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二天上午,陶思稚旅游刚回来的妈妈发现了冰箱里的栗子蛋糕。

10点02分,她穿着一条米白色的羽绒外套,手里提着回来的路上买的两大袋菜,风风火火进门,叫了陶思稚一声,准备做饭。

“你哥呢?”她把菜放在餐桌上,问陶思稚。

陶思稚窝在沙发里玩游戏,抬起头,还没说话,陶思远从走廊里走了出来,穿着很长的睡衣,看着有点不修边幅。

“年纪轻轻,起得这么晚,”他妈嫌弃地说,“我跟你爸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每天最多睡五个小时。”

陶思远选择性无视了她的话,反问:“爸呢?”

“去事务所了,”她把齐肩的卷发用大发夹夹了起来,提着菜去了厨房,“约了客户。”

陶思稚的父母都是律师,与人合伙经营一家律师事务所。

律所的生意不错,在本省其他市开设了几个分处。夫妻两人已到了该退休的年纪,仍然事务繁忙,只是相较年轻时好了些许,至少有时间出去旅游了。

过了几分钟,她端着蛋糕盒子走出来,放在桌上,说:“这个蛋糕你们吃了吧,小小一块蛋糕,老大一个盒子,冰箱里菜都放不下了。”

陶思稚闻言,马上抬起了头,警告大家:“这是我的,你们不要吃。”

“什么蛋糕,”他哥走过去,看了一眼,说,“这个包装有点眼熟啊,你什么时候买的?”

陶思稚跳下沙发,走到餐桌边,把盒子抱走了。

抱到沙发上,他打开盖子,拆了一个黏在盒子边的勺子,挖着蛋糕吃了起来。

陶思远还站在那里,看着他,语气有少许迷茫:“干嘛这么小气。”

陶思稚紧抱盒子,没有理会,一直在吃。他哥看了他几眼,又转头冲回了厨房的妈妈道:“妈,云山好玩吗?”

“你不是去过吗?”他妈的声音遥遥传入陶思稚耳中。

“没啊,”陶思远有点莫名其妙地说,“我没去过。”

“啊?”他妈拿着一把芹菜走出来,说,“我怎么记得你去了,七八年前。”

“没有。”陶思远一口否定。

陶思稚已经把蛋糕吃光了,转头看到他妈手里的芹菜,立刻说:“我不吃芹菜。”

“知道你不吃,你别吃就行,给你蒸了蛋了,还放了胡萝卜,蒸得软软的。”他妈告诉他。

陶思稚满意了,将蛋糕盒子拆开折叠好,放进了客厅的可回收垃圾箱。

他妈却没有立刻转身回厨房,靠在厨房的门边,想了几秒,突然“啊”了一声:“我记错了,是你弟弟去过,和你客户的儿子,那个姓蒋的。高二升高三的暑假里,对吧?”

陶思稚抬眼,恰好看到他哥脸色变了。

“那可是弟弟第一次没我们陪着出市,回来还说挺好玩,就是后来还是不愿意出门旅游,”他妈没发现,接着问陶思稚,“弟弟,你们去云山水库了么?”

“去了。”陶思稚说。

“妈,你的芹菜滴得地上都是水,”陶思远打断了他们,“赶紧进去吧。”

他妈低头一看,果然如此,嘟哝着“下午阿姨就来打扫了”,拿着芹菜进厨房了。

陶思稚的妈妈不常做菜,不过手艺比陶思远好许多。陶思稚刚吃过半块蛋糕,肚子不饿,还是吃了不少。

饭后,他妈妈拿出相机,跟他们分享旅途中拍摄的照片。陶思稚在她旁边,稍微隔了半臂的距离,看相机屏幕上的她举着丝巾,在水库边迎风摆出各种各样的姿势。

陶思远在他们身后走来走去几次,好像在监视他们一般。

看到一张山顶水库广场商业街的照片,陶思稚伸手,隔空指了指,说:“街上这个位置,以前是一家书店,我在里面买了一本书。”

“什么书?”他妈问。

“《托马斯微积分》。”

“哦,”她说,“景区书店还进这种书啊。”

“在很里面,我找了一个小时。”陶思稚说。

“你在景区书店找了一小时的微积分?”他妈转过头,睁大眼看看他问,“你的同学们呢,也跟你一样在书店里待着吗?”她又转头去看陶思远:“哥哥,你在明德的时候,同学们怎么没这么爱学习。”

陶思远站在沙发后面,没说话。

“没有待着,”陶思稚告诉她,“他们去玩了。”

他妈“哦”了一声,说:“留你一个人啊。”

“他说我们分头行动,”陶思稚说,“五点会回来找我。”

“挺有计划。”他妈笑笑,评价。

“不过他没来,”陶思稚补充,“我等到五点半,书店关门,就走了。”

他妈忽然沉默了,不知为什么,抬头看了他哥一眼。

陶思稚还看着他妈妈的相机,想再多看一些水库的照片,他妈迟迟没往下翻,他便伸手指了一下,说:“妈,我还想看。”

他妈按了往下翻的键,但是按得有点太快了,陶思稚看都看不清,就说:“慢一点。”

他妈不再继续按了,忽然收起了相机,坐直了,问他:“你没等到同学,自己走去哪里了啊?”

“走到了广场雕像后面的椅子旁边,”他坐着看了很久的水库,“水库非常好看。”

他妈愣了一会儿,抬头看陶思远,态度不太好地问:“我当时不想让他去吧?你不是说你客户的儿子会照顾他?”

陶思远什么也没跟她说,低头看陶思稚,问:“那时候怎么没跟我说?”

“是不是他让你说,你玩得很开心?”陶思远问。

“没有,”陶思稚说,“我是很开心。”

旅行的起初,陶思稚确实不大愿意。

当时他在蒋舸家吃饭,蒋舸对蒋太太说,他要和朋友去云山短途旅行,三天两夜。

蒋太太看看陶思稚,不知为什么,告诉蒋舸,说只有他把陶思稚也带去,她才会同意。

陶思稚并不想去,他立刻想拒绝,但蒋舸马上说“好”,把陶思稚拽走了。

他把陶思稚拉到楼上,陶思稚告诉他:“我不想去。”

“我想去,”蒋舸说,“所以你也要去。”

“我不去。”陶思稚又拒绝了一次。

“我帮你抽卡。”他说。

“我已经有很多卡了。”陶思稚微有些得意地说。

蒋舸看了他几秒,冷冷地问他:“你有那么多卡,谁帮你抽的,你自己?”

陶思稚还是不情愿,他后退一步,看着别的地方,过了一会儿,说:“我不想住在不熟悉的地方。”而后转身想走。

蒋舸拦了他一下,手碰了一下他的手臂,低头看着他,问他:“那我陪你熟悉,行不行?”

蒋舸用了那种会让陶思稚不喜欢的不耐烦的语气,但是很奇怪的,陶思稚没有产生抗拒行为。陶思稚也看着蒋舸,蒋舸和他对视一会儿,又说:“你想熟悉多久熟悉多久,行了吧。”

最后,陶思稚对蒋舸说:“蔷薇园后天要开启夏日限定活动了,有很多卡,我都想要。”

蒋舸下一秒就承诺了他:“你都会有。”

出发去云山的日期,是8月3号,那天天气很热。需乘坐4个小时的汽车,才能抵达。

他们是包车前往,车辆清洁度较高,在陶思稚的要求下,蒋舸还发了车辆和司机的信息给他。

此行一共8人,陶思稚只记得杨骁。

中午12点,他们到了酒店,蒋舸和陶思稚住在一间。放下行李后,陶思稚想要去熟悉酒店,但同行的一名女生坚持要去水库。

在陌生的室内环境中,陶思稚总是会感到不够安全,因此无法离开自己唯一熟悉的蒋舸,只好决定先跟他们一起去水库。

或许是因为太热了,那一天云山水库的游客很少,他们买了票进大门后,走在商业街上,没有看到几个人。

陶思稚看到了一家连锁书店,走到门口,发现里面的布局和他常去的那家几乎一模一样,就不想走了。

正如陶思稚告诉他妈和他哥那样,蒋舸当然是不愿意陪他待在书店的,所以和他约好,五点会回来找他。

和陶思稚约定的时候,蒋舸看上去心不在焉,因此后来没等到他,陶思稚没有感到很意外。他想蒋舸可能是忘记了。

这很正常,是一般精神状态者(正常人)身上时常发生的状况。

书店关门后,陶思稚沿着步行街往前走了一小段路,看见了一块路牌,路牌上有路线指示,还有一些位置的照片。

陶思稚喜欢上了其中的一张照片,便记下了路线,走到了观景点,在广场雕像背面,可以俯视整片水库的水面。

他在椅子上坐下来时,已经是傍晚了,风往他身上吹,很凉快。太阳落到山下,水面变得很美,像一幅只有灰与橙色的闪光的油画,成百上千片波纹,每片都具有符合公式的弧度和规律,让陶思稚感到着迷。

他一直坐着,看着湖面。

后来天黑了,景区广播播放了音乐,似乎是在催旅客离开,陶思稚还是坐在那里,因为夜晚的水库也很迷人,他想继续在这里看湖面的波纹。

又看了许久,陶思稚忽然听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声音在他的左侧,音量不是很大,但离得很近,他的余光还注意到手电的光源。他不想错过湖面,没往左看。

“陶思稚。”

那个人又叫他,又靠近了一些,他说:“陶思稚。”

他伸手,碰到了陶思稚的肩膀。

陶思稚微微偏过头,看看蒋舸,高兴地对蒋舸笑了笑,主动告诉他:“我在看水库,非常好看。”

蒋舸没有马上回答,看了他一会儿,对他说:“景区要关门了。”

“我们得走了。”蒋舸又说。

陶思稚转过头,又看了一段时间湖面。蒋舸伸手,很轻地拉了拉陶思稚的手腕,催促:“走了。不是还要熟悉酒店吗?”

陶思稚有点依依不舍,不过还是听话地站了起来。蒋舸捉着他的手心,带他绕过了夜色里的雕像。

蒋舸一面走,一面打了电话,很轻地跟对方说:“找到了。”

那天晚上,蒋舸陪他在整间酒店走了一遍,耗时2小时11分钟,睡前还帮陶思稚抽了卡。

限定卡片很难抽,蒋舸运气这么好的人也没有抽到。

他让陶思稚先睡,第二天早上醒来,陶思稚就拥有了夏季限定的所有卡片。

吃完早饭,更新了帖子之后,陶思稚还想要去水库,蒋舸没有同意,提前带他回家了。

陶思稚没有对陶思远说谎,水库确实是一个好玩的地方。

不过陶思稚也确实不想再去旅行了,他觉得熟悉酒店太累了。

作者有话说:惊讶于我的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