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日升
《晚光摇曳》
文/七颗荔枝
晋江文学城独家首发
-2023.3.14
此时的南城正处于盛夏末尾,最后一丝暑热即将蒸腾殆尽。
盛亮的阳光透过稀薄的空气洒下来,行道树上的叶子沾映上一层碧绿的波光,一切都是生机盎然的样子。
舒蕴格外喜欢这样晴朗的天气,她从无惧于骄阳,只撑一纸薄薄的油纸伞。
沿人行道的步伐缓慢而婀娜,发髻低挽,从远处看像是一副昳丽多姿的油画。
刚走到红绿灯的地方,舒蕴挎包里的手机便开始响个不停,她停下脚步,看见“怀锦”二字跃然屏幕之上。
不用想也知道是为着什么事,但又不好拂了怀锦的好意,舒蕴犹豫半晌,到底还是接了起来。
她把手机稍拿远了些,果不其然,没过几秒。
充满数落的清脆又风风火火的女声从话筒里蹦出来,“蕴宝,你怎么不打声招呼就走了,你是不知道,杜思思在这儿可殷勤了,几杯酒下来,评委们都被哄得可开心了,万一下周汇演的名额真的给了她怎么办?”
“你知道我向来不喜欢这种场合。”
柳叶眉轻蹙,舒蕴顿了顿,“这点信心,我还是有的。”
舒蕴沿着路边,循着记忆的方向往前走,边走边继续补充,“就算输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知道我的。”
她对这些外在的东西,向来不是很看重。
怀锦说不过她,干脆转了个话题,细听,却又没完全转。
“听说之所以这么大张旗鼓地整顿,是因为霍氏要投资我们舞团了,集团负责人准备借着下周的汇演来南城考察呢。”
“霍氏?”
舒蕴低柔念出来,女人声音清冷,如清泉淬落于山石之上。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是熟悉的姓氏,希声婉转中又莫名多了点缱绻的味道。
怀锦一打开话匣子就止不住,声音里藏着满满的兴奋。
“对咯,就是北城那个霍氏啊,听说集团继承人刚从国外回来,正在大刀阔斧地改革,也不知道这位贵公子抽了什么风,竟然要投资我们舞团。”
舒蕴心弦一动,按捺下那一股莫名的悸动。
嗓音清淡中又透着股温柔,“似乎听说过。”
怀锦继续道,“杜思思卯足了劲,想要拿下这最后一个名额呢。”
她转瞬又换上奚落的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拿下这个名额就能攀上霍氏继承人了呢。”
舒蕴心口骤然一跳。
她轻叹口气,继而觉得好笑,有时候真不知道怀锦脑子里都装的些什么。
似乎是想激发舒蕴的好胜心,怀锦喋喋不休,话语里充斥着埋怨和不解。
“首席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杜思思只是替补,直接不让她上场就好了,现在非要牵扯上你,你是不是哪里得罪首席了。”
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多得很,舒蕴看得分明,只不过她性子一向淡,实在是懒得掰扯。
因此一时没说话。
话筒里倏然静下来,只有微微的空气掠过电流的声音。
怀锦简直恨铁不成钢,“你为了汇演准备这么久,就一点也不担心?”
“需不需要我去首席耳边吹吹风?”
“担心也没用,先做好眼前的事吧。”
挂意怀锦真的到首席跟前替她打抱不平,舒蕴想了想,还是温声嘱咐,“你可别去,不然小心到时候也不让你上场了。”
怀锦听完舒蕴的话,只得悻悻作罢。
到了目的地,舒蕴收起手机,进了店铺。
店铺老板热情地同她打招呼,这家店她经常来,因此和老板很是熟悉。
“舒小姐这次想选什么式样的绸缎?”
“这次可能需要的多一些。”
受外婆影响,舒蕴从小就对旗袍文化充满兴趣,因此她在学校里,除了因为专业性质参加了舞团,还加入了旗袍社团,这次来到南城也是受社团之托。
“除了之前发给您的清单,我还需要再单独选几个式样。”
只这一句话,老板便懂了,“今天正好新到了几个新式样。”
“要不然我带舒小姐去后头看看?”
“好。”
说话间,两人进了里间。
里间宽阔,各式各样的绫罗绸缎自上而下铺满整面展柜。
舒蕴最喜欢穿青蓝色系的旗袍,老板像是踩着她的审美点一样,这次的新货几乎都是这个色系的。
因此舒蕴不由得多挑了些。
舒蕴又和老板商议好社团所列清单里的绸缎式样,以及到货时限。
老板将舒蕴选好的绸缎按样装好,最后下来,足足有好几大包裹。
舒蕴看着,“老板,我的那些还请您明日上午送到我家吧,还是上次的地址。”
老板笑着,连连应下。
等两人商量好所有绸缎的一应需求,时间已至傍晚。
老板伸手做出请的姿势,“舒小姐,您刚才选的几个式样,有些已经做了成品,就在前厅的橱窗前放着,要不要去看看?”
舒蕴刚才进来时看到橱窗前摆放的旗袍,倒是别有一番味道。
她点点头,欣然同意。
各有千秋的旗袍在橱窗里精心摆放,老板和舒蕴一一介绍着它们的设计理念和制造工艺。
舒蕴的旗袍向来是外婆亲自手工,从不假手于人。
这还是第一次有兴致欣赏店里的成品,老板察觉出来,介绍得兴趣盎然。
跟随着老板的指引,舒蕴慢慢欣赏着。
不经意间,视线被窗外的动静吸引。
天空已经用尽落日的最后一丝余晖。
绚烂的金黄逐渐被蒙蒙的青黑遮上一层幕布。
微风吹动树叶,带起细细的沙沙声。
舒蕴知道,这家自己常来的店,旁边是家高级会所,富丽堂皇。
大隐隐于市,恢弘而充满神秘。
夜晚的道路经常被它映照得格外亮堂。
舒蕴经过过那里很多次。
每次都是目不斜视。
这是第一次,她看见从会所里走出道人影,颀长而挺拔。
隔着薄薄的暮色,静立在距离舒蕴几步之遥的路灯下,灯光拉长了他的影子,给平日里总是清冷疏离的男人平添几分温隽。
在舒蕴的视野里,有关于他的一切,都越来越清晰。
她仿佛能看见男人掩映在半明半暗里的侧脸,浑然如天成的下颌骨线利落延伸,高挺的鼻梁下是一双薄唇,充斥着别样的性感。
他的身上披了件黑色外套,习习的晚风吹过。
骨节分明的手虚拢烟尾,“啪嗒”一声,男人单手按开黑色火机,蓝色火苗窜出,长烟顷刻点燃。
一道完美的抛物线,火机被轻松抛到身后的特助手里。
霍景司又侧过身。
尽管只是一瞬间的动作,舒蕴还是看清了男人瓷白指骨上的戒指。
似乎是由墨色的玉锻造而成。
昏暗的傍晚亮起零星的火光。
男人狭长的眸微眯,烟被他随意咬在嘴上,落到手中的时候,细寒的空气中泛起几层薄雾。
霍景司蹙着眉,长指在手机侧面点了点,声音已然浮起几分不耐,“您管的太多了。”
他把电话拿远了些,直到对面气急败坏的声音消散,才端着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不疾不徐地回复,“我自有打算。”
“你打算什么?我让你回来接手集团,不是让你回来花天酒地的!”
对面越说越生气,狠狠数落起来,“投资一个破舞团能给集团带来什么利益!?”
时间在谈话中尽数流逝,一根烟将将燃至一半。
霍景司缓缓把玩着指骨上的墨玉戒,一双精致多情的桃花眼里遍布料峭凉意。
男人端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要不然改天给您立个军令状?来年收益不翻番我滚回美国?”
“...”
对面骤然消了声音,这是说的什么话!
“砰”地一声,电话被彻底挂断。
霍景司懒散望了眼自动熄灭的屏幕,慢条斯理地掸了掸烟灰。
操着一口极其正宗的京腔,哂笑,“老头儿怎么还是这副脾气。”
身后的特助:“...”
望天不语。
“舒小姐!舒小姐!”
店铺老板讲了半天,发现舒蕴压根没吱声,定睛一看,原来舒蕴的视线早就不在他这了。
舒蕴回过神来,打了一眼橱窗里一溜的精贵旗袍,淡笑,“抱歉,旗袍我改日再来看,那些绸缎烦请您明日送至我家中。”
对于舒蕴这么一位大顾客,老板自然不敢怠慢。
毕恭毕敬地送着出了门。
舒蕴立在门口和老板笑着寒暄两句。
告完别,舒蕴转身往回走。
树叶被晚风吹起的婆娑声响在耳前。
一阵高过一阵。
舒蕴着一袭湖水蓝苏派旗袍,迎着她款款的步姿,裙摆跌宕翩跹。
也是这个时候,反应不及,狂风骤然大作,舒蕴的裙摆几欲被风掀起。
她理着裙摆停下脚步,视线下意识望向立在几步之外的人影上。
特助极其有眼力见儿,顷刻间便给霍景司撑上一把通体透黑的伞。
伞柄被他牢牢握在手中,外面的疾风全然遮挡。
舒蕴只能隐隐分辨出男人拢在光影之下的颀长轮廓。
着黑色衣衫,气质矜贵漠然。
凛冽而高不可攀。
隔着伞,犹如天然的屏障,将他们分割成两个一静一动的世界。
似是注意到不远处的动静。
霍景司朝这边远远睇来一眼,清疏视线似有若无落于她面上。
舒蕴皮肤天生的白皙,穿透树层的稀疏薄光明亮交织,清晰映在她的脸上,像是为无暇的凝脂白玉镀上一层晶莹剔透的光芒。
美丽而耀眼。
想起自己包里薄薄的遮阳伞,舒蕴当机立断。
迎着风往回走,晚饭后舞团会清点人数,她趁着酒局出来已经是罔顾规矩了。
舒蕴目不斜视地往前走着,手心不知觉间沁出一层细密的汗。
擦肩而过的一刹那,一道明明很近,却像是穿过了荏苒时光的低磁男声自身后响起,“风大。”
大脑还未反应过来,神思有一瞬的放空,舒蕴的身子却已然停下。
她回过头,两人离了大约半步的距离,她稍稍仰起头,就着路灯昏黄的光线,也彻底看清了男人清俊的脸庞。
四目相对。
男人矜贵疏离却仿若含情的眉眼瞬间落入她的眼帘。
一下,一下,好像有谁的心房在怦怦跳动。
舒蕴怔怔然,手指微蜷,一时忘了说话,不知道他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是想要表达什么。
映在她微微瞪大的眸子里,是霍景司一步步,朝她缓缓靠近。
却又没有过于近。
自持有礼的距离掌握在分寸之间。
倏然间,在舒蕴反应未及之时。
一道厚重感袭来,伴随着清冽气息,那件本来在他身上,还泛着男人余温的外套轻轻将她包裹。
伞面随之倾斜,疾风忽而骤停。
一时之间,两人好像共同落入了这一方狭窄静谧的天地。
霍景司温柔动听的嗓音清晰落在舒蕴耳畔,“风大,穿上吧。”
…
舒蕴细白的脖颈微仰,轻轻望着霍景司温隽的侧脸,逐渐失了言语。
她忽然想起七年前还是小女孩的时候,日光照耀在她脸上,几步之外的少年温和疏倦。
那时舒蕴觉得,他就像是穿隙而来的一束光,比日光还要耀眼,从此照亮她荒芜且暗淡的人生。
作者有话要说:开文啦~
宝贝们,好久不见鸭~
阿蕴带着霍总祝大家白色情人节快乐~
下本开同类型《雪意昭昭》和强取豪夺《折攀》,感兴趣的宝贝们收藏一下吧~么么哒~
《雪意昭昭》文案:
女大学生 * 京圈太子爷
温柔理智 * 一身反骨
你听说过蝴蝶效应吗,黎枝和宋斯寒的初遇,就像是一场蝴蝶振翅。
黎宋两家分落京北两端,王不见王,没人知道其中真实缘由。
初见宋斯寒,是在香港举办的苏富比拍卖会上。
风吹帘动,斑驳光影之下,眉目英挺,优雅矜贵的男人在黎枝眼前一闪而过。
男人容颜如玉,潇洒恣意,一掷千金只为博身旁美人一笑。
他是北欧富人圈里令人望而生畏的存在。
是名动欧亚的莱昂特私人宅邸,唯一的座上宾。
更是玩弄雪月,纵火芳心的一把好手。
异国他乡的夜,他隔着雨幕看她,玩世不恭的眉眼里偏又透着几许深情,轻易引人沉醉。
迷人的也最危险。
黎枝不知道他是即将回国接手偌大家业的宋氏太子爷。
硬生生沉溺。
后来一切都在一个雪夜昭然。
宋斯寒隐在浓重的霜霭里,语含嗤笑,“玩玩而已,还真当真了?”
那一刻,黎枝知道,宋斯寒根本没有心。
那年雪满望京,黎家老爷子溘然长逝,黎枝三步一跪,五步一拜,孤身前往东郊的寺庙为祖父祈福。
父亲以命逼她,“发誓,再也不见他。”
“否则你祖父这辈子都合不上眼。”
寒意刺骨,大雪荒凉,黎枝晕倒在半路上。
后来据人说,是宋斯寒将黎枝抱在怀里,一步一叩首,到了寺庙为祖父诵经一整夜。
一别经年。
黎枝乘了一艘不靠岸的船,漂泊无归期。
再见面是在苏黎世举办的一场盛宴。
衣香鬓影之间,他一身凛冽黑衣,净白指骨撑伞而来,为她遮挡海上飞舞的雨雪。
恍恍然间,两人好像回到许多年前,初见那日。
她看见他垂着眸子,嗓音于无声处嘶哑,“阿枝,要不要和我再试一次?”
困住他的,从来都不是家族恩怨。
从始至终,都是她,也只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