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独处
次日,沈念慈照常来学堂。
不过这次沈念慈是不敢再睡着了,规规矩矩地坐着抚琴,只不过那琴音嘈杂,实在是不堪入耳,偏偏当事人浑然不知,一曲真是让人肝肠断。
郑玉珍见状,昂着脑袋,不满地朝陆淮真道:“先生,那沈念慈弹的声音实在嘈杂,学生都无法凝神抚琴。”
话毕,众人纷纷停下抚琴,皆瞩目着。
陆淮真轻咳一声,居然罕见地朝沈念慈笑了笑,与那狂野的气质十分不符,然后便朝郑玉珍厉声道:“郑姑娘,同在一个学堂之上,为何她人没有受影响,偏偏你有。”
郑玉珍着急道:“先生。”
“那是你心不静,才会受到影响。沈大姑娘一心向学,即使现在琴技不佳,但她学习的心思诚恳,假以时日,水滴石穿,定会成为一代大家。”
陆淮真说着说着越来越没有普了,自己却没有意识到,神情激动热血。
沈念慈杏眼陡然睁大,露出茫然的神情,微微一怔。这先生今日吃错药了?一代大家?沈念慈垂眸瞧了瞧覆在琴弦上的双手。
昨日还不这样呀!这先生喝假酒了吧,说大话也不要带上自己呀!
“沈大姑娘,是吧!”陆淮真还叫上沈念慈,俨然没有注意到四周错愕一片。
沈念慈尴尬地笑了笑,道:“先生说的是,学生定不辜负先生所望。”
“对了,沈大姑娘,鉴于你琴艺暂时不佳,为师决定下学之后,再单独教学一番。也不能总因为你一人拖着所有人的进度。”陆淮真斟酌写用词,生怕一个不小心得罪了。
沈念慈低声惊呼:“留堂!?”
陆淮真瞧向她,道:“有何不可吗?”
“没有没有,麻烦先生了。”沈念慈连扯动嘴皮子装笑的心情都没有了,这个陆淮真,自己说大话,为何要让她受苦呀。
散学之际,学堂变得空荡荡。
陆淮满面笑容,朝沈念慈道:“我已经让你妹妹带话回去了,你被留堂了,你的丫鬟还在外头等着你呢。。”
接着陆淮真眼睛珠子圆咕噜地转动,道:“对了,沈大姑娘,为师呢散学之后其实有一大堆的琐事要去处理。”
听到这,沈念慈目光炯炯,眼神希翼。
“但是呢,为师为了你的琴艺着想,特意找来了执今兄。执今兄的琴艺那也是远近闻名,甚至更甚于为师的。”
随着陆淮真的话音落下,梁执今从门外走开,玉冠青年,目若朗星,一身云缎锦衣在暖阳下熠熠生辉。
的确,当今圣上的三位皇子。太子是个光风霁月,芝兰玉树的正人君子。四皇子是个身形魁梧,牛高马大的粗犷汉子。六皇子是个清冷淡漠,不问世事的谪仙性子。
六皇子虽然遗落民间□□年,但同世家公子,甚至是养在皇宫的皇子相比,也不逊色半分。只不过可惜的是,传闻中这六皇子是个文弱书生性子,不善武。
只不过,传闻终究只是传闻,谁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人想让世人如此认为。
陆淮真瞧向来人,又望着沈念慈,笑道:“沈大姑娘可要好好学,不要辜负为师的一片苦心。明日来时,我可要检查姑娘的功课的。”
话毕,陆淮真立刻转身离去,根本不让两人有反驳的机会,独留下两人。
梁执今走近,垂眼看向沈念慈,乌黑的发丝在暖阳下泛出丝丝光芒,愣了一会,才慢慢有所动作,启唇哑声道:“这两日陆淮真教的是?”
回应梁执今的是一阵沉默,沈念慈没有想到陆淮真居然给她请来了这人,犹豫不定道:“好像是手法?”
说完,还试探般向梁执今伸了伸手指。
少女的青葱玉手,指甲被修剪得整整齐齐,白皙如雪,柔如凝脂,纤纤十指,素若兰花,仔细看还能瞧见食指侧有一层显眼的茧子,那是沈念慈练箭留下的。
梁执今失笑一声,熟稔地坐在沈念慈身边,惊得沈念慈忍不住往旁边挪了挪。转眸看向梁执今,骤然顿住身形,两人近在咫尺,沈念慈呼吸一紧。
窗外的清风拂过,清冽的冷香丝丝缕缕缠绕在鼻尖,安静得只听见发钗流苏作响和叽叽喳喳的麻雀啼叫。
他轻抚上琴,不同于陆淮真,梁执今的手指白皙修长,骨节分明,手掌清瘦,青筋在白皙的手背格外明显。
手指微动,婉转的琴音从指缝中流出。
沈念慈被琴音抽回神思。转眸看向梁执今的手指,抹勾打托,挑剔摘劈,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琴艺基本功要扎实,这最基本的八个手法,得熟练于心。这样子弹起琴来音色才能连续婉转”
梁执今嗓音很好听,特别是放缓了语调,放柔了声线之时,便如同本人一样清冽,像是冬日的泉水,清凉空灵。
可声音再好听,沈念慈也提不起兴趣来,眉心紧蹙,神色低沉,只觉得头大。怎么还落得个一对一教学,教的人还是梁执今,真是让人窒息。
沈念慈垂眸看向古琴,不情不愿地抚上琴弦,试探地挑起,一声急声猝然响起,接着又是一勾,又是一抹急声响起。
这声音沈念慈自己听了都忍不住皱眉,试探地望了望一旁的梁执今。
听到这动静的梁执今,自然没有另外,也忍不住皱了眉头。
却在转瞬间,手掌轻覆在沈念慈手背之上,细腻的肌肤相触,冰冷的感觉传来,沈念慈有些许愣神,心跳在这一瞬间猛地加速。
紧接着,梁执今握着沈念慈的手,领着她的手指在琴弦之上转动,他用的力道很轻,沈念慈觉得有点点发痒,酥麻似的电流从手背传开,流淌全身。
梁执今的耐心极好,一遍又一遍,两人手背手心相触之面,都渗出丝丝薄汗,黏糊糊的,春日清风拂过,有带着点点凉意。
好在,在他的引导下,沈念慈弹奏的音调终于连串起来,只是还有点磕磕绊绊。
“你再反复练习,便会流畅的。”梁执今抽回手指,在一旁瞧着。
沈念慈便在梁执今的叮嘱下,不得不反复练习着这手法。他看得认真,眼睛还尖,沈念慈一有什么错误,便立刻挑了出来指正。
这样子,沈念慈还不能马虎片刻,指腹传阵阵灼热,力道没用好,琴弦韧劲十足,还有着些许刺痛。
沈念慈实在没想到这人这么较真。
“学琴不能急于求成,得循环渐进。”沈念慈实在是没有耐心弹下去,想同梁执今讲讲道理。
梁执今转头盯着少女,琥珀色的深邃瞳孔中透着认真,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道:“其实我对于琴并没有什么天赋,只是教导之人严厉苛刻,要我事事精益求精,做到最好。冬日练琴,每每练到手指僵硬,他便会给我备下一盆热水,浸泡片刻,有了知觉,便让我继续。”
热水浸泡,能让手指恢复知觉,同时也让痛感恢复。水泡发了肌肤,使其变得更加软糯,碰到坚韧的琴弦,无异于站在剑刃上跳舞,痛感密密麻麻,是无穷无尽地折磨。
梁执今说得云淡风轻,沈念慈低头瞧着那双手,清瘦修长,指骨明晰,她实在想不到这么好看的手指受到这种折磨之时,是什么场景。自己这样子练习的时候,指腹的灼痛,都如同针刺一般。
于是忍不住开口询问道:“宫里的先生如此严厉吗?”
听到这,梁执今弯眼失笑,阳光倒映在皓眸之中,这还是他头一次露出少年般明媚的笑容,没有一丝杂质,熠熠生辉。
只不过他并没有回答沈念慈的问题,宫里的先生惯是会见风使舵的,岂会严厉教导自己,这不过是那暗淡的前尘往事罢了。
沈念慈回过神来,想到他刚才说的话,处处规劝着自己勤能补拙,嗔怒道:“殿下是觉得我不用心,比不上你勤奋。”
瞧着眼前活灵活现的真人,梁执今欢欣雀跃,没过脑子道:“你要比上我干什么,沈大姑娘说得对,学琴非一日之功。若你想,我可以教你一辈子。”
话音落下,两人皆微微一怔。
两人比肩而坐,两相凝望,在宁静的世界里,眼眸之中倒影出澄澈的对方。微风吹过,少女的甜香和清冽的冷香相互缠绕。
一辈子,这三字,在两人心中发痒发烫。
苏漾刚冲进学堂便瞧见两人比肩而坐,相互沉默无言的模样。惊得硬生生停了脚步,膛目结舌,呆呆地张了嘴巴。
就直直地站在门口,把赶来的陆淮真吓了一跳,趁着那两人还没有发现,连忙拽这苏漾给他直接拉了出来。
苏漾被拽了出去,一回想到里面的场面,毛骨悚然呀,不满地开口道:“陆淮真,你干什么。”
陆淮真不解,“什么干什么呀!”
苏漾指着里面的方向,怒声道:“你是疯了吧,你自己的学生让梁执今去教干什么。”
这嗓音吓得陆淮真连忙去捂着苏漾的嘴,低声斥责道:“小声点,干什么呀!别让里面的人听到了!”想到苏漾的话,接着疑惑道:“梁执今怎么就不能教沈大姑娘了,你是不知道呀,梁执今对人家姑娘有意思,我这是帮他!”
苏漾气急败坏道:“帮什么呀,你糊涂呀!梁执今心怡之人是那林颂月。”
“啊?”陆淮真错愕一声,接着道:“你从哪听来的?你可别乱点鸳鸯谱!”
苏漾刚想把前世两个字脱口而出,硬生生被他给憋回去了,面色铁青,急得团团转,却半天说不出半句话,只好道:“反正,梁执今心怡的是那林颂月,若是没了她,那是会疯的!”
撂下这么一句话,苏漾便离开了。
陆淮真有一点摸不着头脑了,林颂月和梁执今认识吗?会疯的?这么厉害?难道自己真的看错了,但是自己给梁执今出谋划策的时候,他也没反驳呀!
照他的性子,若真是不喜欢,能如此嘛。
作者有话要说:宋时砚:傻子
陆淮真:你才是傻子感谢在2023-06-23 13:43:34~2023-06-25 17:52: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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