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你不会难受吗

刘嫖要被女儿气死了。

故意弄脏陈娇的衣服，刘嫖拉着她离开长信殿。

到了无人的地方，刘嫖黑着脸骂道：“阿娇！你真是蠢笨至极！被利用了都不知！”

陈娇一脸愕然地看着母亲，低声说道：“可是我真的想留在长安，进宫读书……”

她不想回到堂邑那边，日日待在宅子里孤单的学习，毫无乐趣可言。

刘嫖微微弯腰，长袖一挥，狠狠地扇了陈娇一耳光。

陈娇摔倒在地，小手触碰到冰冷的雪，微微颤抖。反应过来自己被母亲打了，她呆呆地抬起手，捂住自己被打的那边脸。泪水缓缓流下，陈娇哭了。

看到女儿这副模样，刘嫖冷静下来，但还是站着骂她：“此事以你为开端，朝廷逼那些王侯将子女送入长安读书，那些世子与女公子跟质子无异！因为你的自私与蠢笨，害得陈家被全天下的王侯记恨！你父亲与陈氏族人知晓此事后定不会轻饶你！”

先前已经停下来的风雪，再度落入尘世。

白雪纷飞，寒风刺骨。

陈娇卷缩成一团，心中彷徨无措。她并不知道这件事的政治意义。只是单纯想留在长安读书。

刘彻追出来，看到这一幕，脚踩过雪地，留下一个个深深的脚印，朝陈娇奔去。

他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来，给陈娇裹上，扶着她站起来。

刘嫖面色阴沉地盯着刘彻，眼睛环顾四周，冷声讥讽道：“先前我以为你是个坦荡正直的孩子，却不想你如此险恶。直接利用阿娇与陈家！”

刘彻扶着陈娇，面色从容地回答刘嫖：“长安才是姑母的故乡，难道姑母不想留在这里生活？”

“你这是何意？”刘嫖目光冷锐地直视着刘彻。这小子岁数不大，可是却镇定从容，气势不输于成人。

刘彻告诉她：“若是阿娇留在长安读书，姑母便能以照顾子女为由，也可以留在长安生活。我对姑母的承诺，至始至终从未改变。到时候定会在长安内给姑母盖一座长公主府。”

刘嫖若有所思，心中没有那么恼怒了，余光瞥向四周，出声问刘彻：“这是你的意思，还是陛下的意思？”

“是父皇的意思。”刘彻回答对方。

既然是景帝的意思，刘嫖便没有生气的理由了。嫁给陈午这么多年，她在堂邑那边呆够了。如今有机会回长安生活，她当然得回来！

想清楚利弊之后，刘嫖转换面色，愧疚地走到女儿的面前，弯腰伸手摸她的脸，轻声问道：“阿娇，疼不疼？”

刘彻这才发现陈娇的脸上有个巴掌印。嚯！这刘嫖对女儿下手可真不轻！

“我带阿娇去未央宫上药。姑母可要一同过去？”刘彻问刘嫖。

刚打了女儿，刘嫖心里不自在。两个儿子还在长信殿，她对刘彻摇了摇头，跟女儿说道：“阿娇，你先跟彻儿去上药。我回去看看你的两个兄长。”

陈娇沉默地跟着刘彻离开。

宋虎跟彩儿躲在远处，看到两人走过来，立马出现，将皮簦打开，为这两个孩子遮挡风雪。

几人缄默不言地回到未央宫，刘彻吩咐宋虎：“去看看林嬷嬷那边做了什么膳食。”

明白刘彻的意思，宋虎立马跑去椒房殿。

小黑待在灶房里睡觉，听到动静跑出来。四肢踩在雪地里，欢喜的朝刘彻摇头摆尾。

见到狗，陈娇有些害怕。

“这是小黑，我养的狗。别怕，它不会咬你。”刘彻拉着她往里走。

小黑跟着他们来到主屋门口便停下来，趴在门口看着里边。

发现陈娇的下裳摆湿了，刘彻交待彩儿：“带她去换一身干净的衣裳，就穿我的。”

彩儿点头，将陈娇带去内室，伺候她换上刘彻的衣服。

换上刘彻的衣服，陈娇有些不自然。走出内室，她入席坐下。

主屋的燎炉燃烧着，除此之外，还加了一盆炭在席边。屋里温暖如春。

见陈娇脸上的巴掌印还没有消退，刘彻又吩咐彩儿去拿点药膏过来。

屋里只剩下刘彻跟陈娇，他出声说道：“抱歉，是我伤害了你。”

陈娇抬头看向刘彻，轻轻摇头，小声地说：“我觉得你没有做错。你答应过我，会让我留在长安读书。你做到了。我应该要感谢你。”

哪怕知道了这件事的政治意义，陈娇也不觉得刘彻有错。让王侯的子女来长安读书，的确能够增加彼此之间的情谊，而且有利于大汉内部稳定。

思及此，陈娇担忧地问刘彻：“这件事是你提出来的，会不会遭到全天下王侯的记恨？”

“此事由皇室提出最为妥当。我毕竟是胶东王，哪怕全天下的王侯记恨于我，也只能唾骂唾骂，不敢对我下手。”刘彻将釜拿起来，打开盖子看了一眼，然后将釜放到炭盆里烧热水。

陈娇惊讶地看着刘彻，眼神充满探究与疑惑，低声问：“那么多人唾骂你，你不会难受吗？”

刘彻轻笑一声，回应道：“我虽然封王，却是个不参与朝政的皇子。比起记恨我，那些王侯心中更恨父皇。那些人表面上是在骂我，实际上是在骂父皇。我才不会难受。更何况，此事过后，父皇定会觉得我受委屈。对我生出愧疚之意，然后作为补偿与安慰，会给予我重赏。到时候，我在长安选一块好地，给姑母盖一座漂亮的公主府。”

刘彻越是坦荡，陈娇对他越是敬佩。

听到水沸腾的声音，刘彻用钩子将釜提起来，拿着布包着提把，倒出热水。

“喝点热水吧。”刘彻将水杯递给陈娇。

陈娇接过来，双手握着杯子，觉得手心暖呼呼的，眼眸直直地看着刘彻。

“怎么了？”刘彻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见她在看自己。

“你对每一个人都如此坦荡吗？”陈娇面色认真地询问他。

刘彻指了指她的杯子，让她喝水。

水有些烫嘴，陈娇抿了一口热水后，继续盯着刘彻。

“我并非对任何人都如此坦荡。有时候，我也会撒谎，会隐瞒，会欺骗人。”刘彻试着喝水，发现太烫了，赶紧放下水杯，跟陈娇说，“水烫了些，过一会儿再喝。”

陈娇颔首，问他：“那你以后会对我撒谎，会对我隐瞒，会欺骗我吗？”

双手捧着水杯暖手，刘彻回答她：“若是我撒谎隐瞒欺骗别人，只有三种原因。其一是为了保护自己，其二是为了保护对方，其三是陷害算计他人。”

陈娇愣住了，不敢置信地问：“你会陷害算计别人吗？”

刘彻坦然从容地点头：“会啊！若是对方是个恶人，伤害我或者我爱的人，我必定要用一些手段对付其。”

陈娇觉得有道理，理解地点了点头。

彩儿找来药膏，给陈娇上药。

宋虎顶着风雪，与林嬷嬷一同提着保温箱回到昆德殿。

打开保温箱，宋虎将热菜摆放到食案上。

林嬷嬷虽然好奇陈娇的身份，但是不敢多问。

在长信殿的时候，陈娇没能吃上膳食，看到这一桌佳肴，她默默地咽了咽口水。

“吃吧！味道都不错！保证让你喜欢！”刘彻笑着将筷子递给她。

陈娇接过筷子，羞涩地开始吃菜。

“哇！真好吃！”一口酱鸡肉入口，陈娇面色变得喜悦，眼眸比星星还明亮。

刘彻笑眯眯地说：“等铁锅做出来后，就能炒菜了！炒菜也很好吃！”

现在陈娇能够理解刘彻为什么会为了一口铁锅折腾这么多事情了。

嘴里嚼着东西，脸颊撑起来，让她的脸鼓鼓的，眼眸光彩若琉璃。她的模样就像一只小松鼠，甚至比小松鼠还可爱。

刘彻给她夹了不少菜，让她慢慢吃。

“我写一份菜谱给你带回去，想吃的时候，就让家中厨子做给你吃。”

陈娇吃得肚子撑撑的，喝着水，等水咽入喉咙后，笑着说：“你真好！”

离开之时，刘彻将一个小箱子交给她：“这是送给姑母的。”

陈娇好奇地问：“我能打开看看吗？”

刘彻点头。陈娇动手打开箱子，看到了精美漂亮的珍珠与各色玉珠子。

脸色的笑容突然淡了，她小声的跟刘彻说：“你将这些送给我母亲，是不是为了我？”

刘彻告诉她：“你回到家中，会被堂邑侯责骂。姑母收下我的东西，她会护着你。你将我跟你说的话告诉她，无论她会不会留在长安生活，我都会给她盖一座公主府！”

“嗯，我记住了。谢谢你……我可以叫你阿彻吗？”陈娇心中很感谢刘彻对她这么好。

“当然可以！那我以后喊你清清行吗？”刘彻问她。

“清清？为何要这么叫我？我叫阿娇啊！”陈娇不明白。

“因为我觉得清清好听，适合你。”刘彻并不希望他与陈娇成为历史上的汉武帝跟陈皇后。哪怕穿越至此，他希望自己永远都是刘彻，初心不改，不忘自己。

陈娇低声呢喃：“清清……是比阿娇好听一些。既然你喜欢，那你日后就这么喊我吧。”

“好！”刘彻笑着颔首，让宋虎送她出宫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刘嫖：这女婿太能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