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Z偶尔能在论坛中利用技术手段让19倍镜去睡觉，还能知道他在米国出差，这些事情在顾望舒看来不过是礼貌和无关紧要而已。

如果叶栀不使用技术手段，哪里能知道他在米国做什么，又怎么确定他真的就关电脑睡觉了呢？

顾望舒本质上仍然是个很有边界感的人，大半年的亲密师徒，他对Z确实尊重，也提到过可以给Z介绍更好的工作，可是关于他自己，他多数时候都是沉默的。

作为日理万机的HK大佬，Z肯定也不能每天盯着小徒弟的事情，也不应当对一个随手捡来的徒弟有这么大好奇心——真的这么好奇顾望舒的身份，安全起见，顾望舒很可能会结束交流，选择回避。

在双方都默契的保有边界的“交往”大半年后，可以说一句师徒感情很好，仅此而已。

叶栀感觉到自己的耐性在一点点降低，她太渴望了，像沙漠中即将渴死的旅人，100米外就有水源，哪怕她的力气只能走99米，她死也要死在水边。

顾望舒对老别墅有种归巢似的习惯，哪怕他父母在A市有多处房产，从公寓到大平层到庄园别墅一应俱全，顾望舒始终坚持住在这里。

根据叶栀查到的信息和她自己接触顾望舒的情况来看，他大概有睡眠障碍，只要外出公干，他晚上有很大概率失眠加剧，有时候整夜整夜睡不着。

叶栀在四点多时被闹钟唤醒，看一眼航班刚刚落地，从机场信息上看顾望舒上了自家的车，那么基本上要回别墅区没错了。

昨晚刚洗的头发还很蓬松，叶栀给头发上了护理液，使它在有光泽的同时稍微定型。

穿上白色的丝质吊带裙，当然不能太露骨，加上一个浅雾紫色小披肩，让素雅盖过性感。

不化妆，但口红要薄薄的涂一层，不能太厚不能太艳，哪怕叶栀更适合艳丽的颜色。

做好这一切，叶栀在电脑上敲击几下，页面切换到别墅区的监控摄像。

找到可以拍到这两栋别墅的，尤其花园角度的，将未来半个多小时的影像全部覆盖掉。

这么做主要是为了防止顾望舒的家人检查监控。

小月亮不仅是华国最年轻的教授、研究员，还是机器人工程和人工智能领域的世界级大师，再加上首富顾家的小儿子，不论从哪个层面来说，他的安保级别都不低。

像他拜师Z的那段时间，作为Z的叶栀天天收到国家和个人的试探、调查，圆都隐晦问她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大动作。

如果不是Z灰帽偏白，基本还算一个“好人”，顾望舒不可能顺利拜师，一直跟TA接触。

同样的，来这里应聘，因为王教授和顾望舒的关系，叶栀本人也被调查过一些，不过一部分信息被叶栀用技术手段隐藏了而已。

只能庆幸顾望舒自己也有些怪癖，比如一定要住在别墅区这个爷爷奶奶的老房子里，不然叶栀根本很难找到机会与他单独相处。

四月底凌晨五点，黑色的凯迪拉克野兽驶入别墅区，安静停稳后司机小跑到后面打开车门，车内的男人轻阖着双眼似乎在沉睡，但车门轻轻拉开的一瞬间他便重新睁开眼睛。

是一双原本多情的桃花眼，可惜眉眼间只有浓重的冷淡意味，令人不敢靠近。

轻抿的薄唇颜色有些淡，天然有几分厌世感。抬腿轻巧迈步下车，戴着黑色皮手套的左手顺势拉了下衣领，这就算放松过了。

在这四月的清晨，他坐了十多个小时的飞机跨越大洋，手工西服仍然挺括如新。

“你回去休息吧。”声音也如整个人给人的感觉一样，淡淡的没什么烟火气。

“好的，少爷晚安。”司机说着为他推开别墅的外门。

但司机本身从身体到开门的手都停止在别墅外门一线。

顾望舒走路的步子很轻，冷漠的表情不针对任何人，他平时就是对整个世界都提不起劲的样子。

石质硬化的庭院视野开阔，他走到别墅门前，忽然看到地上一簇掉落的蓝花楹。

像是谁家调皮捣蛋的孩子摘下来玩过后乱丢的，他眉心微动，伸手将花枝捡起来，不欣赏，只是拿去庭院侧角的垃圾桶丢掉。

大脑和这清晨一样安静，他出差四天，加起来只睡了不到9个小时，走到垃圾桶前却还记得垃圾分类一下。

往回走，走出去几步又回过头，庭院侧边掉了几片叶子，大抵是隔壁王奶奶家的树又掉叶子了。

只是两三片而已，顾望舒走上前低头将它们捡起来，抬头时忽然闻到一股隐约的香。

像是柑橘……苦桔？茉莉？

不对，是加百列大天使月季……

浓而不浊，富有存在感的淡雅清新。

他朝庭院之外望去，树枝掩映下竟然有个女子在静坐冥想，这场景换个人都可能会惊叫出声，偏偏顾望舒卓越的脑子转得异乎寻常的快，在心理感觉害怕之前，他的大脑已经先一步进行过所有分析，确定自己安全，并且将女人的样子都刻进了脑海。

于是他直接跳过恐惧这一步，只记得女人乌黑微卷的长发之下莹润仿佛有光的美丽脸庞，单薄的身躯支撑着洁白无暇的丝质吊带，在浅浅的灰紫色的披肩包裹下，纤细而美丽。

像极了最好季节的加百列大天使。

微光之下，晨雾之中，她像女妖，又像什么神秘的生物，顾望舒的大脑甚至第一次试图使用修辞手法来叙述，是十分不理性的状态了。

在他发现这一点悚然一惊时，长久的凝视似乎也惊扰了树下的女子，她睁开眼睛，是一双很明亮很单纯的眼睛，被突然出现的陌生男人吓到，嘴唇翕动，不等顾望舒说什么，捂住披肩急匆匆站起来，很轻很快地从侧门小跑回屋里。

顾望舒呆站在原地，心里是什么都没想的，大脑却还在持续输出，帮他回忆起那个女孩有樱花般粉嫩的唇。

他惊得赶紧甩甩头，加百列大天使的香味消散殆尽，刚才的一切像是他长期失眠带来的幻觉。

他骤然攥紧手中几片叶子，真实感透过手套传来，顾望舒把它们丢进垃圾桶里，同样快步离开。

叶栀曾以Z的身份问19倍镜，你觉得什么味道比较香，类似香水什么的。

顾望舒只当师父在突发奇想的闲聊，在码代码的间隙回了句“加百列大天使月季”。

想了想这是花不是香水，怕师父以为他乱讲，还老老实实补充一句“可以用它提取香水，我觉得很好闻”。

说不清是喜欢它的名字还是喜欢它的样子亦或是它的香，总之顾望舒喜欢加百列大天使。

而今天早上，他好像在隔壁看见了一朵加百列大天使……

很诡异，又很好看。

冷热交接，叶栀回到别墅后情不自禁抖了抖。

这个时节的清晨真是太冷了，好在小月亮是个矜持寡言的人，否则真的攀谈起来，叶栀自己先冷死。

她坐在小套间的地板上，用力咬住拇指压抑住低笑，大半年的线上师徒，除去那次狼狈的一瞥，今天第一次真正见面，顾望舒比她想象的、照片上、视频上看到的，都要漂亮得多。

剪裁得体的黑色西服，精致怪异的黑色手套，拥有颠倒众生的脸蛋，偏偏平静淡漠得仿佛永远不会垂怜众生。

然而又是这样的他，那天夜里却能投下一瞥，说一句“夜深了，回去吧”。

“唔……顾望舒……”叶栀用力咬住拇指，身体仍然在战栗，这次不是冷热交替，而是心中涌动出的扭曲的火焰。

好热……

温暖……

他好像水墨画中走出来的谪仙人，在这乌糟尘世间渡劫一番，不知何时就要飘然离去了。

所以一定要想办法……吃掉他！

作者有话要说：加百列大天使，我最爱的月季，真的从名字到花型到香味都很棒很棒，可惜种了两次都没种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