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不是

下一秒,明昼走到他面前,他比宋思衍高半个头,应该说他比大部分人都要高,所以看人总带着点睥睨的意味。

犹如天生的上位者,冷感的眉眼间自带傲气和审视的光环,让人心内不爽又不好发作。

宋思衍不明白为什么这个转校生会对他露出一丝莫名的敌意,他俩好像一句话都没说过。

宋思衍收回视线,拿起一瓶牛奶给他,但没给吸管。

想到眼前这位用吸管喝牛奶,总有种张飞绣花的违和感。

明昼垂眼看着牛奶,没接。

宋思衍也不惯着他,直接放回去:“不喝就让让,别挡着人家。”

明昼神色冷淡,扯了扯唇角,眼皮懒懒掀起,冷冽的眼眸在阳光下是照不透的黑。

“史磊落。”

他稍扬尾调,屋内刚采完血的史磊落屁颠跑了出来。

明昼挑眉,转身走下台阶:“都归你了。”

史磊落连忙乐呵呵地自己从框里挑出两瓶牛奶抱进怀里:“谢谢班长。”

宋思衍嗯了声,下意识侧眸看向走远的明昼。

少年的前行的方向……

他顺着对方视线的焦点看过去。

是林岁安。

宋思衍低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到李成东的嗓音将他的思绪扯回。

“大班长,看什么呢?”

“采完血就少说点话。”宋思衍语气冷淡,低头要拿牛奶给他,目光在触到林岁安指定的那瓶时微微一顿,随后自然地拿起被加了“料”的牛奶,“快回教室。”

李成东毫无察觉,他接过立刻就拧开喝了大半瓶,放下瓶子后砸了咂嘴,皱眉道:“怎么味道有点怪怪的。”

宋思衍轻嗤:“就你觉得怪,不想喝就扔了。”

李成东闻言不爽:“切,拽个屁。”

说罢便拎着瓶子,吊儿郎当地朝教室走去。

林岁安沿着树荫慢吞吞地挪动脚步,见李成东喝下牛奶大剌剌地离开,不由弯了弯嘴角。

待会第一节课是英语课,英语老师最近更年期,脾气爆得很,她平时就看不惯李成东,待会有好戏瞧了。

“怎么不喝牛奶?”

愣神间,一个高挑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她身侧,替她挡住了毒辣的阳光。

林岁安抬眼,视线交汇,明昼被晒得神情恹恹,像只慵懒的缅因。

她思绪慢了半拍,片刻才低头:“不爱喝。”

“你呢?”注意到他也两手空空,林岁安温声说。

明昼眉骨下压,语气低迷:“乳糖不耐受,喝不了。”

闻言,林岁安低垂的眼睫微动。

竟然和她一样。

还以为这种听起来有些“矫情”的病只有她才会得呢。

小时候,外婆心疼她,每次去集市都会带两箱牛奶回来,林岁安一喝就拉肚子,有次睡前喝了半罐,半夜拉到差点脱水,外婆吓得连夜送她去医院,回来就把所有牛奶都送人了。

回忆起过往,林岁安眼神不自觉温柔,连带着挺直的脊背都放松了下来:“那你是不是小时候经常拉肚子。”

明昼垂眼盯着女生柔软的侧脸,低哑地嗯了声:“经常,但我妈还是会买。”

林岁安侧头看他,眸光清透,视线再度交汇:“为什么?”

明昼喉结滚动:“她太忙了,只在乎生意。”

“我能不能喝牛奶,生病还是过敏,她都记不住。”

说到这时少年黑眸中划过的落寞没有逃过林岁安的眼睛,她心头一动,生出些同病相怜的感觉。

气氛一时有些沉默,半晌,林岁安才低低开口:“我妈也是,关于我的事,她什么都记不住。”

她的一切小毛病,都是外婆照顾她的过程中一步步发现出来的,可外婆去世后,卓宁一件都没记住。

“不过。”林岁安又道,“我们现在还好好活着不是嘛。”

明昼下意识停住脚步。

头顶绿叶如盖,细碎的阳光穿透层层阻碍在水泥地上漏出斑驳光影。

微风拂过,叶影浮动。

明昼清俊挺拔的身形轮廓也被光投射到地面上。

林岁安站在他的影子里,仰头望着他,眉目温柔。

少年神色一怔,双手兀地握紧,良久才不自在地移开目光。

“嗯。”

教室陆陆续续被填满,很快第一节课的上课铃响起,英语老师踩着她的高跟鞋从旁边楼梯下来。

原本喧闹的班级霎时安静。

大家都怕英语老师,她生起气来骂人调门特高,戒尺也用得最勤。

“大家把默写本拿出来,说好的今天默写第一单元的单词。”

陈燕站在讲台上,抚了抚眼镜框,犀利的眼神扫视着全班。

“别给我唉声叹气的,默完交给组长改,错超过五个的自觉到我这挨板子。”

说罢,她用力将戒尺按在台面上,声响令全班静默。

林岁安翻出英语默写本,侧眸偷偷看了眼李成东,对方这会儿脸色通红,呼吸加重,焦躁地不停喝矿泉水。

她敛眉勾唇。

看来反应挺大的。

很快静默被笔尖书写纸张的唰唰声替代,陈燕背手下去巡逻,逮到偷看同桌的就赐个爆栗。

等她走到教室后排,靠近垃圾桶附近的时候,突然听到一阵压抑的低喘。

陈燕顿时皱起眉头,扭头质问:“谁!”

全班停笔向后望去。

她走到李成东那片的过道:“是谁?啊?发出的什么声音?”

李成东低着头,一只手握拳抵唇,一只手死死按着身下,肩膀不停颤抖,整个人像被烧着了一样,奇怪的感觉从尾椎一路烧至头顶。

这幅样子自然没有逃过陈燕的眼睛,她立刻厉声喝道:“李成东!低头干嘛呢!给我站起来!”

李成东狠狠咬紧牙关,没有吭声。

怎么他妈的偏在陈燕课上不对劲,这女的本来就不待见他,这会他要是站起来绝对死定了。

“聋了么你!给我站起来!”

见对方无视她的话,老师的威严受到挑战,陈燕想也没想便上前拽住李成东的后领,将他从座位上扯起来:“我的话不管用是吧……啊!”

陈燕突然爆发出一道刺耳惊诧的尖叫。

林岁安早有防备,不紧不慢地提前捂住耳朵,嘴角压着难以抑制的笑意,在李成东支起帐篷的□□上扫了眼,随后嫌恶地冷哼一声。

离得近的几个同学看得更清楚,男生目瞪口呆面面相觑,女生则连忙遮眼。

“李成东!在我课上干嘛呢!”

陈燕恼怒地一掌拍在男生的后背上,李成东越来越难受,他也不顾什么丢脸不丢脸的了,连忙按住身下,急地说话都在结巴:“老,老师,我好难,难受……”

边说还边急促喘气,整张脸红得不成样子。

“小流氓,跟我滚去办公室找你们班主任,叫你家长过来!”

陈燕气得指着他的手直发抖,也不顾这会儿还是上课时间,拽着李成东的耳朵,快步走出教室,临出门前还不忘吼一句:“自习!”

空气陷入短暂的死寂,随后爆发出连绵不断的讨论和窃笑。

看到李成东出丑,史磊落乐了,笑得直拍桌子:“靠,牛逼啊,这小子胆子真大,丢脸丢大发了。”

明昼静静看完闹剧,脑海里浮现出早上林岁安和宋思衍说笑的画面。

林妹妹当时,好像拧开了一瓶牛奶,最后又放了回去。

……

思及此,明昼转身用指节敲了敲林岁安的桌面。

女生下意识抬头,嘴角上扬的弧度还来不及收敛,眼眸潋滟生动。

明昼一时被这抹笑晃了眼。

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高兴了?”他挑眉。

林岁安眨眨眼,语气无辜:“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又跟他装傻。

明昼回头轻笑,胸膛里的那颗心,跳得越来越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