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那我叫你什么?”她想到大英课本上的那个字母,“Sole?”

沈嘉嘉很好说话地同他商量。

梁希珩敛下眼皮,敷衍地“嗯”了声。

任谁在半睡半醒间,突然被一双眼直勾勾地久久凝视着,心情都不会很爽。

尤其是不久前才刚被污蔑喜欢对方。

乘务推着餐车往回走,沈嘉嘉侧身让路。

走廊不够宽,她骨架小,也没想打扰梁希珩,抬脚就要从他腿上迈过去,坐进胡杨的位置上。

刚把右腿横进去,身下的人猝不及防又撩开了眼。

他眼角微垂,目光虚拢过来,清清凉凉,一副我不高兴,谁也别招惹我的样子。

梁希珩腿长,窝囊地缩在这小小一隅,有些无处安放,随便一摆便把空间装得满满当当。

沈嘉嘉从他腿上跨过去,不可避免要蹭到他的膝盖。右脚撑地时,更是对落脚点判断失误,几乎贴着他小腿外侧滑了下去。

“对不起。”沈嘉嘉很不好意思。

她分着腿横跨一个座位,姿势有些不雅,也维持得很勉强,小声道完歉,又埋头搬运左腿。

她右脚没踩实,左腿悬空,全靠拦在右腿内侧的那根长腿支撑。

梁希珩猛地把腿一收。沈嘉嘉失去倚仗,不巧又遇上气流颠簸,站是没可能站稳,她膝盖一弯,身体也跟着向下扑。

某人避嫌避得干脆,到头来不过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情急之下,他先是拦住了她的腰,触感不对,又急急忙忙松开,向上提溜她的胳膊。

并交代:“别乱动。”

但他身处下位,力道不好拿捏。

尤其是飞机上暖气足,沈嘉嘉今天没发蠢,早早把臃肿的外套剥了,只留一件薄毛衣。

梁希珩擒在手中,只觉哪里都软软滑滑,像无骨的蛇,碰又不敢细碰,躲又躲不得。

可谓骑虎难下。

他反应还算敏捷,见避之不及,当即利落解开安全带,上身灵活地向左侧平移,凭借强劲的腰力,生拧90度,将整个身体腾挪到内侧位置上。

身为极限滑雪运动员,梁希珩最不缺的,就是眼疾手快的反应速度和对身体的超强操纵能力。

特别他还是临场发挥型选手。

越是紧急关头,越有条不紊,对动作把控精细到毫秒的程度。

动作间,他没忘把座椅中间的扶手抬起,也没忘护着沈嘉嘉的脑袋和膝盖,几近细致入微。

却唯独算漏一点——

他的鞋带被胡杨搞怪绑在了一块儿。

意识到两脚无法分开后,梁希珩已经尽最大努力维持平衡。

但囿于场地发挥受限,最后,两人还是狼狈地双双跌落在座椅上。

一切发生的太快,等沈嘉嘉回过神来,已经半横躺在了梁希珩身上。

脑袋枕着的那块儿,刚好是他的腰腹。

余光下游,她不小心瞥见窄窄一条耀眼的白线,是他衣摆上缩,无意裸出的皮肤颜色。

“两位需要帮助吗?”乘务关切地问。

“谢谢阿姐,不用啦,我可以的。”

沈嘉嘉收回视线,摇着头,不慌不忙爬坐起来。刚起开,梁希珩便迅速连人带腿转移到胡杨原来的位置上。

这股强气流大约持续了十几分钟,飞机颠簸剧烈,两人也没再互换座位。

沈嘉嘉笑送乘务离开,余光注意到那一团死结的鞋带,动作快于脑子一步,主动蹲下来整理。

梁希珩第一时间阻拦:“你……”

却还是不及沈嘉嘉脸皮厚,捉住他要收回的脚,态度从容不迫:“小事,我来就行。”

她娴熟解开鞋带,还不忘贴心询问:“你想系蝴蝶结还是……?”

绝对是工伤后遗症。

暑假那会儿,沈嘉嘉还没考下来经纪人证,没办法像丁洁那样,以司瑜助理和执行经纪的双重身份,去跟艺人对接工作。

除了处理一些简单的文职事务,有时候也会被丁洁安排,临时客串一把艺人助理。

要是旁人肯定不乐意,觉得有降身份,但沈嘉嘉非但不觉自己被针对,反而乐在其中。

她是真挺享受照顾人的,天生热心肠。

很多事儿都是顺手就做了,不用过脑子,比当事人还主动上心。

别说给艺人穿鞋喂水,最忙的时候,连帮忙洗脸护肤沈嘉嘉都做过。

当然,哪怕做这些事,她也从来过没有低人一等的念头。分工合作是为了提高工作效率,也是为了保证工作质量。

还是那句话,她行为处世,只对事不对人。

甚至可以说有些“目中无人”。

沈嘉嘉天然能做到和每个人平等坦率交流,不卑不亢,从不会把自己摆在低于或高于对方的位置,更领悟不了“捧高踩低”那套。

再盛气凌人的主,遇上她也只能哑火。

“——系中国结!”

梁希珩被问愣住,一句话堵在嗓子眼,脚也忘了收,半晌没接茬。

旁边吃瓜吃得正起劲的胡杨沉不住气,张口替他抢答。

两人刚才那点儿动静,虽没惊动其他人,却也没逃过胡杨的火眼金睛。

顿时也不气梁希珩的区别对待了,连饭都顾不上吃,擎等着围观铁树沸天震地炸开花。

见沈嘉嘉注意力被吸引,胡杨挑挑眉,继续信口胡诌:“中国结好啊,多喜庆多爱国。”调出他的中华小曲库,吹着小调哼歌词,“打个中国结,请春风剪个彩,愿祖国的日月年年好运来……”

一片口香糖飞进门,闭上了他的嘴。

胡杨哇靠一声,嚼巴两下品出甜味,才意识到这警告是梁殿下手下留情。

登时噤了声,不敢再造次,老老实实扭回头给前女友献殷勤去了。

最后是梁希珩自己系的鞋带。

拽着一张臭脸,劲劲儿的,也不知又怎么闹起了别扭。

沈嘉嘉自认还算讨人喜欢。

托了长相的福,她天生面善招人好感,唇角更是常年翘着,逢人带笑,加上她说话语速不快,口气暄软平和,哪怕偶尔出言不当,也很难惹人生厌。

她本人也并不社恐。

对沈嘉嘉来说,交流就像呼吸一样简单。

可能是学不太会看人脸色的原因,面对陌生人或者做公共演讲,她也完全不会扭捏怯场。直来直去,几乎没遇上过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的时候。

但梁希珩太难搞。

性格阴晴不定,动不动就翻脸,冷处理,让靠脸走遍天下的沈嘉嘉头一次碰壁,满身招数,有些无从下手。

一直到下飞机,整整十多个小时,俩人几乎零交流。唯有的两次对话,也没几个字台词。

第一次对话发生在“鞋带”事件后不久。

沈嘉嘉坐在椅子上向后靠,后腰突地被硌了一下。

揪出罪魁祸首一看,发现竟是本书,书名叫《LE PETIT PRINCE》,《小王子》的原著。

她最近在自学法语,刚巧又陪司瑜看过02年版本的改编音乐剧,认得这几个单词。

“这是你的书吗?”

梁希珩模糊嗯一声,看模样不是很想睬人。他拿湿巾仔仔细细擦了手,才接过去,套上塑封,把书收回包中。

也把沈嘉嘉那句未出口的——“我能借来看看吗”,干干脆脆堵了回去。

她只得继续埋头润色下一个营销通稿。

第二次对话发生在北京时间22:15。

飞机追着太阳一路西行,窗外的霓虹油画稀罕地持续了一两个小时没褪色,甚至还一度出现太阳从西方升起的奇景。

沈嘉嘉头一次横跨数个时区出行,对这种奇异体验很不能适应,晚上十点准时入睡的生物钟也被影响。

她大脑亢奋过度,睡不着,决定放点轻音乐催眠。

书包里只摸出两只蓝牙耳机,是思域发的元旦福利,沈嘉嘉没用过,捣鼓了会儿,耳机似乎不太灵敏,始终出不来声音。

她余光无意向左扫,瞥见梁希珩刚巧也在取耳机,于是不耻下问,虚心向他请教。

却在扭头面向他的过程中,注意力不知不觉被那张脸勾走。

昏昧的光线下,他皮肤白得发光,五官也被点亮,有种勾魂夺舍的味道。

旁人的面孔早被夜色模糊,打上朦胧的马赛克,唯独他,反像是加了层高清滤镜,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的。

漂亮得轻而易举、有目共睹。

溜到嘴边的请教,瞬间换了台词,恍惚喃喃出声:

“梁希珩,你好白啊。”

是那种健康的,玲珑剔透的,有光泽的白。

“皓色生瓯面,堪称雪见羞。”

此情此景,绝对超额还原了苏轼的这句诗。

梁希珩先是瞪了她一眼,又连忙往下扯了扯衣摆,嘴唇动了动,似吐出两个字,但没发出声音。

他像极了被流氓调戏的小良家,气得脸都是青的,不管不顾将脸扭向了另一边。

沈嘉嘉对照口型还原了下,那两个字像是“稳妥”,又像是“龌龊”。她有些猜不透。

不过,耳机倒终于传出了声音。

只是刚听两三个音符,她就迅速察觉出不对。

这音乐很耳熟,但并不在她平时涉猎范围。

正是那天在医院,梁希珩放了一整夜,让人听了清心寡欲,恨不得立即断绝红尘、遁入空门的《大悲咒》。

作者有话要说:珩,别自欺欺人了。

是谁满脑子yellow废料,是谁一脑袋恋爱细胞,又是谁需要听《大悲咒》,你心里最好有点ac数。

【小剧场一则】

在一起前:

嘉:你好白啊!

珩:所以你想据为己有是吧?

在一起后:

嘉:今天下雨,适合睡懒觉

珩:所以你又想要了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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