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6 章

女孩哭哭啼啼地叫着屈,一直到工作人员在书包里搜出一包白色粉末,才哽了一下,哭音戛然而止。

态度更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老老实实承认错误:

“叔叔这是一包高筋面粉,您可以拿去检验,我只是想跟姐姐开个玩笑,没想做别的……”

沈嘉嘉眼眶瞠大:“你的声线……”怎么从可爱萝莉音变成了男生变声期的公鸭嗓?

“女孩”猛地捂住嘴,懊恼垂下头,半晌,扒下几近以假乱真的头套,小心翼翼看过来:“对不起,姐姐你没有生气吧?”

也难怪沈嘉嘉会上当。

男孩长了张雌雄莫辨的漂亮脸蛋,又化了粉嫩嫩的淡妆,哪怕换成清爽短发后,依然性别模糊。

她倒也真没脾气,压根没把这恶作剧放在心上,脑子关注的都是别的。

愣了两秒,嘴边蹦出一个人名:“你是章一程?”

“姐姐叫我橙橙就好。”他夹着嗓音,害羞地抛了个媚眼。小小年纪已然无师自通撩妹技能。

旁边,梁希珩的同伴吹了个口哨。章一程不受干扰,继续拿腔捏调地问:“不知姐姐怎么称呼?”

这幅花孔雀开屏的斯文君子样,一点都瞧不出来,就在几分钟前,他还拿沈嘉嘉当清澈愚蠢的乖学生洗涮。

想要恶搞漂亮姐姐,来个“男厕变装遁逃、工作台大义凛然举报有人携带违禁品”一条龙,调剂一下无趣的候机日常。

“小影帝你好啊,我叫沈嘉嘉,是你未来两个月的临时执行经纪。”

沈嘉嘉笑吟吟伸出手,递了块牛奶糖给他。

“纳尼?!经纪人?”章一程瞳孔地震,很受伤地仰着头,难以置信反问。

沈嘉嘉肯定点头。

她也没想到竟然会这么巧。

丁洁说章一程可能要晚几天才飞,她还以为要过些天才能见到本尊。

章一程六岁在日本出道,目前总共拍了一部日本电影,两部韩国电影,反响均很不错。前年还捡漏抱了座大钟奖。

秋天转学回国读书后,他父母主动向思域授权了部分代理约。

不过,家长怕孩子需要适应新环境,并未急着在影视行业铺路,给儿子拓展新业务。

思域曾递出过两部班底很不错的剧本,都被他父母给推了。

这次又是他父母主动找上来的。

据说,章一程戏瘾很大,思路更是天马行空,常常在班上组织大家表演沉浸式剧本,捉弄其他同学老师。俨然一个孩子王,惹得老师家长叫苦不迭。

正逢寒假来临,章母遂一通电话把儿子打包塞进剧组。

章一程这小屁孩天不怕地不怕,唯有两怕:一怕导演,二怕经纪人。

他父母这也是对症下药,拿剧组当少管所用了。

等进了机舱,章一程发现自己跟沈嘉嘉的位置只隔了一个走廊后,更是抱着栏杆宁死不从。

也不知是犯了戏瘾,还是真害怕,总之活灵活现演绎了一段“唱念做打”,哭成泪人。

直逼得梁希珩开口:“我跟你换,你去坐4f。”

这也是胡杨认为最可疑的地方之一——换什么座位,王子殿下一贯的操作不是帮别人升舱吗?

如果梁希珩知道他的内心活动,绝对要澄清:他只是两相权衡取其轻,选择了最不麻烦的那个,仅此而已。

胡杨才懒得听梁希珩这些解释的屁话。

他只知道,眼前这株万年不开花的铁树,在这隆冬腊月里,居然颤巍巍探出了根嫩芽。

多稀罕啊。

他们滑雪队封心绝爱的纯情小王子,雪板都只玩儿单的,恨不得一天四十八小时泡在雪场,多少女粉丝倒贴个遍,都懒得抬下眼皮。

难不成,真要赶在十八岁成年前,羞答答地铁树结花苞,早那个恋了?

此刻,胡杨心里除了八卦还是八卦,一心逼王子殿下袒露心事。

“你跟漂亮妹妹怎么认识的?”

“什么时候开始有kilig这种感觉的?”

“一般什么情况下会触发?”

“只有她喊你名字的时候,还是……”

“梁希珩,梁希珩,梁哥哥……怎么样,心跳有没有加速?”

他一个问题接一个地阴阳怪气拷问着。

边问还不忘做各种骚扰的小动作——包括但不限于把梁希珩的鞋带绑到一起,录视频借位对着他狂扇巴掌等等。

而被骚扰者,就跟个死人一样。

全程安静仰躺在座椅上,耳机眼罩护体,任胡杨恶搞,我自岿然不动。

胡杨独角戏唱了半天,也磨出了脾气。

怕打扰到周围其他人,他一直学梁希珩压着嗓子飘气音,这会儿喉咙都快夹细了,不想再动嘴,只能动手。

一不做二不休,直接伸手扒掉梁希珩的眼罩。

“啊……他……”

沈嘉嘉去上完厕所回来,便撞上这幅场景。没忍住惊呼出声。

她亲眼看见,去掉眼罩后,梁希珩的一双眼,真真切切地眼睑上下散开着,大半颗透明玻璃珠似的眼球,就这么光秃秃敞在空气中。

心头瞬间闪过的,是昨晚的那个梦……关于模特一事,她威胁他,说话不算话的小孩会被神惩罚,从此只能睁着眼睛睡觉。

“……”也不能这么灵验的吧?

沈嘉嘉咽了口唾沫压惊。

胡杨耳朵灵光,接了茬:“他怎么了?”

他逆着光,沈嘉嘉看不太清口型,礼貌回了个笑,内心复杂难喻,没再搭话。

这趟航线要十几个小时,大部分人都是半玩半睡熬过去的。

沈嘉嘉失策忘记随身携书,捧着手机又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想来想去,只得打开备忘录写丁姐交代给她的营销稿:

法国偶遇司瑜陆城夫妇,结婚十年依然恩爱如初。

司陆两人结婚头几年,确有一段你侬我侬的甜蜜时光,但婚姻不比恋爱,难免会出现分歧和摩擦。

尤其,司瑜并不愿再生育。

圈内圈外几乎无人不知,她有一私生女,只小她十七岁。但保密工作做得很好,多年来,除了幼年时的一张糊照,再没别的照片流出。

甚至丁洁都曾半真半假叹过一次,“也不知老娘这辈子有没有机会,目睹一回小公主的真颜。”

沈嘉嘉倒真目睹过——不过她完全不记得这回事。

还是阿奶去世后,留给她一兜遗物,里头掖了几张照片。

其中有张二寸照,图上两个小人儿,左边两岁左右的胖娃娃,和网上曝出的司瑜女儿一模一样。

连衣服都是同一件。

那衣服是沈嘉嘉的,用的粉色碎花布头,至今还在她柜子底下保存着。

照片背后写了一行字:

右一沈善用孙女,摄于八周岁——看身高,拍照时沈嘉嘉实际年龄估计也就只有四岁。

司瑜是有女万事足,传宗接代这一笔无须多愁,但陆城不是。

男性的繁殖欲本就比女性旺盛,陆城家底不差,资产几十个亿,真有“皇位”需要继承,于是,理直气壮在外头搞了个儿子出来。

司瑜比他更爽快,直接提了离婚。

不过,司瑜在感情上利落也黏糊,还没来得及公开消息,就在陆城的软磨硬泡下,吃了回头草。

两人现在的关系,说不上来是恋人还是朋友。

离婚后,陆城苦追一年多,但司瑜只沉溺谈情说爱,绝口不提复婚。陆城死了心,又赌气跟其他女人搅在了一起。

司瑜也不见伤心难过,立即开开心心和他分了手,迅速逢上第二春。

再后来,因为种种原因,又不断分分合合。至今连丁洁都说不准,两人到底是怎么个状态。

不过对外,两人毋庸置疑是夫妻档没错。

特别是思域正发力准备上市,在这关键时期,任何一星半点的负面新闻,都是极大的不利。

和高远和谈后,思域公关部又很快拿出数套方案,将司瑜和陆城的婚姻状态进行分阶段包装,润物细无声,循序渐进打造一段三年和平离婚计划。

沈嘉嘉目前在写的这版稿子,主打两人恩爱甜蜜。

等过阵子高远偷拍“婚外情”事件风波渐消,团队打算给他们接部婚后综艺,再找几个擅长写婚恋戏的实力编剧坐镇。

策划一出酸甜口的脚本,为三年后的离婚埋个伏笔。

沈嘉嘉写稿子很精细,也很投入,直到飞机餐递到手边,才反应过来到了晚餐时间。

“谢谢。”她抬头,撞上一双笑嘻嘻的眼。

明亮灯光下,胡杨涎着脸:“漂亮妹妹,咱们换个座呗。”

手里举着餐盒,他抬下巴示意一旁:“这我对象。”

沈嘉嘉跟着瞧过去,邻座女孩穿着他同款队服,留了头墨绿色齐肩短发,气质偏高冷范儿,闻言嫌弃地皱了皱眉,却并未出声反驳。

她思考了0.01秒:“你稍等一下。”

然后面向身侧,表情认真:“你想挨着他坐吗?”

胡杨:“……”这几把什么操作?

女孩显然也十分意外,乐了,干脆摇摇头:“不想。”

于是,沈嘉嘉那双无辜大眼眨巴两下,又放回胡杨身上,回绝他:“对不起,飞机上不可以擅自调换座位,我不能答应你的要求。”

胡杨:“……”

“这趟直达是咱自己家申请的航线,座位随便坐,没人管。”

这说辞有夸大成分,但反正有梁希珩在,这个逼他还是装得起的。

沈嘉嘉抱歉笑笑,不为所动。

胡杨转头威胁前女友:“你还想不想要司瑜的签名了?”

女孩切了声:“反正你也拿不到。”

“小瞧人呢你这不是?不就是司瑜的签名吗,多简单的事儿,只要你说和好,小爷分分钟给你搞定。”

“OK,我们和好,签名呢,拿来。”

“……”

胡杨好似吞了一口甜到发苦的变质糖,表情扭曲僵硬几秒,语气变软:“宝贝儿,再宽限一个月行不行?”

那秒怂滑跪的姿势,简直比活宝还活宝。

沈嘉嘉也没忍住提了下唇角,她低头在背包里找了找,翻出几张签名照,递给旁边女孩:“刚好我带了几张,送给你。”

她给的随意,神色如常,平淡得就像普普通通递了包卫生纸出去。

“我操。”胡杨傻了。

这可是司瑜的签名照。

传说中签个名比要她命还难,荣获粉圈内评“最不爱签名艺人”光荣称号,大粉头都搞不到的亲签照。

送人这么随便的吗?

“啊啊啊是真的!美女你缺女朋友吗?我愿意。”高冷女神变女神经了。

沈嘉嘉被她的激动感染,唇角梨涡陷进去,她露出个笑,有点小骄傲:“朋友送的,我还有一些,这些都送给你啦。”隐去和司瑜的关系不提。

胡杨:“……”我操他妈的梁希珩。

果然在爱情面前,十几年的兄弟情就是个屁!

他磨了那么久,眼瞅着女朋友都快哄不回来了,连签名照的影子都没摸着。再对比一下,人家漂亮妹妹随手一掏就是一沓……心好疼。

这TM还叫不喜欢?

早知道他还不如偷偷去问周途要。

胡杨生无可恋。

一旁,两个女孩因司瑜而结识,相视一笑,开心地互换了联系方式。

被忽略的胡杨卑微建言:“不然咱先吃饭?”

“要吃你吃,我不饿。”

女孩正在兴头,翻了个白眼,懒得睬他。话音没落地,肚子就不给面子地咕咕响了两声,闹了个脸红。

遂气呼呼瞪向胡杨。

沈嘉嘉见那两人你来我往,打起了眉眼官司,关系隐隐有破冰迹象。竟难得也开窍一回,主动让位。

“你们先吃,我要写个东西。”

她解开安全扣,起身把位置让给胡杨。

走廊另一侧,梁希珩躺在座椅上,双腿大咧咧向前敞着,正在闭目休息。

他面部折叠度高,窄窄一张脸,五官十分立体。眉毛浓黑却不见粗犷,与皮肤的白、嘴唇的红,遥遥呼应,融合得恰到好处。

是极得上天厚爱的一副皮囊。

这会儿,沈嘉嘉是发自内心感到遗憾,那天在医院,没当场应下梁希珩的提议了。

不过,看在此刻他眼睛终于成功闭上、她的良心不必饱受折磨的份儿上,她也就不计较他空口白话了。

她边欣赏神颜边自我宽慰,完全没在意,闭目修神的人突然张开了眼。

反而趁机观摩起了他那双最为突出的眼睛——色泽清透若茶底,亮而有神,不温柔,却抓人。

两人目光对上,沈嘉嘉半点没有被抓包的羞惭,扬了扬唇,喊他。

“梁希珩。”

她上身下倾,声音压低,像是在传递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眼神真心实意,透着最朴实的赞叹,毫不吝啬地夸:

“你长得真的好好看!”

旁的不说,在颜控二字上,戏内戏外,司瑜绝对是难得统一的高审美高标准。

两人一站一坐,视线高度形成落差。

梁希珩单手捂着胃部,脸色微愠。他半昂头眯眼仰视着她。

天尽头滚着火烧云,霞光四溅。熟透了的云朵卷融成水儿,颜料漫天胡地晕染,在他脸上也镏了条金边儿。

仿佛结了道圣光。

可惜,无论是下位者的姿势,还是柔和的线条,都不过是欺骗人眼睛的虚假表面。

撞入耳内的,是梁希珩冰块一样梆硬的语气。

一字一顿,在她心上敲下警钟。

“别、喊、我、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本人怀疑:仅仅是语气梆硬吗?

梁希珩——在追到老婆前,先一步穿上了老婆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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