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般温润的手顺着他的眉眼一路下滑，停留在他的唇间，指尖所到之处，如疾风般攻城掠地，迅速沦陷，落下一大片红色印记。

阿惟从来不知道自己的自制力有如此之差，他想躲开，却被她捏住了下巴，微小的力道，他不费力就能挣脱，此刻的他却连这么点小挣扎都做不到。

那双清澈明亮的杏眸无意间流露出的魅惑，像是一把长镰，勾住了他的神思和理智。

他看她的眼神一定糟糕透了，阿惟懊恼不已，他暴露了，他那不能为外人道明的觊觎必然是被唐璋茂挑明了，小姐才会如此试探他。

接下来，她会不会把他这个不知好歹，胆大包天的人驱逐？

明知是陷阱，还是义无反顾地踏进去，于情于理都不该的，这一点都不像他了。

到此为止了吗？

阿惟闭着眼，等着他的小姐的斥责和嘲讽。

他早知道唐璋茂要赶他走，如今的他没有可以跟唐璋茂对抗的势力，此等卑劣的方式诚然让他不齿，但这或许更好 。

他远离唐府，他的小姐会更安全。

“你为什么不敢看我？”

阿惟没有等到唐湘绮的怪罪，反而是轻声细语的疑惑。

他睁眼，她猝不及防地靠近，日思夜想的脸离他不过几寸远，他只需往前一伸，就能抵上她的额头。

他喉结一滚，紧声自欺欺人道：“我没有。”

唐湘绮轻笑着，捏了捏他的耳朵，“没有你脸红什么？”

连耳尖都红透了。

超过了他能承受的亲近，半蹲着的阿惟惊得往后一仰，直接坐倒在地面上了。

不受控的心跳，不受控的情绪，让他没法理智地起身反驳，他僵硬着坐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应对眼下的情况。

哪里不对劲？不对，是哪里都不对劲？

混沌的头脑已经没有办法思考了，他只隐隐觉得小姐似乎不是要赶他走。

他所能见到的是他的小姐屈尊蹲在他身前，眉眼柔和，目光亮闪闪地问他：“你不是问过我在不在乎你的将来吗？现在本小姐回复你，我在乎，所以你要把你的将来交给本小姐吗？”

将来？什么将来，已经没有将来了。

他极大可能是唐府的敌人，他不愿意他的小姐将来恨他。

“我不明白小姐的意思，连过去都没有的人不适合谈将来。”

别再靠近他了，会受伤的。

阿惟板着脸回话，想找回一丝理智，脑袋被唐湘绮重重地拍了一下，拍断了他要冷静下来的心神。

她看起来有些气急败坏，“你这个人真是，心思重，还变来变去的，不在乎你的将来，你闹脾气，在乎你还闹脾气，本小姐都没你这么难伺候。”

阿惟觉得自己没救了，她的气话听在耳里，是那么的心悦神怡，她在乎他，他一辈子都会记住这句话的。

已经足够了，她的话已经能安抚他那阴暗的、无礼的奢求之心。

哪怕违背忠诚，哪怕不得善终，他都不能做出任何背叛小姐的事情来。

他久久未有回应，唐湘绮没耐心等，再次逼问他：“说话啊，你的将来，许不许给我？”

“不用了，我不值得小姐费心。”

他不能把她拖入到他这不知深浅的潭水中来，他的小姐只适合在四季如春的地方过着她无忧无语的生活。

他以为他这么说，小姐就会放弃，因为她向来是受不得委屈的，却没想她竟是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

“值不值得，本小姐自己说了才算。”

唐湘绮平视着他，察觉到阿惟闪躲的目光，便捧住他的脸，不许他逃避，她问他：“你还记得吗，你的救命之恩还没有报。”

阿惟停止思考了，连他敏锐的观察力都失效了，别说暗处盯着他的眼线了，他连屋子里有几个人都分不清了。

“记，记得，我，我会为小姐扑汤蹈火，上刀山下……”

唐湘绮捂住了他的嘴，不让他继续说了，“谁让你做危险的事了，你没看过话本吗，救命之恩是用别的办法报答的。”

阿惟忍不出轻轻地拿住她的手腕，把她的手抓了下来，不能让她这么肆无忌惮地贴近他了。

太危险了，她对他一点防备心都没有，他的小姐完全不知道他究竟对她有多大的威胁。

阿惟迟钝地接下了她的话，“什么办法。”

唐湘绮不满地审视着他，“你怎么变蠢了？你没看过戏曲吗？遇到漂亮的救命恩人，要说以身相许的呀。”

“我是个护卫，只是个下人。”

心比天高，失忆了谁也不服的阿惟违心说出来他以往根本不愿意承认的话。

“那有什么关系，下人也是人，而且按你的性子，你压根就不把自己当下人看。”

唐湘绮毫不在意地说着，阿惟是什么人都没什么要紧的，好几年了，她挑来挑去，总算是找到一个完美符合要求的人了，她才不要放手。

她无比确认，以后肯定也找不到比阿惟更好的人了，她想要的轻松的、安稳的未来就在阿惟身上。

太适合了，两个人的将来都得到了解决，所以阿惟必须要愿意。

唐湘绮将以往看过的话本在脑海里回顾了一下，很快就有了主意。

她抬手蒙住了阿惟的眼，倾身上前，蜻蜓点水般以唇相覆，刻下了属于她的标记。

眼前黑暗袭来，阿惟全身上下能调动的所有防备都随着她的气息侵入而顷刻瓦解。

夜间一声轻微的脚步声都能让他瞬间清醒，可他却轻而易举地让她蒙住眼，轻而易举地失了抵抗，阿惟突然意识到，自己对小姐也是毫无防备的。

不能视物的黑暗令阿惟其他的感觉越发明显，他能感受得到她的靠近，他能听到她的呼吸声，他能……阿惟错愕了，嘴唇处那一闪而过的柔软的接触是什么？

他想深究，又不敢深究。

手被移开，光亮重现，他呆呆地盯着她水润的唇，好似是被人定住，连呼吸都不会了。

他的小姐嫣然一笑，微红的眼梢，水雾漂浮的眸子，以及那迷人的酒窝，都像是一坛猛烈馥郁的佳酿，醉得他不省人事。

阿惟目不转睛，他的小姐丹唇轻启，缓缓说出几个字，让他的心有一瞬的慢了，尔后剧烈地跳动，声大如鼓。

她说。

“犯上，你敢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