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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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的路上,朵红不熟悉山路,扶着阮萤初跟在最后,段沐宸抱着满兜的酸枣走在最前面,刀灵的阿娘便停下来等她们,把背篓甩在腰侧,从朵红手里拉过阮萤初的手,“王妃跟着我吧。”

阮萤初眼里道了谢,朵红更是感激不尽,路上阮萤初听见村里的人叫刀灵的娘亲阿成嫂,还有叫美珠的,她跟阮萤初说:“只有娘家的人叫她美珠,你可以叫我阿成嫂。”

“美珠姐。”阮萤初回了声,刀灵的娘把阮萤初拉近了些,“你们今晚就宿在家里,屋子够住。”

眼下是回不去的,他们来山寨答应要留三天,阮萤初点头。

只是住的屋子分下来,她要和段沐宸一间。清风和刀阳一屋,朵红和刀灵睡一起,美珠姐领了她和段沐宸来到最大的一屋,“王爷王妃早些歇息,山里入夜凉,我烧好水送两个暖袋过来。”

门一关,段沐宸就开始脱外袍,阮萤初挪到门边,故作镇定问他:“你脱衣服干什么?”

“休息啊,身上沾了刺果草,拿下来舒服些。”段沐宸解开腰带,低头摘下戳进衣服里的草刺,没察觉阮萤初要夺门而出的神色。

她离门边远了几步,“你睡外面,不要和我一个屋子。”

“好啊,山中虎狼夜间出没,最爱顺着窗户爬,屋外是要安全。”段沐宸抱起摘掉刺草的衣服正要去开门,一偏头阮萤初跑来房门前,脸色慌乱。

“你就睡桌子边,我们看起来是夫妻,你出去可以,我不想遭人议论。”阮萤初眼睫颤动,拦着段沐宸不许走,显然是害怕了还在嘴硬。

“也好。”段沐宸回到桌子边坐下,阮萤初走到床塌前,朵红来敲门,“王爷王妃,奴婢送些热水过来。”

朵红进来后,放下面盆的过程中,眼神里都是问阮萤初是否安好,见阮萤初无事后退了出去。

磨蹭一阵,阮萤初躺下,厚实的被褥遮去阮萤初半张脸,她微睁着眼睛看见段沐宸在灯火下摆弄木头,段沐宸没看过来却问了她句:“可要熄灯?”

“不用。”阮萤初侧过身子。

这会儿美珠姐送来两个暖袋,是做水囊的内胆外面裹了棉布,段沐宸两个递给阮萤初,见美珠姐走后,阮萤初摆手说了不要,内胆是动物内脏制成,阮萤初嫌有味道,宁愿把手缩进被子里揉搓。

段沐宸不再劝她,阮萤初睡着后,他就把暖袋放在枕头一边,顺着暖意寻来的阮萤初侧过脸靠在暖袋上,段沐宸把凳子搭开,披着外袍躺了一夜。

阮萤初醒来时屋里剩她一人,美珠姐告诉她段王上山去找她家男人,前几日山火烧掉的周遭都是草灰,拉回来田间做肥料,再翻翻土,过些日子种上树苗。

村里年轻力壮的男人上了山,昨晚甚至是露宿山洞没有回来,段王一早出发想起看看情况,她招呼阮萤初:“王妃吃了早饭也想去的话,我带王妃过去,夫君在外是不让人省心。”

“不去了,我周围看看。”阮萤初不想去,昨晚同住一间房够她和段沐宸一个月见面的份量,她要多在山寨里和山民们走动,要让山民们喜欢她,让段沐宸生气她这样的人山民也喜欢。

阮萤初饭后跟美珠姐晒酸枣果,院子里铺满红红绿绿的果子,晾晒好要等上几日,阮萤初其实没干多少活,但美珠姐一直夸她一学就会,她跟着动作虽然慢,每个步骤从清洗,铺网,晾晒都来了一遍。

“还有力气去染布吗?”美珠姐叉腰问她,“寨子里赶着做棉衣,这两天女人们都在染布。”

尝试到劳动收获的阮萤初,立刻答案下来,“美珠姐,我没觉得累。”

美珠姐拿上白布,和阮萤初去到寨子花棚里,空地上支放三个陶制大缸,人群有搅拌布料的,有挑拣染料花草熬煮染液的,阮萤初走近,他们就朝她介绍起来。

能找到的染料药草有黄蓝红三种颜色,蓝色腌料用的菘蓝,黄色用栀子或姜黄,红色则用红花来染,放置的三个陶缸里面分别是这三个颜色,后面大大小小的木盆是小件染品。

阮萤初没专门研究过染布用书,可她读的诗文里,不少染布风情,她当时觉得好玩,和友人写下一张染色历表,阮萤初问美珠姐:“可有用这三种调配使用过?”

“大家这一两年才自己染布,只全部混在一起成黑灰色给男人做件,没配过其他颜色。”美珠姐拿出自己的那批白布,阮萤初让她稍等。

她拿过两个盆,把三种颜色交叉混合在一起,竟有了紫色和橙色,一时寨子的女人围了过来,

阮萤初问可有笔墨,里面有个年轻的女子识字,跑去家中拿来纸笔,阮萤初细细写好红蓝黄调配出的二十四种颜色搭配,除去圣上用的明黄色外,还有很多种选择,她没想过当时诗酒茶会一时兴起的染色历表,还有了用处。

写好她交给唯一识字的女子,让她教大家一起调配,现下花棚里的女人们激动热闹起来,声音嬉笑不断,有人瞧阮萤初懂得多,叫她来看看没赶上染新鲜颜色的衣服能出其他花样否。

面前阮萤初看了蓝色短袄很久,便同叫她的女人说:“袖子短些好,领边盘扣裁剪变一变,就会不一样起来。”

大半午后,阮萤初跟着美珠姐帮忙,美珠姐用绳子给白布扎成不同长度的距离,阮萤初把颜色不一的染料浇上,反反复复几遍,色彩夺目的花布就出来了,不少人效仿起来,完全没有要回家的意思。

这边美珠姐叫上阮萤初该走了,女人们对她不舍起来,美珠姐要回去帮朵红做饭,刀阳和刀灵还小,有些事情上做不了,她早些回去才放心。

晚饭,刀家屋子人来人往就没歇过,第一晚山民摸不清王妃性子,不敢来。今晚几乎每家都送来一锅菜,刀灵在旁边开心到拍手,“桌子都放不下了,好多好吃的,段王哥哥什么时候回来啊?”

“刀灵的嘴可灵,我这不是回来了。”段沐宸清亮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刀灵跑出去,找到是爹爹。

已经好几日没见爹爹,刀灵窜到男主人阿成面前,“爹爹,爹爹,你给刀灵带的宝石呢?”

说是宝石,其实是树脂结成的琥珀,每次爹爹去山里,刀灵就缠着要带回来宝石,阮萤初和她去看的宝石基地玻璃球,里面定是埋了琥珀。

要捡到琥珀,和运气也有关系,琥珀传说是上万年结成,山寨依山傍水地理位置优越,一年里就偶有人发现一次,这次火情翻土清理枯树,能捡到的机会很大,刀灵才那么期待。

随着她的问话,一桌人都询着叫阿成的男人脸上看去,阿成把刀灵放下来,故作玄虚左摸摸,右淘淘,把攥拳的手忽的伸出,一块圆溜溜的透明琥珀躺在掌心,只有指甲盖大小,却是新奇。

“真有的,谢谢爹爹。”刀灵围着桌子转圈,大家都跟着如愿以偿的刀灵开心。

阿成邀段沐宸坐下来,总是往阮萤初这边看,见段沐宸没动静,阿成干脆和阮萤初说:“段王也捡到一块,里面是碎叶,可好看着呢,这下不言不语,是要和王妃躲被窝里看不成。”

阿成说话粗,被美珠姐拍了两次,还没意识到他错在哪里,挠了挠头笑笑,“段王拿出来吧,我去拿酒。”

阮萤初和段沐宸并肩坐着,两个人的耳尖都有些红,段沐宸掏出怀里的琥珀,放在阮萤初的碗筷边,“差点忘了。”

应是压根没这事,阮萤初在美珠姐的目光下拿起来,点了点下巴,“王爷费心了。”

“王爷王妃好生客气,新婚夫妻也正常,就该让王爷悄悄拿给你才是。”美珠姐为他们生疏的送礼模样打圆场,饭吃得慢,断断续续有人来送东西,美珠姐讲着染布的事情,段沐宸频频向阮萤初侧目。

阮萤初明天还答应教她们用芦荟保护皮肤,往常山民只用来处理伤口,还有直接素炒食用,她们今天看见阮萤初指着芦荟讲功效,当真是损失极大,山里日晒长,女人们脸上皮肤容易烧红,她来着两日都觉得干燥,看见就顺道说了。

美珠姐把阮萤初夸的上天,她吃好饭欠了欠身打算去休息,这一日跟着美珠姐晒果子,染布料,到这会儿身子疲乏,还有些酸痛,她叫了朵红吃好饭来屋里给她捶揉活络筋骨,离了桌子。

阮萤初侧躺在床榻上,身子酸痛看书也在走神,屋子门锁一动她就听见,唤了朵红:“快些帮我揉揉肩头后背,今个是真忙开心,也忙累了。”

她把书放在枕侧,抱着枕头趴在床榻上,等感觉肩头有力气落下,皱了眉头,“再轻一点。”

力度适中起来后,阮萤初轻轻闭上眼睛,虽然朵红今日手法粗苯了些,想朵红也是累了,她不再多言。

随着后背舒缓,阮萤初迷迷糊糊睡着,背上揉捏的上移开时她也没发觉。

朵红轻手轻脚走进来,见王爷站在床榻看王妃,似是有什么心事,朵红问:“王爷,王妃可是睡了?我是来帮王妃案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