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长情
教室乱糟糟一团。
她微微歪着头,正与同桌讨论问题,许是碰到难题,眉头微微收拢,黑色水笔抵在太阳穴的位置。
程嘉延收回目光,神态依旧清冷,嘴角却淡然一扬。
陆鸣珂说,没想到她会站着他这边,其实,如果不是录音的确凿证据,他也不敢相信。
录音里,关锐质问之下,有短短十几秒的安静。
他甚至能透过里面停顿的时间,判断出她当时的表情。
也许会比她现在脸上的表情还要苦上几分。
没等再说什么,上课铃响了,有同学喊了声程嘉延:“班主任找。”
同一瞬间,铃声戛然而止,听到声音,宋知忽然抬了下眼,视线毫无征兆地和程嘉延对上。
他背后是密密麻麻的雨雾。
脊背稍弯,看不清表情,但能猜到他目光尽头的焦点。
宋知心一抖,很别扭地扯开视线,心不在焉了几秒,等她再看过去,围栏旁空空如也。
只剩下了能透到天际的雨雾。
关锐抱着书从办公室出来,碰到了过来的程嘉延,他说:“下次有冤就说,班长说的对,不冤枉好人,也不能放过坏人,写两千字检讨明天交上来就行。”
最后一节课结束,拖堂了十分钟左右。
老师一离开,赵之柚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知知,我妈今天不在家,我去你家写作业好不好?”
宋知把作业本塞进书包里,伸手捏了捏脖子:“好啊。”
“耶,那我要跟你睡。”
她得意完,对着何厝说:“今天不需要你保驾护航了。”
何厝无奈地笑笑:“没良心。”
宋知带回去的东西多,书包塞的有点鼓,赵之柚走过来抱住:“我帮你拿。”
“不用,很重,我自己来。”
她手还没来得及放到书包拎手上,一双手先一步伸过来,将书包从她眼前拎走。
暗黄混沌里,几缕浓重的霞光从窗户内闯进来。
程嘉延望着宋知:“找你有事。”
书包在他手上拎着,仿佛没有重量一般。
宋知刚要说话,赵之柚一点点挪过去,挡在她面前,很没有底气,话都哆嗦起来:“你找她干什么?”
有几位男同学没走,像也曲解了意思:“程嘉延,有话好好说,大家都是同学,对女生动手不好。”
程嘉延:“……”
或许是他说话的语气太过低沉,或也许是他的表面很难让人往好处想,导致了这种荒谬的误会。
宋知有些犯难,她给了赵之柚一个眼神。
示意没事。
赵之柚不信:“程嘉延,你是不是男的,连女生都欺负!”
程嘉延侧头看过去,懒懒地垂着眼,几人下意识做了个往后仰的动作。
他拢拢眉头:“我有说要打她了?”
几人一愣。
程嘉延没在意,望了宋知一眼,目光没什么情绪,嗓音极淡:“一会儿我送你回去。”
说完,他拎着她的书包往后走,这场误解,像一场自导自演的戏份,他丝毫不放在眼里。
只是动作极其利落地把书包放在桌子上,人落坐之后,往后靠在椅子上。
姿态随性,喉结凸起,古板的校服被他穿出了些风流的味道。
赵之柚说:“你是不是有什么把柄在他手里!太过分了,我去请二爷去!”
宋知拉住她,很无奈:“没事,他没你想的那么坏。”
她声音很小,也很记仇:“他不坏!那世界上就没有坏人了!”
宋知看了眼何厝,他拉着赵之柚出去了。
余下的几人也互相对视一瞬,跟着出去了。
学生相继离开,教室空荡起来,偌大的空间内只剩下两人。
空气像不够用,宋知心口闷着一股紧张。
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绷着神经朝后面走过去:“你找我什么事?”
程嘉延视线从手机上抬起来,教室光线暗,他眼眸像被墨染过,这会儿更显得黑沉沉的:“为什么帮我?”
语调淡淡的,像风一样,没怎么拖尾音,有种傍晚海浪打过来的慵懒。
传过来一瞬间,还是能激起千层浪。
被他盯着,宋知浑身都不太自在,心跳起伏剧烈,也明白了他指的什么:“又不全是你一个人的错。”
四周静谧。
像故意的,他微微仰起头,语气不太好:“不是看见我打架了?你怎么知道我没错?”
宋知站着,睫毛因为他的话快速拨动几下,对于他恶劣的态度有些发颤。
她捏了捏掌心,放在他脸上的视线毫不掩饰,像在寻找什么。
见她眼里情绪转换。
程嘉延眼皮垂下去,眼神里凝着看不透的神色,换了个问题:“为什么站在我这边?”
他不信任何人,就像他固执地认为,善意从不会落在他身上一样。
也从来不会有人能打破他的固执。
局促像张细密的网,把宋知缠住。
关锐质问的时候,她是心虚害怕,他问的时候,她担心自己藏匿心思被他发现。
宋知有些拿不定他什么意思,有点慌,怕心思暴露,她用最合适的理由搪塞他:“你别多想,我是还你上次帮我解围的人情。”
他喜欢拒人千里之外,旁人靠近,他会拉起戒备的警戒线,她就顺着他,不去靠近。
程嘉延缓了一瞬,才明白她指的还是巷子里的举手之劳:“一个人情还那么久,你们好学生都这么长情?”
“不长情。”她心跳乱糟糟的,脑子也乱哄哄的,“我只是不认为所有的坏事都会是一个坏人做的。”
而他,如果真用好坏来定义,她并不认为他是坏人。
她话落,时间仿佛被按了暂停键,只有细微的风声。
教室被晚霞灌满。
顿了十几秒,无数情绪交织在一起,程嘉延眼皮一抬,毫无预料地硬与她的目光纠在一起。
她背着夕阳,他忽然有些看不清她,思绪一闪,又想起巷子那晚,她神情恍惚,但口吻坚定说的话:你不一定是坏人。
只一瞬间,程嘉延眼中生出一些笑意,很淡,但足以乱人心智。
宋知心一跳,忍住了企图不看他的动作。
“宋知——”
他音色略沉,有意拖长了一点尾音,散漫又刻意,像一把勾摄人注意力的钩子。
宋知睫毛抖了抖,目光渐渐闪躲,刚稳住的心跳又开始不受控制地躁动。
程嘉延唇角勾起,眼尾的笑意被无限加深,尾音里极少数的愉悦无处可逃。
她听见他说:“你比我酷那么一点点。”
她真诚热血,敢于和这个世界她所认为的不公对抗。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2-06-10 16:59:03~2022-06-12 17:54: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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