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 11 章
若妮呆呆地站在原地。
听到脚步声的书言抬起头来,当他看见若妮时,他也呆住了。
只有一惠,还傻乎乎地沉浸在爆笑的剧情中,在又一顿拍床大笑后,发现身边书言没有跟着笑,顿时横眉怒道:“梅书言,你到底有没有在认真看啦!”
但下一秒,她已经机灵地顺着书言的目光望向了门口,于是……她也呆住了。
整间病房突然变得更安静了,仿佛连每个人的呼吸声都能彼此听到。
一惠刚要开口,若妮却抢先了。
“对不起,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若妮哀哀楚楚的声音像一缕烟气般飘过来,令现场的气氛变得更诡异了。
一惠忙哈哈一笑跳下床来。
“哎呀,若妮,你可来了!你要是再不来啊,书言可就要惨变长颈鹿了!哈哈哈,快!快过来!”一惠跑过去把若妮拉到了书言的身边,“好啦,这样我就解放啦!哈哈哈——”她又笑着去拿包,然后冲两位摆摆手说:“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二人世界啦,白白!”
“一惠!你等等!”谁知,书言又把她叫住了。
一惠在心里一阵叫苦,却又不得不假装生气地转过身去:“干嘛?不会是想叫我替你们准备红酒蜡烛吧?我不当免费劳力的啊,给钱才行!”
书言皱眉道:“你就这样回去了?”
“不然呢?”
“一个人?”
一惠哈哈一笑,“现在想找个男朋友陪我,好像也来不及了吧?”
书言又道:“但你回家后也是一个人……”
一惠沉默了。
她不知道书言这是怎么了?难道他是想让她留下来?留下来替他做挡箭牌?书言真是太傻了……
“喂!”她抗议似地叫起来,“我今年都二十几岁啦,一个人看家有什么了不起的?再这么小看我,小心我跟你翻脸哦!”说完,看书言还是一副老大不放心的样子,便嘟嘟嘴说:“好啦,最多我到家就给您老人家打报平安的电话,这总行了吧?”
书言总算没话讲了,一惠朝若妮摆摆手,离开了病房。
室内重归平静。
若妮把目光从门边收回,落在书言的身上。
“书言——”
她刚一开口,书言就打断了她:“你来做什么?”
她叹口气,说:“我——”
可是书言又打断了她:“如果你是来道歉的,那么,不必了,你并没有做对不起我的事。”
“可是,书言……”
当她还想解释,书言第三次打断了她:
“反而我觉得该道歉的人,是我才对!”他的语气一次比一次更冰冷,好像他的声音,是从冰川和雪山那样的地方飘过来的似的,“是我食言了!明明答应了要去参加你的生日会,结果却没去,抱歉!”
若妮的肩膀耷拉了下来,头也垂了下来,但她仍尝试挣扎道:
“书言,你知道我——”
“我话已经讲完了,你可以走了。”
书言说完后,又把被子拉了拉,做出一副马上要睡觉的样子。
若妮的脸色已苍白到极致,硕大的泪珠也不停在眼眶里滚动着。
“书言,你果然是生气了,那么,你能告诉我,我该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吗?”
若妮祈求的语气让书言心如刀割。
但他只能继续说:“你是耳朵聋了吗?没听到我刚才说的吗?你什么也没有做错,又何来的原谅?”
若妮咬住下唇。
“书言,你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变得让我觉得都快不认识你了?”
书言闭紧眼睛,把手在床单上用力握住说:
“或许,这才是真正的我,而之前你所认识的,都是出于你的误解——”
“误解?”
若妮慢慢摇头道:“那是不可能的,就算我再蠢、再没有脑子,我也不会看错你……”说着,若妮向书言走近了一步,“书言,就算你不想听,我也要说,我喜欢你,我还在等你的答案,就算这次生日错过了,还有下次,还有下下次,我会一直等下去的……”
书言抓着床单的手颤抖了起来。
下一个生日……若妮你这个小傻瓜,即使你愿意等,我也已经没办法再陪你过下一个生日了……
书言刻薄地笑了起来:“说你傻,你还真是傻,既然那天的生日会我没有去,你也早该知道我会给你什么样的答案了——”
“不,”若妮还是摇头道:“除非你亲口跟我说,否则我不会做任何猜测……”
若妮少有的强硬了起来,可她越是这样,就越是让书言感到心痛,他用力吸了口气,终于面向若妮。
“那我就满足你,听着,我不喜欢你……打从一开始,我就只是把你当做普通朋友,抱歉。”
眼泪像流星般瞬间在若妮的脸上滑落。
但那已是她全身上下唯一能动的东西。
她面无表情,像僵尸般地立着,片刻后,又跌坐在地。
书言强忍住想把她拉起来的冲动,一把扯起被子,转身倒回床上。
“我累了,我要睡了,你请回吧。”
他闭紧眼睛,叫自己不要再去想任何有关若妮的事。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听到若妮起身和离开病房的声音,他一直忍到脚步声完全消失后,他才瞬间从床上弹坐而起——
果然,若妮已经不见了。
一惠没有回家,而是一个人在医院楼下的花园里乱晃着。
她有点担心书言和若妮,怕他们会吵起来,虽然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不管是书言也好,还是若妮也好,这两个都是不爱吵架的人,只不过,一惠总有种预感,有种不好的预感——
但总而言之,一惠不想看到书言不开心的样子。
一惠是在几年前搬到书言家的隔壁后才认识他的。
一开始,她对这个备受左邻右舍称赞的尤其是在老妈的口中几乎是个完美男孩的乖乖仔毫无好感,直到有一天,她在门口、透过书言家的大门,看见他坐在轮椅上开心地和他家的狗狗在玩飞盘时,不知为什么,那一瞬间,她有种被击中心灵的感觉。
然后,老妈下楼来,说她临时要出差,问她吃饭怎么办。她说能怎么办啊,给钱叫外卖呗!老妈说,老吃外卖怎么行?身体会坏掉的!她冷笑道,那你就别出差啊,留家里煮饭给我吃咯!老妈叹气道,我不出去工作,哪有钱买米买菜,等着全家吃土吗?她嗤一声道:那我要出去工作,你又不让,现在又怪我在家吃白食!妈妈被噎得直翻白眼,两人正僵持着,梅妈妈从后面走过来。
梅妈妈和妈妈打招呼,在知道一惠在接下来的将近一周的时间里会没饭吃后,梅妈妈立马热情地说可以上她家去吃。
妈妈还在那里客气地说不用了不用了,而一惠呢,早已经堂而皇之地踏进了梅家大门。
“喂,这狗是你养的啊?”她大踏步地走到书言面前,大剌剌地问。
书言从狗狗的嘴里把飞盘拿出来,一边拍着狗狗的头,一边抬起头来望向一惠:“是啊,它叫帕西,你要不要跟它玩飞盘?”他把手里的飞盘朝一惠递过来。
阳光下,书言的眼睛在闪闪发亮,就像一惠小时候用天文望远镜观察过的银河系的星星一样。
她用力哼了一声,把飞盘从书言手里夺了过来,当她用力跑向狗狗帕西时,她听见书言在她背后为她欢呼加油的声音。
后来,有一天,一惠终于忍不住问书言:“为什么你每天都能那么开心的?明明没什么特别幸福的事,可你怎么就能做到每天都笑嘻嘻的?”
书言笑着回答她:“可能我就是觉得,能够活着,能够每天在家人生活在一起,就已经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事了吧……”
一惠望向书言的腿。
“你能跟我说说,你的腿,是怎么受伤的吗?”
她原以为书言会介意,没想到书言很快就对她坦诚了一切,只不过,明明是一件那么惨痛的经历,却被他描述得云淡风清一样。
一惠最后又追问:“那火灾的起因呢?有找到吗?”
一惠想的是,如果是天灾,那也就算了,如果是人祸,她希望那个罪犯能被千刀万剐。
“已经不记得了,大概是线路老化什么的吧,时间过去太久了……”书言又是一语带过。
一惠跳上了花坛的台阶,她张开双臂、保持身体的平衡,然后一小步一小步地沿着细细的路向前走,一直走到台阶的尽头,她才停住脚,把头抬起来,朝着书言所在的病房的方向望过去……
——书言,你知道吗?就是从那时起,我下定了决心,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有人伤害了你,我就一定会替你报复过去,因为,我知道你是不会那样做的,你太善良了,总是把所有人都看做好人,即使明知被对方伤害过,你也不会去仇恨对方,虽然,我也知道,一个人善良是没有错,但善良的人,在这个恶人遍地的世界上,是会吃亏的。
若妮一路失魂落魄地回了家。
一进门,哥哥就冲上来:“若妮,你去哪里了,全家人都在等你,宋侨也——”
若妮张了张口,一声哥哥还没出声,她已经软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