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指鹿
日出东方,红光万道,天木山横亘南方大地,晨光中仿佛霞帔下的新娘,红装轻裹,娇艳如火。
满山各种树木,青松翠笼,暖风呜咽,在树尖儿上掠过,一群吱吱喳喳的小鸟随风而飞,印证着“早起的鸟儿有虫吃”这句话,欢快的扑闪着翅膀,片刻后向四方散去。
*山腰的一排排房屋中,已经有炊烟升起,那是南剑派的厨房,再往上是剑派的总部,时间尚早,那里还是一片寂静。
首领湘天梦以及一些亲传弟子,此刻正端坐练功床上,闭目养气,默念冥思。
这是魔法剑派修习灵力的主要方式,经年累月下来,这种方式往往能令后天灵力有极大的精进。
冷雾缭绕,一滴露水在云杉树的叶子上落了下来……
在这片寂静当中,日光渐渐明亮,天空却还有着黎明前的黑蒙蒙,不知名的沙沙声轻微的响动,这是大自然的声音,天木山的人对此已习以为常。
猛然,一个尖锐的声音忽然在天际响起,进而回荡于整个大山之间,连连绵绵,经久不息……是一首山歌:“嗨哎——对面的妹妹你可好哩,哥在山对面,天上鸟儿双分散,哥心中思念……”
不一会儿,另一个更加尖锐的声音忽然回应起来,刚才那个声音听不出男女,不过听他歌声里的意思,显然是个纯情少男。而此刻这个声音显然是个少女的声音,只听她唱道:“嗨哎——对面哥哥你心思坏哩,妹怎不想念,天上鸟儿散又合,妹心受折难……”
对面声音显然受此鼓励,显出高兴的情绪,声音也高亢起来:“嗨哎——鼓儿都是成双面,鸳鸯难离在水面,心思如同风筝线,想妹的夜晚难成眠,口中千千言,化作相思恋……”
少女的声音显然有些害羞,但又禁不住欣喜之情,停了一会儿,声音放轻了一些,和道:“嗨哎——单鼓总是敲不响,鸳鸯成双在池塘,风筝在天因一线,想哥的夜晚真凄凉,口中话儿千万句,爱念心中荡漾……”
晨风飒飒,晨光涟涟,两个年轻的声音此来彼去,在黎明的天木群山间回响,山间的野兽虫鸟也跟着回应起来,老虎大声吼叫,猿猴高声鸣啼,喜鹊吱吱喳喳,蜜蜂嗡嗡哄哄……
另有天木山上南剑派的诸位听众,以及中剑派凌云山上的两位特约嘉宾,有幸聆听了这场情侣对歌。
二师兄庄用和:“小师妹又在和大姑娘对歌啊,还真热乎呢!”
四师兄格里:“是啊,唱得越来越好了,看来再过些日子咱们就有喜酒喝了……你听鸳鸯那句……”
八师兄方哈理:“我不要听我不要听……大姑娘,我好恨,我要杀了你!”
厨师老张:“口中话儿千万句,爱念心中荡漾……”
厨师老张的老婆:“好……好感动啊,终于又听到这让人沉醉的情歌,就像初恋!”
中剑派于古师兄:“大师兄,你别哭了,事情已经发生了,咱们总得想个办法啊!”
中剑派花衣行师兄:“呜呜……彩云师妹怎么可以忘记我们青梅竹马的真挚感情,竟然和那人妖小子……呜呜……唱这样暧昧的歌!”
做沉思状的于古师兄:“大师兄,你们青梅竹马那时候,彩云师妹多大?”
满脸泪水的花衣行师兄:“那年父亲带我上天木山,我十岁,彩云师妹三岁,我背着她玩的好高兴呢……呜呜,她怎么可以忘记,那段纯真的爱!”
目瞪口呆的于古师兄:“三……三岁?不忘记才奇怪呢……这个……”
湘天梦的夫人白露:“哎,女儿长大了……可是,竟然是他?”
湘天梦:“……”
大师兄路平:“一大早就来唱歌,真是的,那蠢猪,打扰我做功课!”他坐起身来,走到窗前,冲着正在听歌儿的各位师弟大喊道:“都给我去做功课——方哈理,二号蠢猪,别再叫了!”
“这次我绝不会手软,我一定要杀了那小子,为小师妹一雪前仇!”方哈理一下子跳起身来,拔出长剑,怒气冲冲的大喊道。
身后,庄用和一拳将他打倒,“真是不长进的东西!”
天空明亮起来,太阳升高,红光变成了金光,泼洒在天木山的草草木木之上。
金光下的枫林玉,一手抱着扫把,一手不停的向着对面的“幽思阁”挥舞着。
他一大早就爬起身来,从山脚一直扫到山顶,此刻,他正站在天木山的主峰上,向着对面的幽思峰张望。
幽思峰上修建有幽思阁,是南剑派的禁闭之所,凡是犯了错误的天木弟子,都要被罚去那儿关禁闭,湘天彩云这已经是第一百二十七次被关禁闭了。
而枫林玉也习以为常了,每当师姐关禁闭的时候,他就会找一个固定的位置,因为幽思峰不许关禁闭以外的人上去,他只好在对面找好位置,然后陪伴湘天彩云解闷,方式不外乎唱歌跳舞一类的事情,久而久之,两人不但练就了一副好歌喉,而且能即兴作曲,原创山歌,堪称歌坛最佳情侣对唱组合。
此刻,湘天彩云忽然生气起来,她撅起小嘴冲着枫林玉大喊道:“明明你是我的师弟,为什么每次唱歌都是‘哥啊妹啊’的,怎么不是‘姐啊弟啊’的呀?!你占我便宜!”
枫林玉显然没注意到这其中的差别,他挠挠头,嗫嚅道:“山歌里都是这么唱的。”
“不行,我不干,山歌这么唱也不行,限你一分钟之内编出‘姐啊弟啊’的山歌,否则看我睬不睬你!”湘天彩云一转身,跳下幽思阁的栏杆,躲了进去,一边倒数起来:“五十九……五十八……二十七……”
“山上姐姐哎——是彩云哦,我心中的小太阳,照得弟心暖洋洋,什么时候你到来,和弟来缠绵哟——哎来哎兹嗨,我的好姐姐噢……”
幽思阁里一阵娇笑,湘天彩云又爬上栏杆,解下脖颈上的红围巾,向着枫林玉挥舞起来,她唱道:“对面弟弟哎——玉乖乖哦,我心中的圆月亮,映得姐心中皎洁亮哦,什么时候你到来,和姐话相思哟——哎来哎兹嗨,我的好弟弟噢……”
湘天彩云唱完这句,跳上幽思阁的房顶,在上面跳起舞来,她姿势曼妙,挥舞着红围巾,向着对面的枫林玉咯咯娇笑。
枫林玉看着房顶上的彩云师姐,也来了兴致,他抱起扫把,也跳了起来……
两人跳的这套舞蹈,是学自茶花城的“飞天马戏团”。闲暇之时,两人背着众人把这套舞蹈反复修改,也不知跳了多少遍,如今虽然是隔着一条几十丈的大山谷,但心理上却是全无距离,凭着感觉,两人的节奏同一,心有感应,沉浸在一股异样的幸福当中。
枫林玉正在那里摇臀扭腰舞的兴奋,忽然肩膀上一痛,被人狠狠拍了一下,他转过头一看,是于古那张诧异莫名的脸孔。
“亲爱的于古师兄,在天木山的第一个夜晚,休息的还好吗?”枫林玉洋溢着阳光般的笑容,亲切的问候道。
“嗯……哼……还好啦!”于古一脸神秘,轻声道:“人妖小子,你这套舞蹈是从哪里学来的,跳的还不错嘛!”
“亲爱的于古师兄想要学的话,我会很乐意教你的!”
“这个……学一学倒是……”于古脸孔微红,忽然听到身后有一声咳嗽,立即惊醒过来,脸现凶相,大声道:“谁稀罕学你这玩物丧志的东西,你给我过来,我大师兄有话对你说!”
枫林玉点点头,向着幽思阁方向的湘天彩云挥挥手,然后看了看远处的花衣行,纳闷道:“是花师兄有话和我说?”他看着于古不耐烦的表情,又低声道:“是关于那件事情吗?”
于古老脸一阵羞红,他知道这小子所指的“那件事情”当然是无中生有的“娈童事件”,他心中一阵恼怒,恶狠狠的冲枫林玉低吼道:“早晚有一天我会好好修理你!”
枫林玉现出一副委屈的神情,“于古师兄好像对我有些成见呢!”
于古理也不理他,转身向后走去,那里,花衣行有些痴呆的盯着幽思阁的方向张望着。
“花师兄,你看到彩云师姐的舞姿了吗?是不是很好看呢?”枫林玉走到花衣行面前,充满期待的问道。
“彩云师妹……她跳不跳舞都是那么好看……”花衣行默默的念着,“不过……那是什么舞蹈?”
“嘿嘿,说起这个舞蹈呢?还得从我们九岁那年说起!”枫林玉忽然盘腿坐了下来,双手托着下巴,回忆道:“话说我九岁、彩云师姐十岁那一年……风,好大的风,飞砂走石,摧枯拉朽,十丈以内难见人影……”
“行了行了……”花衣行一把打断他的回忆,微怒道:“你再说下去,是不是忽然大山裂开,就听呼噢一声,跳出来个黑山老妖啊?”
“当然不是——”枫林玉诧异道,“实际上是彩云师姐的红围巾被风吹到了天上,我们俩在下面追,一直追到茶花城,于是……”
“不要说了!”花衣行大声喊道,看着枫林玉愈加诧异的表情,解释道:“我……我有事和你说,你们的浪漫故事等以后再讲吧!”
枫林玉耸耸肩膀,心道:“浪漫?什么叫浪漫,就是大风里追着一条红围巾跑来跑去吗?亲爱的花衣行师兄好像对这个过敏??”
“枫师弟!”花衣行轻轻叫了他一声,正色道:“我要和你说的事情是关于于古师弟的,我希望你能认真对待,这不但涉及到我们中剑派的名声颜面问题,对五派联盟也至关重要!”
“亲爱的于古师兄的事情?”枫林玉看看老脸通红的于古,又看看花衣行,“有这么严重?”
“实际上,于古师弟根本没有做过那样的事情!”花衣行盯着枫林玉的眼睛,口气坚决的说道。
“是,我根本就没有做过,全是你这小子……”
花衣行挥手打断于古的暴怒之言,接着说道:“这其中有一定的误会,所以枫师弟……”
“我知道!”枫林玉也严肃起来,“亲爱的于古师兄当然没有做,是他们逼他的!”
“枫师弟!”花衣行打断他的继续发挥,心道:“这小子最能胡搅蛮缠,一定要当机立断的制止他,否则让他发挥下去,连我都危险呢!”
他大声喊道:“没有任何人逼迫于古师弟做那样的事情,而他也没有主动去做,也就是说……也就是说……”
花衣行努力寻找着说辞,不知道怎样来下结论。
“这就奇怪了……”枫林玉用手指按着嘴唇,疑惑道:“那于古师兄昨天为什么要承认呢?而且表情那样的痛苦,还痛哭失声!”
“你……我……”于古老脸憋得通红,左手紧紧握住剑柄。
“枫师弟!”花衣行第三次震慑性的叫了起来,“总之,从那个意义上来说,你只要知道,于古师弟还是个处男就行了……”
他终于找到了一个措辞,不过额头已经冒出了冷汗——还有人这样解释的吗?
“所以,请你忘记这件事情!”花衣行表情严厉,大声道:“从此后再不许对任何人提起,否则,我中剑派颜面何存,五派联盟颜面何存?”
“咦?这就奇怪了?”枫林玉疑惑道:“为什么昨天,花师兄没有考虑到中剑派和五派联盟的颜面呢,今日却……”
“事情的发生超出我的想象之外!”花衣行咬牙道:“如果真的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于古师弟的复仇事大,剑派名声事小;但既然昨晚于古师弟仔细向我讲述了事情的经过,让我确信这样的事情并没有发生,那我们当然要顾全剑派的名声了,枫师弟难道不这样认为吗?”
“哎!”枫林玉叹了一口气,细声道:“晚了!”
“什么晚了?”花衣行和于古一起紧张的问道。
“你们也知道,我这人最勤快了!”枫林玉忽然冒出这样一句,看着两人不善的脸色,解释道:“因为我的勤劳,所以从昨天下午开始,我就开始打扫我们的天木山,那时候,来山上捉鸭子的农夫们正在下山,他们其中也有一些剑客和术师,是趁机来参观我们天木山的……
“我记得花师兄昨天说过,要把于古师兄的‘惨案’诏告天下,让天下人来评评理,我五大剑派和末罗神院火并,正义是不是站在我方……您也知道,我这人又是极端热心的,于是……”
“你……你不会是……”花衣行颤声说道:“你……”
于古握住剑柄的左手也抖动起来,双眼喷火,盯在枫林玉火红的嘴唇上。
“……于是我就开始扫山,从山顶上一直扫到山脚下,每见到一个人,我就把于古师兄的悲惨遭遇向他们讲述一遍,到山下以后,我还特意跑到茶花城,您知道,茶花城离我们天木山很近,我又在城里将亲爱的于古师兄的遭遇在全城喊了一遍。
“还好我从小就和彩云师姐一起对歌,练就了一副好嗓子,但饶是如此,到晚上的时候,喉咙也开始哑了。最后终于被我想出一个好办法,我在城里找到一个说书的,我们合作,将于古师兄的遭遇编成故事,让他在城里讲述。
“之后,我又想,如果只在茶花城里传扬,天下人要多久才能知道啊!还好这时候又被我遇到一个流浪到茶花城的吟游诗人,于是,我又和那位先生合作,将于古师兄的痛苦历程谱成诗歌,让他在天下间歌唱,除此之外,我……”
“啊——我杀了你!”
长剑出鞘,于古失去了理智,举剑狠狠朝枫林玉砍去,站在一边的花衣行此刻冷汗淋漓。
实际上,如果于古真的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就可藉此机会,五派联盟向末罗神院叫板,甚至可以从此将末罗神院压在五派之下。
而若是这件事情没有发生的话,五派师出无名,不但不能对付末罗神院,相反,如果末罗神院查究起来,发现有人污蔑神院的清誉,这件事情可就大了!
最重要的是,事情纯粹是于古和枫林玉胡搅蛮缠搞出来的,而起因又在于古,他妄图通过言语来侮辱枫林玉,而他的目的,又是为自己出口气,事情的最后竟然归结到自己的头上,怎不叫他冷汗淋漓?
此刻,枫林玉已经向着山下跑去,于古在后面疯狂的追赶着。
昨天晚上,他认真的向大师兄说清了整件事情的经过,虽然两人不知道枫林玉是真的有些痴呆还是老谋深算,但于古是清白的,那已经是无庸置疑了。
本以为今天向枫林玉严正声明,让他不要再胡说八道,没想这勤劳热心的小子,竟然……
枫林玉一口气跑到山腰上的帮派所在地,于古那把长剑也已经向着他的屁股刺来——“八师兄!”枫林玉大叫着,此刻,试炼场上离他最近的是方哈理,“快,救火!”
“来的好!”方哈理一脸怒气,不但不救火,相反,他也一剑向着枫林玉的另一边屁股刺去,嘴里大喊道:“觉悟吧!小师妹,我终于要为你报仇啦!”
“叮、当!”
两下清脆的响声传来,两柄长剑飞上半空!
大师兄路平及时出手,皱着眉头看向于古和枫林玉两人。
“大姑娘,于古师弟是我们山上的客人,你怎么得罪了他?”路平先一脚将方哈理踹飞,然后正色的向枫林玉问道。
“我……我没有得罪亲爱的于古师兄啊,我只是想帮他!”枫林玉有些委屈的说道。
路平又皱了一下眉头,忽然看向于古,表情怪异,好像在忍笑,天木九剑此刻也都围了上来,每个人看向于古的表情都怪异无比,有的人已经笑出来了。
于古一下子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那可恶的人妖显然已经把自己的“悲惨遭遇”在天木山上传遍了。
他痛苦的闭上了眼睛,霎时头脑中一片空白,眼睛前金星闪耀,口干舌燥,浑身颤抖——以后人间界里,他于古算是出名了,说不定连妖灵界都要嘲笑他呢!那种事情……
猛然,于古掉转剑头,向自己脖子抹去——“啊——”周围一阵惊叫声中,路平和随后赶过来的花衣行一起向着于古的手臂抓去,路平抢先一步,手势奇快无比,一把抓下于古的长剑,那剑刃上已经带了血迹……
“于师弟——”花衣行一把抱住于古,手忙脚乱的在于古衣服上撕下一块布条,紧紧裹在他脖子上,“于师弟,你这是干什么,大丈夫行的端,坐的正,何必在乎别人的闲言碎语呢!”
于古两眼翻白,也感觉不到脖子上的创痛,大叫道:“我还有什么脸活在世界上,大师兄,你让我死了算了,我……”
“于古师弟!”花衣行啪的一声打了于古一个耳光,“清醒一下,为了这个而死值得吗?别忘记,你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难道十二岁那年发生的事情你忘记了吗?”
于古一听此言,神色猛然变得暴戾起来,眼中精光一现,登时止声,他坐起身来,感激的看着大师兄,点了点头。
“别说那样的事情根本没有发生过,就算发生了……”花衣行说到这里,忽然顿住了,“不是,于古师弟,我的意思是说,那样的事情当然没有发生过……哎,我在胡说什么呀!”
“呜呜……大师兄,你还是让我死吧!”于古哭了起来。
天木山上来看热闹的弟子越来越多,路平阴沉着一张脸,皱着眉头,看看于古又看看枫林玉,他听见枫林玉说话了。
“哎呀呀,这个于古师兄很奇怪呢,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怎么能说死就死呢?”
他表情严肃的看着于古,叹了口气,慨然道:“人的生命是多么的脆弱啊,而人的心灵,又是多么的变化莫测啊,仅仅因为一个突然闪现的念头,便会让生命随风……而去!”
花衣行轻轻拍了拍于古的后背,站起身来,脸色铁青,眼神中现出一股凌厉之光。直到此刻,天木山上的弟子才见识到这五派联盟里最出类拔萃的第二代弟子的气势。
关于花衣行的传说,他们是听过很多了,然而亲眼见到却感觉此人文质彬彬,并不符合人间界所给予的评价——五百年来罕见的魔法天才,魔法能力远远超过剑术,五派联盟年轻一代中的第一高手,只有天木山的大师兄路平可以与其相敌,下一代五派盟主的热门人选……其光芒不在“天木九剑”之下。
此刻,他站起身来,浑身散发出一股可怕的杀气,功力低一点的天木弟子禁不住向后退去,紧聚的人群立即散乱,中间形成一个圆形的空间,只剩下花衣行和于古,以及天木八剑。
至于第九剑鬼见愁枫林玉大侠,则直接惨叫着飞到三丈之外……
路平心中一凛,自从花衣行上山之初,他就处处留意这个与自己排名相近但年龄至少小自己二十岁的年轻人,感觉到他并没有刻意去压制自己的气势,这已经达到了魔法修习者“古井无波”的境界,势不显于外,自己可是在去年才达到此种水平。
眼前,当花衣行因为于古的自杀未遂而动了真怒,发出杀气,路平立即鼓动自己的气势迎了上去,五派联盟青年一代的两大高手第一次正面交锋。
本来迎向枫林玉的杀气,因为枫林玉的不堪一击而全数被路平接了过来,在周围弟子的惊讶声中,直过了半个多小时,花衣行头顶才冒出冷汗,喘了一口气。
路平趁势收回气势,微笑了一下,轻声道:“花师弟不必动怒,听我解释一下好吗?”
花衣行哼了一声,咬牙道:“天木九剑果然非同凡响!”
他不说路平师兄非同凡响,当然是因为两个人比拼气势,路平占了地利人和,有天木山的八个亲传弟子在身后压阵,路平自然赢的轻松,这就是传说中的“主场优势”!
路平也不以为意,脸上笑容满满,心中震惊难以言喻,他知道,下一代五派盟主的位置,将决定于自己与眼前的年轻人间的争斗。
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看了看躲在远处摔得七荤八素的枫林玉,对花衣行说道:“这里……”
“什么?”花衣行疑惑起来,“路师兄脑袋怎么了?”
“不是我!”路平神秘道,“是大姑娘!”
“哼!”花衣行怒道,“我不知道他脑袋里面装着什么可恶想法,不过他这样捉弄于师弟,作为大师兄,我一定要替他讨回公道,我要向枫林玉师弟下挑战书!”
远处,枫林玉隐隐听到“挑战书”三个字,吓了一跳。他一路小跑过来,大叫道:“大家不要动怒,动怒会伤了肝脏,对十二指肠以及心肾功能也有严重影响,挑战书怎么能随便下呢?不是我说你啊,花师兄,我路平大师兄怎么也比你大了几十岁,你怎么能这样不尊重他呢,要下挑战书,你就冲着我来好了!”
“混蛋色狼,闭上你的臭嘴,他就是要下你的挑战书!”方哈理歇斯底里的大叫道。
“是……是想向我……”枫林玉张大了嘴,忽然面露得意之色,冲着花衣行嚷道:“亲爱的花衣行师兄,你说比什么吧,烹饪、刺绣、唱歌、跳舞……除了魔法和剑术,随便你挑,不过我要事先说明,我们只是友情切磋,输赢都……”
“走开了,远远的给我待着去!”
路平气得大喊起来,近五十岁的人了,将为老不尊发挥得淋漓尽致,他实在对这个小师弟过敏。
“哦!”枫林玉立即垂下头来,耷拉着肩膀,走到远处天木山弟子中间。
路平看着枫林玉走开,又向花衣行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就在花衣行心里暗骂着“这路老头有毛病怎么着”的时候,路平开口说道:“花师弟,你知道天木山上有‘三大坚定’吗?”
“三大坚定?”花衣行疑惑道,“这和我挑战天木第九剑有什么必要联系吗?”他特意指出天木第九剑,矛头直冲枫林玉而去,不依不饶。
“不错,师父的命令、小师妹的脾气、大姑娘的看法,号称天木山三大坚定,永远也无法改变!”
路平摇头晃脑的解释道:“师父的命令当然不能违背,那也没什么好说的,小师妹的脾气呢,是……这个某种场所里的石头,除了大姑娘,很少有人能适应,那也是无法改变的,至于大姑娘的看法……”
路平又指了指脑袋,低声道:“大姑娘在十年前拜入我天木山时,脑部受过剧烈创伤,身体也被某种外力刺激过度,从那个时候起,他做事就稀里糊涂,认定一个想法就一定要坚持到底,别人从来都无法改变!”
路平看了看还在地上蹲着抽咽的于古,摇头道:“我不知道于古师弟和大姑娘说了什么,导致大姑娘有如此的误会,这真让人为难,想让他相信于师弟是清白的,很难做到,不过我会禀明师父,坚决制止他向外传说的!”路平叹了一口气:“发生这样的事情谁也不想,我看花师弟就不要再和大姑娘为难了!”
“你是说……”花衣行也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枫师弟其实是个白痴?”
“这个……”路平吸了口气,“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确实是这样的,但又不能完全这样说,因为大姑娘也算聪明,除了魔法和剑术,他其他方面都是很优秀的,而且彩云师妹对他……呵呵……这个,也不能算是白痴,只是有点疯疯癫癫吧!”
“天……我竟然和一个白痴纠缠……”
于古忽然站起身来,望向大师兄,“师兄,我竟然被那白痴给耍了!”他泪痕未干,激动情绪却减轻不少。
“等一等!”花衣行脸一沉,“路师兄,白痴怎么可能成为天木第九剑,你这玩笑开的……”
“花师弟,你看大姑娘有第九剑的实力吗?”路平问道。
“他简直就是个窝囊废,我一个可以干掉他十个!”
于古大声的说道,也不理会天木八剑的大皱眉头。
“于师弟,不可以这样说!”花衣行沉思了一下,想起枫林玉那招能招来鸭子的“草木皆兵升级版”,问道:“枫师弟会一套‘大摩苏剑法’?”
路平一楞,哑然失笑:“我就和你实说了吧,两位师弟,你们应该知道,大摩苏剑法是北河白家的独传绝学,大姑娘怎么可能会呢,会这套剑法的是彩云师妹!”
“彩云师妹?”花衣行惊道。
“是啊,你不会不知道吧,我们的白露师母是北河白家的女儿啊!”路平笑道。
“那第九剑……”
“就是彩云师妹啊,她脾气怪异,顽皮爱闹,做出来的事情往往出人意表,冒充大姑娘,神神秘秘,除了我们亲传弟子,即使是天木山其他弟子也都不知道,第九剑其实就是湘天彩云,这一点外人当然更不可能知道!”
路平身后的天木七剑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谁会相信枫林玉会“一剑出,鬼见愁”呢?
“那么,那小子是不会什么魔法剑术了?”于古不甘心的问道。
“基本上是不会什么!”路平表情忽然严肃起来,“枫林玉师弟的体质和性格,不适合修习魔法剑术,即使是普通武艺,他也懵懵懂懂,所以,花师弟的挑战书……”
“如果是这样,我不会理会他的!”花衣行叹了一口气,“于古师弟的冤情,就让它永沉海底吧!”
于古咬牙切齿,心中极不愿意,但既然证明了枫林玉在武学上百无一用,又是个白痴加疯子的组合,再去挑战他无疑是极不光采的事情,只能自叹倒楣,如果有机会,揍他一顿出出气算了!
不过,他实在没把握那疯子会不会又给他搞出些丑事出来……
“大师兄,我不想再在这天木山多待一分钟,我们走!”于古哼唧着说道。
“你胡说什么,什么叫不愿待一分钟!”花衣行一边训斥着,一边下意识的向着幽思峰的方向望了一眼。
“重色轻友!”于古虽然不愿意这样去想敬爱的大师兄,但这龌龊的想法还是不由自主的冒了出来。“应该是没什么希望了吧……”他不禁嘀咕出来,立即发现花衣行的脸色不善,赶紧噤声。
“其实,如果你们现在走的话,可就错过一场好戏了!”旁边的方哈理阴阳怪气的说道,“我们天木山今天有盛大的……那个‘血盟仪式’!”
“召唤圣兽的血盟仪式?”花衣行和于古一起大叫起来。
“不错,今天将有六名弟子在神意峰与圣兽结盟!”
路平也微笑道,“两位师弟还是留下观看一下吧,毕竟这种仪式不是每次都有的!”
“那当然,本来我也没想……”花衣行看了眼于古,“于师弟,我们还是看完这个仪式再走吧!”
“大师兄说不走就不走吧!”于古表面上装作很不乐意的样子,其实心里已经充满了期待,他自己已经领了圣兽,是一头豹子,豹子也算是中级圣兽了,以他目前的灵力来看,那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了,因此一直引以为豪,他倒是想看一看天木山的弟子能招来什么样的圣兽。
“是哪六位师兄师弟们要与圣兽结盟呢?”花衣行问道。
“就是我们天木九剑中格里师弟、荒云师弟、际风行师弟、戈一师弟、方哈理师弟以及……彩云师妹!”路平说道。
“彩云师妹也要参加结盟?”
花衣行诧异问道,想起在鬼堡里那少女几乎被恶鬼掐死,不禁额头微现冷汗——他当然不知道,那天湘天彩云偷用天木神意,本身灵力不足以支持,导致内息混乱,才被恶鬼所趁,其实以她本身实力来说,对付一只无形之鬼还是绰绰有余的,“第九剑,鬼见愁”可不是闹着玩的。
“喔哈哈哈哈哈——”于古忽然大笑起来,继而拍手打脚,越笑越是止不住,渐渐抱住肚子蹲了下来,“啊哈哈哈……哈……哈!”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最后干脆倒在地面上滚来滚去,“笑……笑死我了……太高兴了……”
天木八剑一起奇怪的看着于古,远处枫林玉也犯了嘀咕:“亲爱的于古师兄怎么一会儿要死,一会儿又兴奋至斯呢!?”
天木山的几百弟子也都在枫林玉身后探着脑袋,有人禁不住问道:“枫师兄,于师兄在演练什么神功吗?”
最后大家一起望向花衣行寻求解释,但看他满脸疑惑的神情,显然也不明所以。
“于师弟……于师弟……”花衣行上去按住正在滚动的于古,“怎么了啊……别这么不成体统,快起来!”
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天木五弟子荒云忽然正色道:“三年前我在邪恶雨林除妖的时候,曾见过巫女向人施毒,中毒者必要大笑三日方才气绝身亡,尸体腐烂面目全非,看样子于师弟的症状倒有些像!”
众人闻言一阵唏嘘,花衣行更是面色紧张起来,于古师弟什么时候惹到巫女了呢?
“不……不是……不是的!”于古终于喘了口气站起身来,忽然看向远处的枫林玉,禁不住又一阵爆笑,“哈哈哈哈……”
“啪!”
一声轻响,花衣行狠狠在他脑袋上拍了一下,“蠢货,到底笑什么?”
于古这才稍稍停息,忍住自己不往枫林玉的方向看去,咬牙道:“那人妖不是不参加圣兽的血盟仪式吗?”
“嗯……”路平若有所思。
“难道这还不好笑吗?哈哈哈!”于古再次大笑起来,“终于让我稍解心头之恨!”
众人这才知道他笑什么,路平刚才公布的血盟名单里没有枫林玉,这让对枫林玉恨之入骨的于古把幸灾乐祸这种情绪发挥得淋漓尽致。
“喔哈哈哈……喔哈哈哈哈哈……耶耶耶……”于古又倒了下去!
“师父说大姑娘现在如果与圣兽结盟的话,可能连最低级的圣兽也招不来,他的灵力实在是太弱了!”四弟子格里看着大师兄不说话,知道他很不忿于古这种小人情绪,于是代为解释。
“但大姑娘入门已经十年了,而且本派魔法剑术也都有修习,虽然并未入流,那也是个人资质问题,按照祖师规定,他是有资格与圣兽结盟的。”六弟子际风行续道,“即使是师父,也不能限制大姑娘与圣兽结盟,只是建议他晚一些,这样可能会招到好一些的圣兽!”
“哇哈哈哈哈——”方哈理忽然也大笑起来,“那小子再练一百年也就那水平了!”
“不过,是否进行血盟仪式全由大姑娘自己决定,师父可没说不许他结盟!”路平冷冷的说道。
“嘎——”于古的笑声正升到一个高音儿,闻言猛的停下来,他拖泥带水的爬起来,咽了一口口水,失望道:“没有禁止他与圣兽结盟?”
“当然没有,一个已经入门十年,又是师父的亲传弟子……当然有权自己决定!”二师兄庄用和冷笑着说道。
“哼!”于古还要说什么,猛然屁股上传来一阵剧痛,耳边传来花衣行的大叫声:“你给我闭嘴,别再丢人现眼了!”
于古看着大师兄红白青三色交映的愤怒脸孔,吓得赶紧把一句脏话吞进肚子。
路平和几个师弟对视一笑,说道:“好了,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赶去神意峰吧,师父可能已经等在那里了!”他转过身去,冲着枫林玉大喊道:“大姑娘,去接小师妹出关,你们一起来神意峰!”
“好的大师兄,随后就来!”枫林玉声音中充盈着兴奋的情绪,一步三跳的窜向幽思峰。
在幽思阁下,他大喊道:“拳打南山霸王虎——”
“脚踢北海当家龙——”幽思阁里少女欢快的声音传来。
“门前悬挂一支花——”
“春来发芽开几瓣?”
“三瓣!”
“叮叮咚,叮叮咚!”
“山间小溪过万山——”
“几山?”
“九山!”
“叮叮咚,叮叮咚!”
“暗号通过,师弟,这次我们从哪里偷跑出去?”
“不用偷跑了,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湘天彩云从幽思阁里伸出脑袋,大大的眼睛眨巴一下,忽然大喊起来:“今天是我们和圣兽结盟的大日子啊,我怎么把这个给忘记了!”
她一下子跳了起来,从幽思阁里腾空飞了过来,因为功力太弱,只能进行短暂滑行,一时兴奋,扑通一声,跌了下来。
枫林玉赶紧往前跑了几步,从半空中接住,两个人抱在一起又跳又蹦,“太好了太好了!”
“师姐,你这几天一定又在寻思怎么从这里跑出去吧,所以把这大事都给忘记了,我们可是盼了好久呢!”
“是啊,我这几天在挖上次那个洞,希望可以把山挖穿逃出去,所以竟然忘了这让我们朝思夜想的大事!”
“哇,师姐,你好伟大啊,穿山甲给你提鞋都不配!”
“那还用说,废话少说,这是我这几天换下来的内衣,你先给我洗了再说!”
“咦?师姐,今天这个神圣的日子,这样的工作明天再做吧,我们……”
“对呀,还等什么,快跑!”湘天彩云转身就跑,速度飞快。
“师姐,你的内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