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段沐宸留下意味不明的话离开,对于游赏西南,阮萤初的兴头没有减退。
楚州才子辈出,有名的诗文之乡,阮萤初爱诗,从当地淘到不少古书,让朵红收起来,在太阳下翻页烤晒去潮,再用绸布包好书封,随行的马车不够装书,添置新马车用来存放。
着迷在诗文里的阮萤初更喜欢只她一人静处,路上的时间她用来补觉,来到歇息的客栈茶馆,她便取来诗文读,从楚州到冲州三天,阮萤初看完大半诗文。恰好冲州有温泉浑然天成,得了地势的彩头,泡汤文化当地盛行,阮萤初宿在冲州首富建造的泯居,享受泡汤放松的片刻,还能把剩下的诗文都看过来,未再出门。
眼看快到里州,先前到过段王府的刘叔来和阮萤初商榷入府事宜,他先叫了朵红,里面阮萤初听见是刘叔的声音,直接让他进来。
阮萤初把诗文放在书案上,走来前厅,“刘叔你坐着说,你本不用跟来,在府内等我就好,不想让你跟着奔波。”
刘叔一头灰青发丝梳得服帖,已是年过半百,看起来精神饱满,体魄健朗,对阮萤初的体谅摆摆手,“小姐上回丢了可急坏老奴,我必要跟在身边,对老爷才有交代。”
阮萤初眼尾烙下两枚弯月,刘叔接着说:“我在段王府这十来日,王府内详查还算清楚,王府分三处别院,主院和东西两侧,前后为花园,主院和西侧日照最好,小姐意下要住哪处都可,老奴已让人安置好两个院内的寝室,入府后有不便的方面,小姐可再换掉。”
“刘叔,东西两院离主院远些是哪边?”阮萤初问起来,心想日照倒是小事,就怕总是遇见段王惹人心烦,何不离得远些。
刘叔细细思量一阵,“还是西院离得远,要绕过前庭花园,东院就能直接过廊走到主院。”
“就住西院。”阮萤初干脆答了,见刘叔困惑后也只是对她笑笑离开。
次日车马进到里州,有段王府来的两名武将带路,一条长街走到路口停下。
段王府很大,内里却比不上京都富人的家宅,阮萤初被朵红扶着下车,眼睛看过去就可以凭想象猜到。段沐宸穿淡蓝色长袍等她过来,可能因里州风和日丽,阮萤初此刻看段沐宸换了身干净衣服,还不算讨厌。
她跟着走在段沐宸左边,后面卸马搬东西的家仆排成一串往西院走,段沐宸脸上没什么表情,一直讲话的是段沐宸旁边的侍卫清风,说话掌着分寸,把场面处理的妥帖。
“王妃刚到,还有些劳累,不如先回房休息,我命人准备好晚膳再来请王妃。”清风挂着笑脸,看朝她和段沐宸脸上。
阮萤初点点头,朵红跟着她往西院走,待两边人群走远,阮萤初跟朵红低语:“等些时候去说我想多睡会儿,不和王爷吃饭了。”
朵红应了下来,阮萤初其实更喜欢里州的天气,这下子午后的阳光,晒得人身子暖洋洋的舒服,早晚有些凉意,倒还算不让人发寒。就是在西南风光最佳的里州,阮萤初的难题才铺展开来,需要她一一去解开,今日的晚宴不去才好,不给段沐宸任何好脸色是一则,让段府下人计较她的嚣张跋扈,事态才会发展的更顺利。
段王府的第一夜,在朵红帮阮萤初回绝晚宴后安静度过。阮萤初醒来,在西院刘叔帮她安置的院内闲逛,无论是修缮的房前灯台,还是小院内的花草都打理的井井有条,从西院二层小楼看过去,还能一览段王府半数风景,热闹的还是她的院内装点。
阮萤初把刘叔喊来,和刘叔讲起王府内的规制,听刘叔的意思,段王府内早期还留有京都宫内礼数,后来从京都来的随从都找借口返乡,段沐宸都同意他们走,新来的家仆就是当地的山民,干活没问题,规制却不怎么讲究。
“原来如此。”阮萤初明白昨日偶然瞥见的家仆还在穿袄子,搭围领的都有,段王府如此随意,她正好可以磨一磨。
阮萤初把她的意思同刘叔朵红讲了,要把段王府归置归置,家仆不说要知书达理,但基本的礼数不能少,这些交给相府过来年长一些的家仆来,另外衣食住行上,在原本相府有的规矩上调整,上上下下都变动。
刘叔和朵红就着阮萤初的意思,原本要和相府管事的清风商量,奈何清风和段沐宸上山,早上出了门到现在还没有回来,递话的护卫只说王妃在府中怎么方便怎么来。相府家中对阮萤初都是言听计从,一切按小姐的意思行事,得了段王这边的应允,他们更加放开来。
段王府兴师动众开始了规制学习,阮萤初要求的家仆衣服,全部制成素色,发型都梳起不留发丝,膳房当职的还配束帽和短衣。刚开始段王府的家仆还有些束缚,后面发现制好的衣服穿起来更容易干活,也没说什么,都接受了。
有了这个开始,阮萤初把膳房的菜系更换成南北方结合的食谱,她的小厨房有专门做茶点的师傅,带来的厨子就给段王府原本的厨子教学。这个举措被误会是要把段王府的老厨子赶出来,一下让段王府家仆们心生怨气,厨子掌管食材,在家仆里面有着最高的话语权,如今阮萤初动了膳房的地盘,就是要把段王府的厨子从他当前的位置推下去。
到了晚膳的时候,跟着送进来的菜品,王府厨子刀山拎着新制的衣裳扔在阮萤初面前,这是要和她撒泼,但放好菜,刀山就要走。
“站住。”阮萤初放下银筷,“你有话说完再走。”
她指腹点在眼角,漫不经心等刀山反应,对方愣在原地的脚哆哆嗦嗦,丢衣裳是鼓足勇气干的一件蠢事。
阮萤初眼神回过去示意朵红,朵红拎着裙角悄声退走,屋子里安静的很,相府家仆会看眼色的多,小姐要难为人,是真的动了气或有意为之。
刀山扭过身子咚地跪下,脑袋要插在地上,嘴里只重复四个字:“奴才冤枉,奴才冤枉。”
阮萤初听得烦了,正想打发他捡了衣裳离开,这时候,清风的声音比人先出来。
“王妃,王妃。”清风喘着气落定在厨子脚边,“王妃可还好,切莫为了一个下人没了胃口。王爷见王妃不怎么用膳,还特意嘱咐厨房想办法,是奴才今日走得急,还来不及交代清楚。”
这清风好生聪明,下人犯事他还借此给段沐宸讲好话,有点名那天她没去赴宴晚膳王爷并未怪罪。
阮萤初等到了人,有了性子和清风讲两句,“不想劳烦王爷,我让家仆去厨房和厨子交涉,没想到惹了厌。”
“不影响王妃用膳,厨子交给奴才处理如何?”清风还是笑着,没有被阮萤初挪揶到而露怯,得到应允后,让厨子捡起衣裳赔礼道歉,当阮萤初的面落了责罚,左右领罪后才退下。
厨子心里有委屈,段沐宸想来接待山民当家仆,最是信赖他们,有了这股委屈敲打他,段沐宸会更愿意点头休妻。可她刚刚才发现,清风护主心切,段沐宸不能总占着好名声,她恶段沐宸要更恶,两者相当,才有过不到一块儿的托词。
阮萤初最先要让段沐宸的恶传到京都,最好的喇叭就是宫里跟来的礼司。他们的婚礼是圣上下旨赐婚,礼司要在规定的时期内赶到殿前回禀圣上,这几日她都见礼司在周转贿赂朵红,想的是阮萤初能尽快完婚后,他好回去交差。
在典州答应了这两日完婚,阮萤初去到礼司面前,阵阵诉苦,她皮肤白,眼圈发红看人,显得越发明显,一倍的苦楚酝酿成苦海,阮萤初讲:“王爷生性无拘无束,我在府内讨生活算是处处挨人腹诽,做得好与不好都得受着,如今婚期就定在后日,未见到人同我知寒问暖,我这不光是远嫁,还是孤零零的嫁人。”
见阮萤初要落下的泪,礼司在阮相手下办事,自然更为听信她的话,顺着把段王府的不周记下,礼司一个大男人也开始安慰起来阮萤初,为她的遭难不平,段王向来话少,在礼司和阮萤初有意指向的无理粗蛮之中,有了很多不足。
聊到话深的地方,阮萤初体谅起礼司,这是她的最终目的,掩着脸说:“礼司不用再为我操劳,只管简单礼数完婚,回去交差就好。父母那边不想他们忧心,礼司多替我美言。”
阮萤初一番又诉又劝,早把胡头昏脑的礼司拿捏,她说什么礼司就应什么好,宫内赐婚礼俗繁复热闹,按正常来准备都会是让西南民众大饱眼福的光景,阮萤初不愿让人看笑话,实则是不喜欢万众瞩目嫁给不喜欢的男人,她骄傲惯了,从小到大什么都是她喜欢的来,还有得选,那她就不要。
回到西院寝室,阮萤初发红的眼圈吓到朵红,取来冰块包着给她冷敷,她哭的不全是假,里面还有为难王府下人的歉意,要装作若无其事好难。
明日大婚,她必须打起精神才会有更多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