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09】章

【09】

横山影视基地夏天非常热,剧组几乎人人备一台小风扇,各种解暑神器齐上阵。

午饭后,剧组又开工,片场热闹地忙活起来。

温榆匆忙换好了戏服,剧组的化妆师正替她补妆。

外边,一个小姑娘掀开临时帐篷便走进来,神色淡漠扫了一圈,这才慢悠悠对温榆传话。

“温老师,一会儿的对手戏,周老师说她想跟你提前对一下。那你现在有空吗?周老师在城楼那里等你过去呢。”

一旁的黎黎举着小风扇吹着温榆额前几缕发丝,她耳朵听着小助理巴拉巴拉,不耐地歪着头嗤一声。

天气太热,刚穿上身的戏服三分钟不到就汗湿了,光是站着不动也会不停流汗,为了保证温榆拍摄时美美哒,黎黎非常的用心,各种消暑神器都备上了,什么小风扇、冰贴、清凉喷雾……一通操作下来,温榆的发丝却还是有些溻湿。

那助理杵在帐篷里和盯梢似的不肯走,黎黎特烦这人,她对周薇予的印象不好,一并也对小助理印象很差。

过了会儿,她看了眼来传话的小助理,内心感到不太平衡。

她还为周薇予打戏用替身,而温榆却需要自己上阵完成那些危险的打斗戏份而不高兴,但她一个小助理,也只能够生一生闷气了。

周薇予是一线女顶流,剧组里边的演员,除去一个答应过来客串友情出演的一线花以外,也就周薇予最大牌,那些上了年纪的演员,虽说被尊称一声老戏骨,论资排辈儿也算有些咖位,但人走茶凉,无怪乎周薇予说什么就是什么。

黎黎和别人一样,虽不爽,但也非常忌惮周薇予。

除去忌惮周薇予的咖位以外,还有另外一层原因——

剧组里人人似乎都已默认了周薇予背后的金主大佬就是那位岑先生。

岑先生时常来这里探班,这事儿越传越真。

剧组谁敢得罪周薇予。

化妆师补完妆,那助理来到温榆跟前放话:“温老师快去吧,别让周老师等太久,一会儿好几场重要戏份赶着拍呢。”

温榆很好说话,随便应了声,应完,又坐下来,捧着台本背台词。

小助理见她一屁股又坐下,不耐烦地又催促她:“温老师你赶紧过去吧,周老师还在等你呢。”

黎黎翻翻白眼:“周老师要和我们温老师对戏,她应该自己过来啊,怎么让我们温老师过去呢?”

小助理冷笑:“有没有搞错啊你们?周老师难得有空和你们这些小咖对戏,你们还不领情?别一会儿频繁NG浪费我们周老师时间,周老师明天还得赶航班去国外录综艺呢!”

黎黎问:“你们周老师录节目,明天的戏怎么拍?”

小助理哼笑:“周老师请了三天假,今天赶时间拍完今明两天的戏份啊。”

黎黎瞪大眼:“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温老师今天要配合周老师拍完明天的戏份?那不得拍到后半夜去吗!她去国外录综艺关我们什么事儿!”

“这事儿你不服去跟导演闹,导演都没说什么,你一个小助理急个屁啊。”

周薇予的助理也懒得继续装了,直接摊牌,脸上一副“咖位大想怎么样怎么样,你们这群糊咔靠边站”的神色。

黎黎气得要死,要驳几句,温榆忽然按了按黎黎的手,起身和助理说:“我一会儿过去,你跟周老师说我马上来。”

那助理微微哼了声,转身出去了。

黎黎抓狂道:“榆姐,你干嘛理周薇予啊,既然她录综艺那么重要,那就提前安排好档期啊,凭什么全剧组配合她一个人的档期?这人耍大牌真讨厌!”

温榆没说什么,拿上台本去找周薇予。

城楼处万事俱备,吊车排着,七八个武行凑在一块儿听武指说话,正中心,导演江嵩正在给女一号周薇予讲戏。

周薇予旁边站着武打戏的替身,男的,不太高,身材却有点壮,背影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是个女生,这武替有点粗犷啊。

“薇予,这段戏让替身替你拍远景吧,近景你还是得自己完成,不然后期很容易穿帮,现在的观众眼睛可厉害着呢,你能自己完成吗?不行咱们多拍几遍。”江嵩正说。

周薇予半闭着眼睛听,偶尔“嗯啊”两声算是应了,一旁化妆师正给她补妆。

补完妆,周薇予一睁眼看见温榆站那儿读台本,于是对导演说:“好吧江导,但这两天我身体不太舒服,前两天吊威亚还没缓过来呢,动作完成的效果可能一般,实在不好,还是让替身上吧。”

江嵩正一拧眉,本来要说几句,一扭头,瞥见不远处挨着一排拖挂房车停泊在小径旁的一辆迈巴赫。

京A牌照,连号的数字“3”尤为醒目。

江嵩正一下子压下了火气,妥协道:“行吧行吧,你尽力就好。”

周薇予朝温榆那儿去。

温榆正背台本,一回头发现周薇予,于是合上台本打了声招呼。

周薇予神色淡淡地应,有点儿皮笑肉不笑的意思,有点渗人。

她是圈内公认的冷美人,私底下对谁都这么笑,圈内人已经习惯,温榆认为是自己多心了。

“温老师,咱们对一下台本吧,今晚可能得拍到半夜,不好意思,我明天要飞韩国录一期综艺,时间比较赶。”

温榆:“没关系,那我们现在对一对吧。”

对完戏,开始正式拍摄。

为了周薇予的档期不冲突,江嵩正打算先把周薇予这两天的戏份压缩到一块儿拍,和周薇予有对手戏的演员都得配合她,温榆的落水戏码也往后挪。

女一和女二一块儿长大,情同姐妹,对手戏很多,而今天要拍摄的是女一女二决裂的戏码,司空见惯的扇耳光桥段,当然,是女一扇女二。

连续扇了五六次,温榆的脸已经火辣辣。

周薇予下手很重,导演也要求打真的,不能借位,那样很假,所以每一次耳光都是真的扇。

又一声清脆的噼啪声落下,导演再度喊咔。

“薇予你停一下,这场戏不是这么来,温榆这个角色是你的妹妹,情同手足,你对她不是那种完全的恨,你是感到痛心,你想要把她拉回去,你不能打得太狠,要留几分力,还有眼神,你看温榆的眼神应该留有一丝遗憾、痛心和宽恕的余地。”

导演讲戏的空档,化妆师上来替两位主角补妆。

周薇予全程耷拉着眉眼听导演说,神色冷冰冰。

短暂修整后,继续刚才的耳光戏码。

周薇予这一次打得比之前更重,温榆被打得耳朵嗡嗡响。

又NG。

接着,又一次耳光落下,第二下、三下……第四下巴掌还没落下,一道低沉克制的嗓音打断了拍摄。

“够了。”

男人从导演身后走出来,长身玉立,黑色的西装外套有些皱,领带却系得一丝不苟,高大的身影气场很冷,现场瞬间噤若寒蝉。

他半拧着眉,不知和导演说了什么,江嵩正点了点头,随即赶场去拍B组戏。

须臾,A组这边片场只剩下三三两两几个工作人员在收拾器材。

周薇予脸色阴冷地上了房车,温榆则被黎黎心疼地用冰块敷着半只红肿的脸颊。

“我看周薇予就是故意打这么狠的!她发什么神经啊!”

黎黎很气愤,絮絮叨叨的,身后一道人影不知何时过来,高大的阴影盖住温榆半边脸。

夕阳的光透过头顶的遮阳伞打在男人身上,他一张脸显得分外阴沉,令人联想到暴风雨来临之际大片的乌云。

温榆用手捂着冰块敷脸,一面垂着眼睛看台本,因此没注意到男人的存在。

等黎黎絮絮叨叨骂骂咧咧半天后一回头,望见这么大一只资本爸爸杵在这里盯着她们温老师看,那目光里的炽烈让她不由心惊胆战……

妈呀,不会是因为温老师频繁NG导致周薇予赶不上行程金主爸爸生气了吧!

金主爸爸来兴师问罪的吗!

黎黎哆哆嗦嗦地脑补完各种各样的惩罚戏码,非常害怕温榆的角色被替换掉,于是一秒认怂,谄媚地笑着跟面前这位大佬点头哈腰的,差点就要喊一声“爸爸”了。

“岑先生最近好吗?额……我们温老师一定会配合周老师提前完工,您不要因为刚才的事儿怪温老师,温老师很尽力了,她脸都被打肿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岑先生大发慈悲!不要换掉温老师!哈利路亚!阿弥陀佛!阿门!”

岑亦白:“……”

赶来的安妮忍不住笑出声,很有眼色地叫走黎黎,将空间留给岑亦白和温榆。

温榆有些纳闷他到底为什么来看她,来了之后还不说话,就这么站着干看着她……她现在一定很狼狈吧。

过了会儿,温榆从边上拖了张塑料凳子推给岑亦白,用冰块继续敷着脸说:“要不……你坐吧?”

岑亦白拉开凳子坐下。

他坐下后从兜里拿出一管药膏,拧开白色的盖儿,一言不发拿开她的冰块袋子,用手沾上点儿透明质地的药膏轻轻抹在她肿起来的半边脸颊上。

这举动有些暧昧,她怔了几秒,等回过神时,岑亦白已经替她将药膏均匀涂抹完。

他去露天水龙头那儿洗了手,回来又陪她坐下。

她当即起身,刚说一句谢谢,被他大手攥了扣在手心里,拉拽着大步流星往那辆迈巴赫走去。

温榆被男人有些强硬地抱上车,接着车门砰一声关上。

她刚坐稳,岑亦白趋身向她逼近。

她一紧张,整个人都往后缩,他一只手伸过来攥住她手腕拉她回去,一拉一退,他猛然一拽,她被迫坐到他腿上。

今天她反应特别迟钝,等她反应回来现在是什么情形,已经被男人箍紧了腰身,像被绳子勒住一般紧,与此同时,男人抬起一只手,用手背一点一点,轻轻地碰触她肿起来的半边脸颊,目光深如寒夜。

她刚要动,岑亦白擦着她耳骨低沉道:“别乱动。动我就亲你。”

“难不成你想我这么做?”

“……”

这也太霸道了点儿。

她哭笑不得,深吸一口气:“岑先生想做什么?潜规则女演员吗?你找错人了。”

岑亦白哂笑一回,并不搭话,他仔细盯着温榆脸上的红肿处看,过了半分钟,他目光一深,深邃寒凉的目光让温榆心悸。

现在他是什么意思。

“我该回去拍戏了,一会儿我还有好几场戏要拍,周老师要赶航班飞韩国录综艺,我们都得配合她。岑先生,你有什么话直说好吗?这里,”她指指被他涂抹了药膏的侧脸,“谢谢,但是以后请别这么做了,我们……不合适。”

岑亦白并没什么反应,脸色平淡如白开水。

“哪里不合适。”

他的话不像反问,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态度,仿佛她说错了。

温榆又深呼吸,内心泛起一丝灼热。

尽管她一动不动,男人也没有起任何反应,可他终究是个男人,又不是真的柳下惠,哪里能够坐怀不乱。

第一次告白那会儿,他就敢和她接吻,交往不到一个月,不过看一次电影,他就在夜场的电影院,抱她在怀里隐忍克制地亲了又亲,差不多有两分钟……后来差点儿……走火。

那也是她第一次清楚地感知到一个男人的危险。

每一次跟他在一起,她会忍不住想起过去,那些过去像流水冲刷心房。

她越是想忘掉,却越清晰。

天色渐渐暗沉,夕阳将大片天空染成热烈的橙红色调,一半是鱼肚白的夜,一半是暮色的白,几只飞鸟在树梢叽叽喳喳,路边大片的野草在晚风里摇曳,一只蓝色的蝴蝶悠悠荡荡飞到窗前。

他终于松开她。

回归现实,温榆没有多停留,拉开车门下车,走了几步后,后边脚步声响,她不禁回头,岑亦白跟上她,将刚才用过的一管药膏塞进她手中。

“消肿止疼,带着。”

她没有拒绝。

“温榆。”

她忍不住又回头。这一次他没有跟上来。

他身后是一大片葳蕤茂密的野草,绿色的一片生机勃勃,夕阳橙色的光打在他挺拔高挑的身影上,地上影子长长。

他站在光里,嗓音温和,像摇曳的晚风温柔地钻进她耳朵。

“手机。你忘了。”

她有点儿懵。

所以,他是什么时候顺走她的手机的。刚刚耍流氓那会儿吗?

她走回去拿回手机,发现居然没锁屏。她明明锁了屏的。

愣了半秒,她有些惊恐地望他,他半笑不笑,从容的目光里,闪过一丝阴鸷。

“为什么用我生日做密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