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柏油路面薰着热气,突然飙高的空气湿度让人憋闷。

关耀看清了她的戒备,松手,放开她。

“温小姐,在躲我?”

温荷悄悄地退后了两步,“没有,您误会了。”

上次经温顾的提醒,她也找人打听了,关耀是关老爷子最中意疼爱的继承人,如今更是在关氏独大,而且有关他的消息个个都是灰暗负面的,声名狼藉都不足以形容了。

不论有几分可信度,这样的人最好离得远远的,免得引火上身。

“温小姐!”关耀在她又要退后两步的时候叫住了她。

躲这么远,他难道是个会传染的病毒体?

哼,她越是想要离他远远的,他越要跟她拉近距离。

往前迈了两步,关耀对上她闪避的目光,“既然是我误会了温小姐,为表歉意,我请你吃饭。”

“小事,您不必在意。”她柔声婉拒。

他扬唇笑笑,“还是在躲我。”

就在温荷娇颜微沉,正要开口向解释时,一名女助理急忙地跑过来。

“部长,原来你在这里!”她跑到温荷身边,气喘咻咻的,好像已经找了她好一会儿,“上面突然通知开会,都到了,就差我们部门了。”

“那赶紧走!”温荷抓住这个机会,像抓住了落难海上的浮木,而关耀就是那只游过来要追杀她的大白鲨。

“不急,只要我在你身后,你就不算迟到。”

关耀的话,温荷置若罔闻。

躲他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跟他一块走?

为了吸引关氏的资金,关耀被温仁请进了公司,担的是虚职,美其名是检视公司,倒更像审查。

从他驻进办公室,公司内部的氛围,产生些许微妙变化。

对阵流言频出,高层人人自危、步步为营,确保余波不会危及自身。

有野心的,动作更明显,例如大哥温言,二哥温实。

结党营私,利益挂钩。

这种烂戏,温荷冷眼旁观多年,无论关耀最后选择谁,终归是一丘之貉,蛇鼠一窝。

再有能力的男人,涉及权力及欲望,嘴脸都是同样的不堪入目。

所以她一直保持,不看、不听、不理会。

温氏盘根错节了三十年的权力及资金架构,早就藏污纳垢,温仁明面上不能自己去做的,今天却有人代劳了。

会议室,关耀一进去便掀起腥风血雨。

那个微微笑着的男人,开闸一泻汪洋,要淹死那些蛀虫。

“你说裁掉就裁掉,温氏的事,你管得着吗?”温义一整个气炸了,直接拍桌呛他。

会议桌上,位列的高级主管,一致在心底替他默哀。

温义是全公司没人敢动的元老级人物,连温仁都得卖这个堂弟几分薄面,不好弄得太难看,而关耀这个新皇帝怎么会在意旧亲戚。

关耀站起身,扔出一只档案夹,慢条斯理地启口:“金昊建设截至去年底为止,平均年营业额三亿五千万左右,人事及营销成本,两亿三千万。看起来小有盈余,但有一半以上的订单,都是来自总公司,以及其余分部,并且下单成本比起市场行情高出一倍。”

换句话说,不过是挖东墙补西墙而已。

抽出几张数据表,“这是明细,核算下来,这间分公司自十年前,账面上便已是虚盈实亏,真正的年营业额寥寥无几,这种不创收的,不砍了还留着干吗?”

树大有枯枝,这倒也没什么,只不过都十年了,在座全是公司的一级主管,会没有一个人看得出来?

他一脸“你们在搞笑吗”的匪夷所思。

一室静默。

数据都清清楚楚条例出来了,连续十年,事实胜于雄辩。

新皇帝裁旧臣,谁吭得出声?

“收了公司,底下上百名员工怎么办!”闹出裁员风波、劳资纠纷,大损企业形象,那更得不偿失。

“七十。”

温义一愕,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什么?”

“金昊建设目前共七十位员工,自2009年起,员工数就已低于百名,另有一名女性员工请产假、一名带薪休假两年。”淡淡挑眉。“怎么,温总身为金昊负责人,连自己底下有多少员工都不清楚?”没有嘲弄,只是陈述。

在他看来,砍了这个尸位素餐的老废物最快,根都烂了,关氏拿钱让他们刷绿漆吗?现在的金昊建设,就是一个毫无市场竞争力的空壳子,早一天砍了就少一天损失。

“关氏拟了一份企划案,建议可将金昊并入温氏营造,后续的收尾及员工安排,或优退,或升迁,或安插到其他子公司,计划书里都有详列,有需要关氏可以从旁协助。”连后续的备案都想好了。

关耀的意见给了,至于温仁要不要采纳,就是他的考量了。

想当然,这些员工的安排里,一定不包含温义。

现下风向很明显,温仁没有吭声,默许关氏插手,便是有意顺这个势,借关耀的手摘掉温义的顶上乌纱。

会议散去后,温义一脸黑沉地走出会议室。

再然后关氏携资入股,开始大刀阔斧,改革内部体制,小至人事制度,大至整个子公司都摘了,这男人的魄力与手腕,让人无法小觑。

温荷不禁对这男人有了些许赞赏。

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有几分能耐,连公司内部的陈年弊端都摸透,改制,该打压的打压,该提拔的提拔。

员工都偷偷议论:温氏是不是要改姓关了?

这事,温荷倒是不担心,温家一屋子贪吃蛇,不会吃亏。

“能否赏脸,喝个下午茶?”关耀不疾不徐,从容道,“一杯茶的时间,改变你一生,相信我,绝对值得。”

他哪来的自信,一杯茶,决定她的一生?

但,如果这样,可以杜绝日后的烦扰,那也值得。

“只一杯茶?”她再次确认。

“对。”如果在那之后,她依然没兴趣,“我保证,以后绝不打扰你。”

一杯茶而已,她请客。

关耀带她去了茶馆。

温荷懵了,他口中的下午茶,和她理解的下午茶有出入。

关耀看着搁在眼前的龙井,蓦地低低笑出声来,“让女人请客,太不绅士了。”

“不客气。”说声谢谢就好了,不必回请。

“我没有要道谢。”因为他的回礼,值得受下这杯雨前龙井。

举杯轻啜了口,纯然的茶香,略苦,回甘。

嘴角隐逸一抹不可察的浅浅笑意。她对他,也不是那么的无视,不留一丝痕迹,她至少曾经观察、注意过他,就算只是知道,他喝绿茶的习惯。

“你猜,我想跟你说什么?”

“我不知道。”但是无论什么,都不会改变这一杯清茶过后,不再打扰的事实。

这种故作风流、自命不凡的手法,她遇过太多,或许有很多女人吃这套,但她要的,从来就不是一只招摇开屏的公孔雀,而是简简单单的感情、干净纯粹的一颗心。

实话说,他眉目清俊,并不难看。温家男女本就相貌不俗,看惯了家中的俊美兄长,还是不得不承认,他独树一帜的昂扬风采,确实让她过目难忘。

但,这种人她吃不下。

他的城府太深、心机太沉。

这男人的气质里,有几分近似她小哥温顾,像黑洞。温顾太冷,关耀太深,两人的共通点,都很危险。

关耀偏首,支着下颚,玩味地打量她,“温荷,你讨厌我。”

“关总言重了。”

是言重?还是言中?

她是个有教养得千金,即便讨厌一个人,也会保持基本礼貌,从未在言语或肢体上表达出对他的恶感。

她知道他投射在她身上的目光意味什么,因此用矜持冷淡来拒绝,很好解读。

他浅笑,淡淡揭过。

关耀:“放轻松,我不是要跟你告白。场面话我就不说了,温荷,你要我吗?”

“啊?”有病要看医生。温荷完全没料到,他也是这般自恋恶心。

正欲张口,他抬手制止,补充道:“抱歉,我是说,你需要我的帮忙吗?”

温荷:“我有什么需要你帮忙的?”

关耀:“比如:在温家挣一席生存之地—类的。”

他目光灼灼。

她神容一僵。

关耀:“如果你想,我可以是你的。”

“抱歉。”她二话不说,立刻起身。

“坐下,这杯茶还没喝完。”一杯茶的时间还没到。

温荷忍耐地吸上一口气。

“关耀,你恐怕看错我了,我不是你想象的那种人。”如果他再用那样的想法轻薄她,她可能没有办法忍耐到喝完这杯苦口的茶。

“既然话都说到这个点上,我也不跟你绕圈子了。”关耀沉下脸,“你以为我要什么?”

有点知道,但温荷也不想确定。

关耀:“如果我要的是你的人,你以为你能拒绝?你知道有多少人愿意将你送到我手里?”

温荷一阵难堪。

纵使早有这样的认知,被他直言不讳地道破,仍是免不了羞愤恼怒。

温家千金的美丽光环下,说穿了,她也不过是一件包装华丽的礼物,不论温家掌权的是谁,对她来讲都没有差别,或早或晚,她都会成为那人谈判桌上的筹码,或许商业联姻、或许巩固利益的棋子、更或许是些别的,总之能运用出最大的价值,那才是她存在的意义。

在温家,永远不要去期待虚无缥缈的血脉之情,她很早,就已经看透这件事。

“我知道这些话刺耳,但我必须说。”只有把话全摊开来说白了,清清楚楚让她明白处境,她才会相信他,“所以如果我只是想得到你,任凭你怎样挣扎都是没用的。”

那天温仁的意图已经明白告知了,她确实没有什么指望。

关耀一顿,再道:“我现在之所以会在这里,不是因为温仁,是因为你。”

因为看清她的处境。

“我知道你心高气傲,但你生在温家这池烂坑里,想出淤泥而不染,就只能等着被攀摘赏玩。”

“所以如果我是你,就会好好思考,什么对自己最有利。就长远来讲,你可以不必选择我,但就眼下而言,我确实是你最好的选择,至少我可以承诺你的,是一个自由随性的未来,只要你不想,我保证,任何人都不能勉强你,任何事,包括我。”

温荷望着玻璃杯里浮浮沉沉的茶叶,安静沉思,看来是把他的话听进去了。

“为什么?”如果上述如实,他又为什么要帮她?若单单只是要她的人,他可以有更快的捷径,不必绕上这一大段。

关耀:“如果我说,一见钟情你信不信?”

在她恼怒瞪来的视线下,他轻笑改口,“好好好,不逗你了。”

“我要温氏百分之一的股份,转给我私人名下。”

以他的价码来讲,这样的条件简直是做慈善。

“这个条件其他人同样可以给你。”而且更多。她没有单纯到不明白,若单单为利,她不会是他的选择。

“有些东西别人给不了。”

作者有话要说:关耀:大费周折,老婆总算入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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