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笛奏梅花曲

离那场致使天下惊变的始皇之殇已经过了十年,春去秋来,随着雁北铁骑的足迹遍布中原,六国的杂余势力纷纷被斩落。

那些参与政O变的家族有一个算一个,纷纷被诛连斩杀,甚至连知情不报的人也被牵连。在如此雷厉风行的手段之下,天下很快便又恢复到了最初的太平模样。

随着雁北君狠厉手段与冷血名头扩散天下,秦二世的名字在对比之下却是越发不显,世人只知雁北君‘摄政’之名,对于这个刚刚上任的秦二世却是知之甚少的。

“所以说,太过分了!”青年扎着学子头,愤愤不平的将自己心中所思所想尽数倾诉给了同伴,“这真的是太过分了。”

“嘘嘘嘘!”与他同坐的其中一个学子小心的环顾四周,“这话说说也就罢了,若是被旁人听见了,你不要前途,在下还想要命呢。”

“怕什么,”另一学子笑着打开了对方想要去捂对方的手,“若是明日真的找上门了,在场的诸位谁也逃不过。逃得过得——”他的视线扫过自己的同窗,省略的话语自是不言而喻的威胁。

然后话锋一转:“不过大家也没必要如此小心,随着当今如今年岁渐长,雁北君的手段也不复当初了。”

这要换做十年前,莫要说是谈论雁北君,便是想要涉及天下大事,也得三思再小心的把话咽在嗓子里,以防隔墙有耳。而自打那位及冠,便是他们这些小人物看着如今越发开放的言谈,也能猜想道朝堂上的风起云涌。

“就是,你们这群人太过胆小,连真话都不敢说了。若是人人都如你这般整日挂着‘君子’的模样,只求自保——这天下没救了,窃国就窃国吧!”第三人摇头晃脑,“只要摄政王一日还是摄政王,那这天下他就不是说了算的那个。”

“桥松!”与他同行的青年越发头痛起来,“你小心些。”他是真的对这个同窗的肆无忌惮而感到头疼,就算今日聚会的人对彼此的情况知根知底,但有些大家心知肚明的话能不要说出口,还是别说的为妙。

被唤作‘桥松’的青年晃了晃头:“本就是嘛,怕什么。”

“谁能不怕啊。”发觉周围是真的没人注意他们,青年松了口气,“你批判的可是摄政王......”

“雁北君!”桥松皱眉打断了他,不满的嘟囔道,“他才不是摄政王呢!”

被打断了青年哽了一下,完全无法理解自己的同伴一直以来为什么就和这个称呼过不去了:“没什么区别,你说他如今除了不知道为什么没有给自己盖个帽子之外,所行之事和摄政有什么差别。”

桥松的眉头扭成了一团,显然不爽极了。

“总之,”同窗略过这个话题,伸出食指指了指天空,“如今的天下,那位说的不算,摄政王,好吧,雁北君。”在桥松‘我绝对不赞同’的目光下改了口。

“雁北君才是说了算的那个,你瞧当年他说火烧咸阳,不就一意孤行的把所有百姓都赶出了咸阳,一把火全给烧了么——所以他想要杀你,就和抬抬手指那样简单。”

桥松嘟囔了一句什么。

青年没听清楚,不过也不妨事:“没准儿那位还得讨好这位摄政大臣呢,没瞧见这几年的寿宴,办的比君王都盛大。在下可是亲眼见过,那寿礼一箱箱的往府里抬,连接圣旨那位都不带出面的,可见狂妄到了何种境地。”

“只是重建也没要百姓多费什么力气吧,”又有人插入了对话,“固然烧的干脆,但我父亲说多亏了那一把火,推平旧城之后咸阳往北迁了百里地重新圈了新都,重新规划街市的同时,还筛出去不少身份不明的人。”

一边说着,一边往西边指了指:“现在旧址似乎改成了禁卫军的演武场?”

“好吧,勉强算作是一桩好事了。”另一人想了想,“但那咸阳宫可是大秦百年的都城,他一个做臣子的说烧就烧,可见猖狂到了何种境地。”

桥松咬住了下唇,他看起来想反驳,不过还是止住了自己的动作。

不过这显然开启了新的关于雁北君的话题:“别的不提,就光说前些日子南边儿的小国来朝,抬过来的东西直接送到了王府里,那位陛下怕是连箱子里装的什么都不清楚,就直接被他入库了吧。”

雁北君身上的事情,真的是学子们出游时永远不会褪色的话题:“前脚收了人家东西,认了人家为属臣,来送东西的使臣还没出京都呢,后脚就悄没声的派人直接灭了人家的国家,这位的手段,啧啧。”

“一点儿贺礼而已,”桥松垂眼看着自己手中的杯子,看着他拢着被子葱白的手指,“他若想要,只要打下来了,连地盘都是大秦得了,还稀罕他们这点儿供奉不成?”

“桥松!”青年嘴上这样说着,在察觉自己周边空无一人后,也没了多少恭敬,“你到底是哪一派的啊。”他对自己的好友真的是很头疼,说雁北君不好的是他,站在雁北君立场上说话的也是他。

“出尔反尔,又置我中原人的礼仪教信于何地?所谓君无戏言,他这一手,日后我大秦哪里还有‘信誉’可言?也不知道先帝在时——”

“咳!”这次轮到桥松打断对方了。

青年也紧接着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他的脸刷的白了起来,如做贼一般小心环顾四周,确定除却他们这些同窗外再无他人后,凑头道桥松身侧:“听他们说,先帝的陵墓终于封了。”

桥松点头。

“你就不好奇?”青年八卦道,“这么多年,甚至搬山建林,我可听说咸阳以东圈出了好大一片区域,这些年一直有雁北的军队把守着。莫要说人了,连只兔子都没给放进去,解封之后有好事的去看了,除了山就是树,什么都没有。”

桥松抬眼看着自己的同院的同学:“你好奇?”

“始皇陵哎,谁不好奇。”他露出了一丝向往,“听闻那里埋着长生不老药。”

“......长生不老药?”桥松神色古怪,“要是真有那东西,先帝还能,”停顿,“死?”

青年没注意到自己同学奇怪的停顿,他陷入在自己的思潮中,顺着桥松的话接了下去:“或许是没等到呢,若是没点儿什么好东西,能建这么久?”

桥松敷衍了一声或许吧。

搬山挖坑,平地造林算么?

想起好友嘴里‘咸阳以东最初是土丘,挖出万亩坑洞,后又填堆为山岭’的描述,还有他偶然中瞧见的陵墓构造图——二十年一边平乱,一边建着新都,果然期限日是能够创造奇迹的存在。

“不过你说,这权御就这么好?”杯酒交错之间,青年疑惑的询问自己的同窗,“听闻他年轻时也是威慑一方的将军,这十多年就算对外征战他也不曾见他离过咸阳。也不知这么多年好酒好肉,是不是也是大腹便便,连马都不会骑的模样了。”

桥松笑了一声,他对这个话题兴致不大,便举起酒杯岔开了话题。而作为这一众人中隐形的领头羊,关于雁北君是否还如当年般勇武的话题,很快就被叉走,再无人提及了。

从自己的酒友嘴中挖走了自己想要的所有信息之后,名为桥松的青年告别对方,晃着手中的绣包,沿着热闹繁华的集市朝着东市逛去,他看起来像是一个普通出门游玩的人,路上偶遇好友二三人,便停下来闲谈一二。

聊上几句近日的生活,从柴米将醋盐到老婆孩子父母长辈,又不动声色的与对方拜别,咬着手中的糕饼继续游逛,一副享受生活好不自在的模样。

直至摸到了一闪略显破旧的木门前,动作自然的推门而入。

也偶然停下脚步,驻足在摊前仔细观赏着民间人手艺人的作品,缠着对方讲讲自己的故事,直至对方来了客人才依依不舍的离开摊子,顺着人流涌动的方向,偶尔也会拐回旧街,毫无目的的继续游走。

直至确定了自己身后真的没人跟着,才闪身进入了小巷,七拐八拐的摸到了一闪略显破旧的木门前,推门而入。

那是一扇看起来有些破旧的门,只供两人并肩进入的木门显然是谁家院落的后门。初入院子里入目的便是凋败暗黄的杂草横树,小院里清清静静的好似荒废已久,但桥松却知道自从自己踏入巷子里,便已经被人顶上了。

他晃了晃手中的布袋子,细绳勾着他的食指在空中转了两个圈:“你家主子呢?”他对着空气询问道,“不会还陷在书房里难以自拔吧?”

他像是在自言自语,院子里依旧是一副冷凄的样子,不过自语之后的安静便是最好的答案。

桥松瘪嘴,沿着墙壁,踩着地上那贴墙散落在地,好似毫无规律的石头绕着穿过了院子。他手中绣着竹柏的袋子随意往腰间一别,收敛起了在外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大步流星的越过作为障眼法的破败小院,穿过别院的小门,闯入了那佳木茏葱,奇花闪灼的真正花园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