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扫墓不需要准备什么，郁听只用抽出一天的时间即可。

现在最重要的，还是R家的试香宴。

这种宴会她以前也听说过，基本都是邀请香水设计师来参加，展示各自的新品的。

不过这次，R家还邀请了代言候选人。

云物传媒里收到请柬的有两个。

郁听和乔知颐。

郁听第二天早起去公司的时候，就见乔知颐跟她的经纪人在讨论穿什么礼服去。

她穿过大半层楼，推开门进了自己的专属休息室，梁缇正在里面等她。

梁缇递给她一杯咖啡，问：“舞伴找得怎么样了？”

郁听微微一顿，找位置坐下，讪讪道：“没找。”

梁缇：“……那你一晚上在干什么？”

郁听心道在睡觉，片刻后摆手道：“没事，今天找也是一样。”

“……”梁缇恨铁不成钢地看她一眼，把平板拿给她看，“不指望你了，这是试香宴的邀客名单，你看看有没有能联系的。”

那语气就好像是相亲会所的老板，给她筛选出一群符合条件的，让她放开了挑。

郁听被自己的脑补逗笑了，勾起嘴角：“行吧，让我看看幸运嘉宾是哪一位——”

话音没落，她先在那一堆人名里看见了熟悉的字眼。

郁听顿时垮了脸：“怎么谈聆也在？”

“你就只看见谈聆了？”梁缇揶揄着，过来指给她看，“这些都是许礼商请的。”

经她一指，郁听才注意到名单上还有几个眼熟的，无一例外，全是各界大佬。

身在这个圈子里，最不缺的就是八卦。

即使是很少混圈的郁听，也听说过不少风言风语。

在这份名单上单是她知道的，十个里有十一个都不缺女伴，还有不少是她的同行。

郁听兴致缺缺地把平板还回去：“很遗憾，没有幸运嘉宾。”

梁缇一眼看破她：“你当你相亲呢。”

郁听不承认，纤长的指尖直直戳在谈聆的名字上：“谁相亲会把前男友放进去？”

梁缇不想惹郁听不快，可还是叹气道：“但目前看来只有他合适。你要是不愿意，我问问公司里的人。”

郁听没说话，但满脸写着不愿意。

“算了，先不说这事了。”梁缇又递给她一份文件，“这是你后几个月的通告，进组三十天，还得抽时间拍海报和视频，杀青后有安排采访。”

郁听粗略地浏览着时间表，发现行程排得还挺紧。

没办法，她这边要配合男三的时间。

——一个小网剧，能挖来一个电影咖客串，天知道导演花了多少功夫。

郁听想想都觉得肉痛。

视线落回文件顶端，她忽然注意到那个开机仪式的时间有点眼熟——

好巧不巧，是清明节。

郁听沉默下去，转头眯着眼问梁缇：“这剧组是不是有病？”

梁缇：“……？”

“清明节举办开机仪式，”郁听往后仰头揉了揉眉心，“这是拜神还是祭鬼？”

“闭嘴，别说这些有的没的。”

郁听听话地闭了嘴。

不过很快她又道：“我请假不去了。”

梁缇皱眉：“开机仪式不能缺席。”

“自家的墓都扫不完，”郁听眉眼微冷，毫不掩饰地轻嗤，“拜神能有什么用。”

这班上的也没意思，郁听丢下这句就起身要走，梁缇阻拦的话还没出口，便又听郁听说：“礼服送到怡华吧，我最近住那。”

门渐渐合上，也将外面的声音尽数阻隔，梁缇倚在沙发扶手上，重重叹了口气。

郁听这个人啊，不该进这个圈子的。

她不合适。

试香宴当天，梁缇早早地来找了郁听。

她来带郁听去做妆造。

车上放了一只礼盒，是她这次要穿的礼服。一件酒红色的一字肩鱼尾裙，背后是深V露背设计，裙摆下是几褶同色的尾纱。

裙摆上坠着碎钻，有光照过来时，能在地上映射出五彩的光斑。

礼盒里还放了一只黑色的蝴蝶面具。

郁听拿起来放脸上比了比，有点无语：“假面舞会，这都多少年了怎么还有？”

“国外一直很流行好不好。”

郁听耸耸肩，嫌弃地放了回去。

试香宴要晚上六点开始，五点半进场就可以。郁听和乔知颐做妆造不在一起，但要一起去拥蓝酒店。

两辆保姆车一前一后停在酒店门前，很快有侍应生走过来帮忙开门。

乔知颐带的舞伴就是她的经纪人，年近三十，一直把乔知颐当女儿养。

郁听这边——

郁听是挽着梁缇往里走的。

梁缇今天穿了件修身款的黑色西装，扎着马尾，八分的西裤下露一截细白的脚腕。

她这身打扮要比平时干练张扬得多，往郁听旁边一站，再沉下脸，像郁听的保镖。

在门口收请柬的侍应生见状，为难道：“抱歉小姐，我们宴会要求带舞伴入场。”

郁听扶了扶脸上的面具，道：“据我所知，‘舞伴’没有性别之分。”

话是如此，但——

侍应生看了看郁听，又看了看梁缇，沉默片刻让开了路：“二位请。”

五点半，成功进入会场。

郁听拉着梁缇在偌大的宴会厅里来回溜达，期间还和乔知颐碰上过几回。

乔知颐穿了一件银色公主裙，通体缀着亮片，抹胸设计，搭配繁琐的珍珠肩链，是放进人群里也能一眼看到的华丽。

当然，乔知颐对她的敌意半分未减。

第三次撞见的时候，乔知颐递给她一杯香槟，同时把自己的酒杯递过来，说：“郁听姐，你说，这次会花落谁家？”

郁听觉得头痛，敷衍地勾了下嘴角，回敬回去道：“我们一起努力。”

“当然，我势在必得。”

简单的开场白以后，是R家的设计师出来展示他们最新设计的新品，有侍应生给每位应邀而来的客人都分发了一只迷你瓶装的样品。

每人拿到手的款式不固定，像是巧合，乔知颐拿到的那款贴着白玫瑰的标签，而郁听拿到的是红玫瑰——

红白玫瑰，注定的争妍斗艳。

不过郁听一向秉持“萝卜青菜各有所爱”的理念，没多大反应，而是在专心研究手里的香水。

不清楚这次面试的规则，但总归和香水离不开干系，她不如专心搞事业。

香水展示完，舞会正式开始。

梁缇的男步是临时学的，只能做到勉强无错，但谈不上美观。

于是，郁听拉着她混进人群里，跳完一曲便匆匆退场，成了观赏者之一。

站在酒桌前，梁缇脸色没多好看。

她咬着酒杯说：“下次再有这种，我死也不会答应你。”

“别这样嘛宝贝，”郁听贴近她笑，“男步没那么难学的，有空我教你。”

“我说的是男步的问题吗？！”

郁听故作惊讶道：“呀宝贝，你什么时候脸皮这么薄啦？”

“……闭上你的嘴。”

梁缇朝她刷刷地丢眼刀，可惜郁听就像个滑溜的石头，刀枪不入还让人抓不住。

郁听伸手往她腰上一揽，微微仰头问：“那不如我们换换，我跳男步？”

梁缇平时工作喜欢穿短跟鞋，穿上鞋撑死了也就172，高不了郁听多少。可今天为了衬她，梁缇换了双十公分的恨天高。

她再往郁听身边一站，就足足比郁听高出来半个头。

跟这样的梁缇跳舞，跳男步并不简单。

梁缇相信她做得到，但相信是一回事，纵容又是另一回事。

她只道：“行了，你不如去找R家的人聊聊天。”

郁听晏晏地笑着应了，往外走了两步又回头：“那宝贝你呢？”

梁缇摆摆手道：“我歇会儿。”

梁缇似乎是真的怕了，竟然也有这种偷懒的时候，郁听忍俊不禁，提着裙摆离开。

拥蓝酒店的宴会厅占地四百多平，头顶流光溢彩，四处金碧辉煌。

郁听走进人群，随裙摆飘过一阵香风，引得周围人频频侧目。

宴会厅分两层，二层有几处休息室，但并不是全部开放使用，欧风的旋梯位于场内最北边，时不时见打扮光鲜亮丽的俊男靓女们上上下下。

郁听漫无目的地打量着这奢华的场地，也打量着周围戴着面具来来往往的人。

她目光无意中扫过二楼，却以外在楼杆边看见了熟人。

是谈聆和许礼商。

两位在京岳商圈里动动手指就能呼风唤雨的顶尖大佬。

在梁缇眼里，这两位就是顶尖资源。

钢琴曲落下最后一个尾音，忽然又想起一段悠扬的小提琴乐声。

这是下一曲舞要开始的信号。

郁听一口饮尽酒杯里的香槟，默默往场外边缘走去。

只不过她没往梁缇的方向走，而是去了另一面——因为她看见了Mr.Alan。

她盈盈笑着走上前，摘了面具跟男人打了招呼，同时表示了一下被邀请的荣幸。

Mr.Alan向她敬酒，受了感谢以后又给她介绍身边人：“这位是我们Rosiness的首席香水设计师，Mrs.Minna。”

Mr.Alan身边的女士穿着一身枣红色丝绒旗袍，上面有牡丹的暗纹，光照下来会有轻微的变色，领前缀着白玉珍珠盘扣，左边别着一枚红白双色的蔷薇胸针。

亚裔肤色，五官却带着北欧风味。

她朝郁听笑笑，用一口流利的汉语打招呼：“你好郁小姐，若不介意，你也可以称呼我的中文名，华海月。”

郁听顺从地递上酒杯：“华女士。”

客套了两句，郁听称赞了这场试香宴，随后便听华海月问她：“不知小姐拿到了哪一款香水小样？”

郁听心说这是面试要开始了，从随身的手包里拿出了那只小瓶。

瓶内是淡红色液体，瓶身上贴着一朵红玫瑰的标签。

她说：“是这款，我记得它的名字，Silence，静谧。”

华海月笑道：“看来小姐做过功课。”

郁听垂眸一笑：“不算做过功课，只是我对贵公司的产品一直有关注。”

说这话有卖弄的嫌疑，不过她没有在意面前两位的反应，而是继续道：“说起来，我最喜欢Hozidina这款香水——”

她轻轻摇晃着手中的酒杯，浅金色的酒液在指尖划过、又淹没。

“——雪地里开出的蔷薇，这是多么顽强的生命力，我很欣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