁不成钢的解释道:“就比如说吧,假如我们被一群妖兽困在一个山谷里,既没有援军,又没有粮食,此时别说和妖兽打了,就算妖兽不动手,我们自己也饿死了,你说,你练那个草木皆兵有什么用?而枫师兄那招则不同,只见他老人家只是抬一抬手,好嘛,几百只鸭子出现了,是几百只鸭子哎,一个人吃的话,能吃好几年呢!你还会说这招没用吗?”
于古和花衣行对看一眼,似乎觉得有些道理。
那天木弟子继续道:“而且枫师兄既然会召唤鸭子,自然也会召唤狮子老虎和大象,我猜他一定是玩世不恭,和大家开个玩笑,同时,你们想想啊,他召出鸭子来,还有农夫们抓回去,他要是召唤出几百头老虎来,哼哼,我们天木山可不知道怎么处理,不知道凌云山的两位师兄有没有办法一口气干掉几百只老虎啊!”
他说完再不理会目瞪口呆的花衣行二人,转身离去,口中喃喃念道:“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世界上蠢人这么多,而像枫师兄那样的智者却这么少呢,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