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烈骨
第九章
醒来之后,她身上一件首饰都没有,问起叶母,她也是支支吾吾、搪塞其词。
叶清清也不是傻子,自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她此时无依无靠,若是与叶家闹了矛盾,会落得什么样的下场自然是不言而喻。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静观其变,寻找时机。
是以如今一天已经过去了,毕竟那也是一荷包金子,比她那些首饰还要贵重,叶家不愿意拿金子前来赎她,也是情理之中,也是理所当然。
她并不震惊,也并不难过。
人性本就如此,她与叶家无亲无故,没有非要旁人为她掏心掏肺、倾家荡产的地步。
换而言之,人人都有私心,今日旁人如何对她,她便也会如何对待旁人。
自从那华服公子离开后不久,牢头就过来送饭了,唤了她两声,见她没有任何反应,那牢头心中一震,这些年来牢房中也不是没有偷偷咬舌自尽的女子,想到临走前谢公子的眼神,也便知道应该好生照看着这位姑娘。
便是阎王爷要派黑白无常勾魂,没有谢公子的发话,他也是不敢放人的。
想到此,那牢头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忙不迭解下腰间的钥匙、打开了牢房门,走近一看见叶清清仍然是呼吸平稳,只不过是睡着了,牢头这才算是舒了一口气,也不再喊她了,总归是不饿。
旁的事情倒也无需如此周到,只要人好好活着就行。
放下饭食后,牢头也便离开了。
方才行刑的时辰已经过去了,牢房中早就没有了犯人鬼哭狼嚎,静悄悄一片,此时想起了锁链上锁的声响,随后便是脚步逐渐走远的声响。
等周围彻底没有动静的时候,叶清清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两下,这才重新睁开了眼眸,她自然是睡不着的,也自然是不饿的,这样躺着自然也是无所事事。
傍晚的余晖尚未退却,金光点点犹自浮现在半空中,她抬眸看了眼细碎的金光,随后睁眼注视着眼前逼仄的墙壁,静静思索着今后的打算。
若是死了,自然是一了百了。
可若是活下来了,她又该何去何从?
就这样一直想到了夜深,叶清清的腹中发出一道声响,她这才如梦初醒一般察觉到了些许饥饿,世道如此,她一个弱女子又该如何存活?
此时想这么多也全都是没用的,倒不如走一步看一步,死了就死了,若是没有死,那就苟延残喘的活着,若是能侥幸活出一番人样,倒也算是不错。
想明白了这点之后,叶清清涣散的眼眸中倒是恢复了些许神采,她从草床上坐了起来,先是整理了一番凌乱的衣衫,随后这才走到了牢房门口处,垂眸看了眼碗中放着的窝窝头,倒也不嫌弃,蹲下来将窝窝头拿了起来。
牢房内倒是也有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一壶茶,那茶水也不知道放了多长时候,叶清清看了一眼,自然是不愿意喝的,就这样掰着窝窝头吃了,倒也能果腹。
她原来还知道饿。
脑海中浮现了这个年头,此时来到这个世界的荒诞感和疏离感才逐渐褪去,不管如何,她都应该好好活着,在现代的时候无意中跌落悬崖,或许是命不该绝,她又在这个史书上并不存在的朝代重新活了下来。
想到上学时周围同学看的那些穿越小说,叶清清倒是有些哭笑不得了,往日同学都在讨论那些穿越女在古代发生的种种奇遇,她都一笑而过,只当是同蒲松龄所书聊斋异志中的故事一样。
却万万没想到这样曲折离奇的事情竟是发生在了她的身上。
今时今日倒是有些后悔从前没有好好看一看那些穿越小说了,也好看看那些穿越女是如何在古代活得风生水起的,也不至于此时被关在大牢中,落得生死不明的下场。
不过写穿越小说的作者也都是现代人,又如何知晓穿越女在古代的境遇会是如何呢?
总归是妙笔写书,玩笑罢了。
抛开身份尊卑,除却金银荣华,穿越女的境遇甚至还不如平民。
奇思妙想同妖言惑众,也不过是一步之遥。
脑海中就这样浮想联翩,一时间倒也没了什么困意,叶清清也不会勉强自己,就这样坐着发呆,许是因为牢房建在地下的缘故,天亮也要来得晚一些。
闲着也没有事情干,叶清清索性就盯着那扇开在墙壁上的狭窄小窗,月光如银华一般洒落,她又有些想家了……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①
千百年来,任世事变迁,一轮明月总归是不变的。
原以为还要在牢中待上许多天,没想到天色不过是蒙蒙亮的时候,便有牢头前来开门,声称是朱大人要见她。
闻言,叶清清虽然觉得有些奇怪,却并没有什么想法,最差的结局不过是一死,若是朱大人想要杀她,她便是今日躲过去了,明日、后日呢?倒不如坦然一些,免得临死前也要遭人轻贱。
只是没想到事情并非是她想的那一般。
日头是崭新的,朱大人也仿佛脱胎换骨一般同昨日判若两人,相比起昨日的面色阴沉,今日倒是显得格外和善,绝口不提昨日她的冒犯,甚至笑着赔礼道歉,声称昨日他是听信了苏见柔母子的话语,今日冷静下来才发现许多不对劲的地方,特意给她赔礼道歉。
并且还给了她一荷包金子作为赔偿。
任由那朱崇大人如何赔礼道歉,叶清清自然是不信的,她不是蠢人,自然明白他的态度为何发生了如此天翻地覆的变化——无非是因为昨日的华衣公子。
昨日在大堂上,只因那公子不肯前来作证,朱大人便不分青红皂白将她关入大牢,今日又怎么会忽然换了一张嘴脸?
想必同昨日那贵公子到牢房中找她有些关系。
只是昨日她与那公子分明是不欢而散,那公子又岂会如此好心?
想到临走前那公子的一番话,她总是觉得话中有话,可是眼下也不是思索这件事情的好时候,也便应该走一步看一步才是。
思及此,叶清清垂眸并未接过那一荷包黄金,只是眉眼淡淡道:“妾身不过是卑贱之身,又岂敢劳烦朱大人赔礼道歉?”
“不过若是朱大人真的想要赔礼,这些财物倒也不必了,只是妾身有一个请求,还望朱大人能够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