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8 章

很显然,她的耳机不小心连上了梁希珩的手机。

虽然沈嘉嘉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么离谱的事情,但既然已成既定事实,只能想办法尽早挽回。

可梁希珩就跟“三魂出窍,七魄升天”似的,眼罩一拉,耳塞一填,主动斩断与外界的一切联系。

任她随意怎么折腾,都无动于衷,坚决不给半声回应。

再后来。

《大悲咒》确实静心凝神,给活跃的大脑皮层来了个深层次按摩,困意阵阵来袭,她眼皮一点一点坠下去。

这一觉睡了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久,质量奇高。

心灵空明,躯壳放松。

醒来时天还是黑的,机舱内的灯不知什么时候全部熄掉。

高阔的夜空静谧安详,四周被无边夜色包裹,飞机在繁星间穿梭,恍惚中,让人生出进入童话世界的错觉。

沈嘉嘉痴痴盯着窗外欣赏了好久。

耳机声音调到最低,仍在单曲循环中。

她不常戴耳机,这会儿耳内异物感很强,硌得皮肤不是很舒服。

但奇异的,她并不想取下来,舒缓恬淡的旋律在四肢百骸游走——南无喝啰怛那哆啰夜耶,南无阿唎耶……她隐隐有些上头。

许多相关的画面从眼前闪过。

香火缭绕的寺庙,虔诚的信徒,还有面冷心热的梁希珩。

沈嘉嘉想,梁希珩可真贴心。

发现她睡不着,竟特意拐弯抹角推荐了这个给她听。

人睡饱了难免心情好,她整个人神清气爽,见到什么都觉得欢喜可亲。

没多久,橘黄的灯光一一亮起。

有乘务走过来温柔地提醒大家,航班将在一个小时后抵达尚贝里。

“阿姐,请问有早餐吗?”

在乘务经过时,沈嘉嘉喊住她。

现在是北京时间早上六点,离上次吃饭已经过去至少十个小时,她肚子饿了。

“有的,三明治和甜牛奶可以吗?”

“牛奶不要了,给我白水就行。”

过了会儿,乘务送来一份新鲜的三明治,一杯温水,还有一瓶热牛奶。

沈嘉嘉亲眼看着,牛奶被妥帖地放在了梁希珩的座位前。

“多少钱哦?”

她见其他人都没有早餐,以为这份是另给的,边问边翻零钱袋。

“飞机上的小吃都是免费提供的,不收费,祝您旅途愉快。”

“谢谢。”醒来能有温热的食物吃就很开心。

沈嘉嘉眼角下弯,变出一只‘小奶牛’交到乘务手上,连同一小包开心果。

“那这个送给你,也祝你旅途愉快,牛年快乐,天天开心!”

乘务含笑接过。等人走了,一旁胡杨忍不住探头向她书包里瞅。

“漂亮妹妹,你刚给的那是什么?”

“羊毛毡,可以拿来当钥匙挂链。”

沈嘉嘉先答了他的问题,才正式纠正,“不是妹妹,应该是姐姐。”

“你哪一年的?”

“9……01年。”

“我靠,姐弟恋啊,猛还是殿下猛。”

周围有些嘈杂,胡杨嘀咕的声音太小,沈嘉嘉没听清,“什么?”

“你几月份的?”

“十月。”她国庆节当天出生。

胡杨不挣扎了,认命喊人:“姐姐好。”

旁边绿头发的女孩也惊讶地探头过来,“可你看起来好小。”

北大池并没有直达尚贝里的航班,总局获悉他们要去参加比赛,特意帮忙申请了这条航线。

队里的人都清楚,这是因之前的事,国家队在向梁希珩示好。

虽然最后教练做主婉拒,但航线保留。

乘坐这趟飞机的,除了他们滑雪队,还有一些体育新闻记者,再有就是少数滑雪发烧友。

沈嘉嘉和章一程是其中的唯二异类。

胡杨早就打听到,乘客中有俩未成年,一大一小。小的那个未满12周岁,独自出行,没带爸妈。

他一直都以为另一个是沈嘉嘉。

眼下才回过味来,他这是灯下黑。另一个分明是早恋尚未遂的梁希珩。

三人聊了几句,互换了联系方式。

沈嘉嘉主动自我介绍:“嘉是夸奖的那个嘉,我在池大读大一,很高兴认识你们。”

绿头发女孩有样学样:“我叫祝芙,恭喜发财的祝,出清水的那个芙,隔壁池体的,我俩都读大二。”

最后轮到胡杨。

他心不在此,敷衍地补充了句——“人送外号胡图图”,忙旁敲侧击关心重点:“嘉嘉姐也是学体育的?”跟梁希珩一个班?

“不是,我是广播与电视编导专业的。”

“那你和梁希珩……”

沈嘉嘉好努力咽下口中的三明治,见两人盯着她,不好意思笑笑,“我饿了。”

她好奇:“你们都不吃早饭吗?”

“我俩睡前吃了夜宵,这会儿不饿。”

尚贝里位于法国萨瓦省,坐落在阿尔卑斯山脉北部,比东八区晚近七个小时。他们经常到处参加比赛,习惯了一上飞机就开始调作息。

沈嘉嘉“噢”了声,边吃边答复两人的提问。

她吃东西慢,喜欢小口小口细嚼。

其实花费时间并不长,只不过她那看起来像是要吃到天荒地老的架势,无端让人觉得懒洋洋的,很悠闲。

包括做其他事也是这样。

认识她的人都很难想象,长相三好学生的沈嘉嘉,居然是一个热衷卡点的人。

上课总是踩着铃声进教室。唯一一次早出门,还是因为心心念念,想要赏没被踩过的雪。

高考当天,考试结束前15分钟的提示铃已经唱响,她数学最后两大题全部空白,答题卡选项一个没涂,还能慢悠悠地在立体几何图上,补下一道工整的辅助线。

学校随堂考,最后半小时,常有任课老师跑去考场巡考,估摸学生的答题情况。

大都在她座位附近来去匆匆,从不逗留。

无他,唯恐气出心脏病。

实际上,沈嘉嘉做事真的不磨洋工,反而效率很高。

她的卷子,永远是正确率最高的,也从没发生过类似“会的题目不小心写错,或者时间不够没来得及写”等,普通人都会有的合理性失误。

更从没误过什么事。

但怎么说,她这副总是对时间满不在乎的温吞性子,在当今讲究快节奏的大环境下,的确略显违和。

还是难免气得人牙根痒痒。

丁洁就是受害者之一。

这次沈嘉嘉独自出行,从早上开始,丁洁半小时一个电话,半威胁半恫吓,三令五申误机对工作的影响,才终于逼她多提前一个小时出了门。

可能人类在看待异性时,因为不够了解,总会自我蒙蔽,平白多添一层滤镜。

胡杨就觉得沈嘉嘉这性格挺好的。

有问必答。

爽利又不失淳朴,多可爱人儿,半点不矫情。

“他不磨牙啊,还挺安静的。”

“我半夜起来上厕所,看见他睡觉时举着两只手,跟投降似的,像个宝宝,就还挺好玩的。”

不到十分钟。

胡杨不费吹灰之力,就把沈嘉嘉和梁希珩之间的所有细节,全部了然于胸。

当然,这是他单方面以为的。

别有所指,嘁一声:“他可不就是个宝宝,到现在还没断奶。”

沈嘉嘉扫了眼梁希珩座位前的牛奶瓶,深以为然,点点头:“怪不得。”

怪不得他身上总有股若有似无的牛奶香。

沈嘉嘉小时候没喝过牛奶,后来第一次尝就莫名喜欢,觉得特别香。

可惜肠胃无福消受,一喝就嗳气,只能干闻味儿眼馋。

胡杨不知她的言外之意,单刀直入:“你认为他人怎么样?”

“蛮热心善良的,可能不太擅长表达?情绪比较内敛。”

沈嘉嘉目光诚恳。

想也知道,没谁会在这种场合,去负面评价一个人。

不过,她那双眼,天然自带信服力,总能给人一种掏心掏肺的质朴感。

这说法给了胡杨心脏一击。

不敢相信,沈嘉嘉嘴里的,和他认识的那个喜欢甩臭脸装酷的拽逼,是同一个人。

该问的都问完后,话题又回到开头。

“那个羊毛毡,是你自己做的吗?”

开口的是祝芙,她长了张冷感高级脸,但性格很小女生,生平有两大爱好,一是司瑜,一是收藏各种手工艺制品。

“对,我做了还有很多,不过其他都在行李箱里。”沈嘉嘉主动许诺,等取了行李后送给他们几只。

祝芙必须满口应下,但她想讨要的东西不止这一件,“那个花,可以送我吗?”

她指的是沈嘉嘉面前桌板上的几朵手折纸花,写完稿子,无事可做,她随手折了三朵。

一朵铃兰,一朵玫瑰,一朵栀子。

祝芙一眼相中颜值最高的铃兰:“我想要这个。”

“可以呀。”沈嘉嘉爽快交给她,又问胡杨,“你要吗?”

当然要。

白送的花为什么不要。

胡杨半点不纠结地选择了栀子。

玫瑰是最常规的折法,没太多新意和花样,比不上其他两个让人眼前一亮。

而且折玫瑰的那张纸,颜色白不白黄不黄的,不在他的审美区间。

沈嘉嘉应是和他持同样看法,问话时,已经动手捡起了栀子。

“剩的那朵就送给我们殿下吧,刚好他浪漫过敏,闻不了玫瑰味,这辈子估计都没机会收玫瑰花。”

这番言辞有理有据,沈嘉嘉没道理拒绝,等梁希珩一醒来,直接呈到他眼前。

梁希珩刚睡醒,人有点懵,大脑反应迟钝。

接到手上后,才注意到那是什么。

他僵硬地举着胳膊,半天才干巴巴捡回声音:“你什么意思?”

如果没认错,这好像是……玫瑰吧?

她睡前捣鼓半天的那个东西?

“是普通的水彩纸,没喷香水,应该不会过敏的。”沈嘉嘉热心解释。

“我不能……”

“梁希珩,教练喊你。”

两道声音同时发出,好不容易打好腹稿的拒绝词,就这么被打岔憋了回去。

等再次回过神来考虑玫瑰的问题,已经找不见沈嘉嘉的人。

胡杨美滋滋领了羊毛毡挂件,刚回归大部队,一眼瞅见梁希珩这副寻寻觅觅的“痴心人”模样。

箭步飞过去,来了个背后偷袭:“丢魂了?搁这找啥呢?”

他明知故问。

梁希珩扯开脖子上吊着的胳膊,“滚。”

胡杨也不恼,目光落在他手心的那朵花上,饶有兴致:“哟,这是什么?”

“一会儿功夫不见,玫瑰都收上了,看来我们小王子魅力一如既往啊。”

“也不知道是哪个小迷妹送的。”

“咱都是快有女友的人了,我劝殿下还是洁身自好,别‘乱花渐欲迷人眼’,扭头把那谁给忘了。”

“别给我提沈……”

瞧瞧这对号入座的本能。

一百句里就听见这一句是吧?

丘比特来了也得甘拜下风,承认箭术不精。

胡杨暧昧一笑,发出灵魂三问。

“沈什么,怎么不说了?”

他可不记得梁希珩还认识另一个姓沈的。

“啥时候克服心理阴影的,不是怕黑吗,喊乘务关灯干什么?”

队里谁不知道,某人是个必须大开灯带眼罩睡觉的事儿精。还都乐意宠着他,迁就他。

往年的飞机上,可从没灭过灯。

“我们家泡芙都提议跟你换座位了,为什么不换?”

还不是舍不得姐姐枕在他肩膀上的滋味。

啧啧。

大家都是男人德性,装什么大尾巴狼。

胡杨注意到梁希珩背脊僵硬一瞬,过了几秒,才又恢复如常。

滑雪要求压低重心来保持平衡,队里很多人习惯性垮着肩,背挺不直。

但梁希珩没有。

无论强压下,他骨架绷到什么程度,松弛时,又能瞬间恢复原状,仿佛永远不会变形。

骨骼原生态舒展,脊椎如劲拔的竹,一节一节向上攀。

随意往那儿一杵,身形就是鹤立鸡群的优越。

胡杨羡慕嫉妒恨地把焦点放回他脸上。

梁希珩表情漠不关心,睇来一眼,颇云淡风轻:“懒得跟你狡辩。”

“或许,你是想说……争辩?”

梁希珩这一口嘴瓢,把他整不自信了。特意百度了一下,才敢开口。

梁希珩:“……”

作者有话要说:这番是嘴和心的较量,比一比谁更诚实。

当晚回到酒店房间,梁希珩搜索玫瑰花语,发现香槟玫瑰的花语是:我只钟情你一个/今生遇见你是我最大的幸福。

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另一头。

沈嘉嘉搞批发似的,折了各种各样五颜六色的玫瑰送给剧组的朋友当见面礼。

梁希珩得知后:所以这么多种玫瑰,为什么只有我是香槟玫瑰?她到底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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