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 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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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段沐宸只简单说了一个字,朵红退下后,他想起是来找阮萤初说山民要帮他们再成亲的事。
清风吃饭时说不小心说漏嘴,刀成觉得愧意难当,因为山火把王爷的大婚之事搅合了,对王妃和王爷来说都是遗憾,他们山寨婚俗和里州城里不同,一定要段沐宸再思量看,帮他们在山里补一次成亲。
段沐宸和阮萤初都觉得搪塞礼司的赐婚终于熬了过去,他哪里想要大动干戈再来一次,段沐宸讲阮萤初和他不觉得有什么不妥,让山民无需放在心上。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刀成肝胆侠义上头,“就王爷的气度,王妃贤能,必须办一个。”
清风喝多,被南郡夫人洗脑要为段王府的将来打算,立刻符合到,“早就听说山寨成亲风俗妙趣的很,这会儿可要见识到了。”
被段沐宸踹了脚,清风端正手里的酒碗,醒了几分,没敢看段沐宸。
“多谢好意,只是王妃第一次来,我还是再问问她的意愿。”他立即来找阮萤初商量,被叫过去捶背,段沐宸可没照顾过精细的人,还是女人,呼吸紧张。
他在武场没少帮跌打损伤的武将活络筋骨,手下阮萤初的肩胛薄得他捏重都担心碎了,好不容易阮萤初睡着,段沐宸站在一侧长呼一口气。
听朵红问他,他不光借口进来忘了商量事情,还误会是叫他帮忙案抚,朵红看起来不知道发生何事,离开屋子后,段沐宸坐立难安。
外面刀成一家都睡了下去,他跑到院子里,捡来旁边的木棍,一扫心头烦丝。
木棍在手中看似风驰电掣,挥打间一招难耐,但落在地面时却毫无声响,只有点落的位置,有一圈像水波散开的灰尘痕迹。
“奴才来陪王爷练练。”清风随意拿起地上的柴火棒,段沐宸与清风过了一招退后,劝他:“别再伤了旧疾,我一个人来几下,你回去歇着。”
“一次无妨。”清风话间木柴逼近段沐宸眼前,段沐宸往后仰下身子,侧翻躲开后,看清风是来真的,横过木棍和清风过招。
两人都点到即止,木棍和柴木从未碰在一起过,比的痛快起来,清风拱了拱手承认,段沐宸和他一样,坐在院里的石抬上。
耳边风声阵阵拍打窗户,发出呼啸声来,抬眼山里的星星璀璨,月亮照过院子,把段沐宸手里的木棍拉长,他听见清风问:“王爷自大婚之日回府就心情不好,可是因为王妃?”
在清风面前,十成的心里话段沐宸会讲五成,另外五成不想过分让清风担心,清风于他是因为救命之恩,他知道清风跟着他来西南是为了报恩,不过他自己受尽寄人篱下的苦,再看人为了一些机缘巧合不得不接受的恩惠就要悬着恩人过日子,他不想清风这样。
“只是较为担心火情,对婚事无暇顾及。”段沐宸讲公,清风就不搭话,他讲了私,清风还会讲来劝慰的话为他排忧,如此一半一半,是真假皆有。
“王妃还不熟识西南,有些气恼,王爷心有烦忧也正常,过几日中哲君来,王爷可以好好作陪。”清风把手里柴火放回,“奴才退下了。”
顾中哲没几日就要从西北赶来,他这人逍遥惯了,和段沐宸是在土著纷乱中不打不相识,两人打斗很久才知道是误会,顾中哲只是在帮小贩离开纷争,段沐宸则以为他是打手,随即一聊起来便是同道中人,顾中哲早知道段沐宸是王爷身份,自来只以兄长称谓,段沐宸和他相处愉快便成为朋友,是来西南后结交的第一位豪杰友人。
前几日顾中哲书信传到西南府中,大肆描绘西北壮阔豪情,策马草原奔牛羊的快意,说赶来西南是和他商议要事,还如此快马加鞭定好日期,段沐宸觉得定不是什么要事,儿女情长极有可能。
想到这,他偏过头看阮萤初睡着的窗户,捡起地上碎石丢开附在窗边的飞蛾,灯还亮着,这两日都如此,阮萤初不愿熄灯,段沐宸却暗下来才睡得着,越光亮的房间越能夺去他的睡意,让他陷入十多年未走出的沼泽。
他发现阮萤初来山寨极少叫他王爷,说起话来不像在王府咄咄逼人,他才又一次,同洞房中逃出来那夜,有了阮萤初柳眉樱唇的画面。清风说他脾气不好,因为一个布垫呵斥王妃严钶了些,他只学会不舒服的时候生气,逃避,不去看不去想,没人教过他想起一个人要怎样平静地压下去,忘记掉。
门窸窸窣窣响动,夜里起风了是,段沐宸回头寻着声响,阮萤初在微微拉开三寸的门缝之中,睡眼惺忪,放下防备的样子垂眉温顺,说了句:“我找不到水。”
段沐宸愣住,这次不会又是叫错人,阮萤初又说:“我要喝水,你知道在哪里?”
等不及的阮萤初拉开门,段沐宸就迎了上来,他从接山泉水的木桶里用小碗舀了给阮萤初,阮萤初碰到碗口,声音弱弱说:“太凉了。”
段沐宸举着小碗在他和阮萤初中间,阮萤初用委屈巴巴的眼神看他,段沐宸只好说:“我去灶房看看柴火。”
好在阿成嫂留了茶水给他们,她倒了温热的茶水,阮萤初眼圈红了,“我要喝热水,不要茶叶。”
她说着还把手指点在碗里漂浮打卷舒展开来的茶叶上,段沐宸感觉像林州出来的晚上,有点奇怪,还是把山泉水用锅底的余温加热,拿给阮萤初时,她坐在柴火的木凳上等他,旁边锅灰蹭到衣角她没在意,把碗里的水小口小口喝完。
段沐宸看她还算好说话的时候,和她说山民要帮他们成亲的事,好一起想个办法应付过去,段沐宸看着捧好小碗的阮萤初,说:“刀成夫妇想帮我们在山寨成亲,想你也是不愿,我没推脱干净,等你这边推诿开,我再应和。”
“不成亲。”阮萤初说,接着说的话段沐宸没听懂,她问段沐宸:“朵红呢?”
声音太小,段沐宸走到面前还未听清,等她蹲下来就阮萤初坐着的距离,阮萤初身子一软靠到段沐宸肩上,眼圈更红了,他终于听清阮萤初说:“朵红呢?我好冷。”
阮萤初迷迷糊糊只说她好冷,段沐宸抄过膝弯把阮萤初抱起来,靠近的距离让怀里的阮萤初暖和一点,似是寒冷苦痛中一颗良药,阮萤初手指捏紧段沐宸衣领,攥紧在指间害怕跌落。
朵红在和刀灵睡一屋,又是女子的房间,他敲了敲门没有动静,只能把清风喊起来,清风哪里见过王爷如此手忙脚乱,连连惊慌拎着鞋子边穿边问:“王爷可是来了乱贼?”
“王妃病了,要做些什么?”段沐宸一脸质问,甚是严肃。
清风冷静下来,问:“王爷可知王妃是哪里不舒服?”
“说她冷。”段沐宸如实说,他把阮萤初抱到房中盖好被褥,阮萤初一直重复的就是冷。
“马车中有带药包,阮相府来的刘叔打点的细,想山里昼夜温差大,容易冷热交替染了伤寒。”清风整理好衣服,“王爷莫担心,奴才去煎熬一副送过来。”
段沐宸嘴上是不担心,他回到房中又觉得没事干看着阮萤初难受不是办法,他接手清风煎药的活,发现没做过,还掌握不好火候大小,又跑回来房间后,在阮萤初床边晃荡。
“娘亲,女儿好想你。”阮萤初眼睫湿润,许是难受说的话。
段沐宸看她翻身移开了被褥,伸手把被褥提上来压好,一触细滑的指间抓住段沐宸的手指,段沐宸松开被褥却未松开阮萤初握紧的手。
阮萤初将手指贴在眼下,嘴里喊的是娘亲,过了许久才松了手,随后蜷起身子在被子里面。
“王爷,药熬好了。”清风脚步跑得急。
阿成嫂听见屋外动静,起来看见阮萤初病了,抱来两床入冬用的厚褥,给阮萤初盖好后,让段王扶住王妃,给阮萤初喂药。
这时在房间的三人陷入沉静,阮萤初闻到药味就把头扭到一边,阿成嫂不能像喂小孩一样捏开嘴送进去,只好把药放在桌边说:“我去找刀灵的梨膏糖来,药再冷冷。”
清风跟着阿成嫂出去,也想翻开马车上可带有王妃爱吃的茶点,这次来山寨带的人少,没郎中没厨子,想王妃是当真金贵,清风狠狠记下,为他超越刘叔成为管家楷模学到了一笔。
屋里,段沐宸扶着阮萤初,她还不太清醒,段沐宸回忆方才,想试试看,哄她:“王妃吃了药后才有力气回家。”
“回家就能见到娘亲。”阮萤初很受用,软着语气接话,段沐宸把药碗拿到她面前,再用勺子喂她时,阮萤初皱着鼻头喝下,等喝到一半摇了摇手,被苦涩的咳嗽。
阿成嫂这会儿拿来了梨膏糖放到阮萤初口中,她才松开眉头,听见阿成嫂说:“王妃依赖惯了王爷,看来只有王爷喂的药才管用。”
她没有。
阮萤初好受些睁了眼,一双因为生病桃色斐然的眼睛打量她抬头鼻尖就会碰到段沐宸下颌的距离,支起身子想要离远一点,更绝望的是她没有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