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23】

出了小巷,来到长康街,便是城南最繁华之处。沿岸船舫歌舞悦耳,秦楼楚馆外,娇艳如花的姑娘们正在笑容满面的招待客人。

此时的云梦楼高挂彩灯,敞开大门,迎八方客。

云梦楼是永都城最有名的青楼,其楼巍峨壮丽,金碧辉煌。而楼内的姑娘个个风姿绰约,才艺双全,更重要的是它是浮云阁暗地里的情报汇集中心。

“今日为何不见姬姑娘?”

“大爷我画了重金才买了前排座位,可不是为了单单吃酒来的。”

“就是,说好头牌花魁虞仙姬今晚会露脸弹琴呢?”

......

只见雕梁画栋的大厅里坐满了宾客,其身份一个比一个尊贵,都在等待着虞仙姬的出场。

传言虞仙姬有倾城倾国之姿,弹得一手好琴。可听过她琴声的人寥寥无几,至于见过她芳容的人更是没有。今日云梦楼传出消息,虞仙姬会在今日弹奏一曲,因此京中的达官贵族早已落座,想要一探究竟。

然而,林桑晚回都了,他们今晚只怕是见不着了。

月白如雪,云梦楼西侧过街的一处小院亭子中,坐着两名少女和一名男子。

红衣少女娇艳欲滴,已是人中绝色,可与身旁的白衣少女一比,却又差了几分容色。

“阿姐,东城郊外的尸体已经处理好了。”虞仙姬从袖口中拿出一封未开启的信交给对面的白衣女子,柔声道:“这是六皇子两月前送的信,前几日才到。”

烛火微暗,林桑晚打开信:

“姑娘台鉴:

昔日承蒙提点,得君妙计。今我军大胜,不日回京。虽素昧平生,愿允你一诺。在下身平不轻允诺,一诺既出,山海无阻。

谨上!

萧逾白”

烛影一晃,微黄的宣纸上撺起一束小火苗。

许兰知拿起桌上的信封一模,倒出一枚雕刻着龙纹样式的玉佩,色泽光润,栩栩如生。

“信上写了啥?你没事烧啥信?”许兰知看着这枚玉佩,又一个送定情信物。

林桑晚不理会他,望向虞仙姬,眼眸满是心疼,“阿念,你真的想好了吗?”

在进林府前,虞仙姬的本名叫乔念徽。林家覆灭后,她找了很久才将她接了回来。

虞仙姬望向星空,眼中氤氲,眉间透着倔强与坚毅,缓缓道:“嗯,想好了。”

“真的想好了吗?”林桑晚握紧她的手,再次问道,“三叔只希望你往后平安顺遂,觅得佳婿。”

许是想起什么,虞仙姬娇艳欲滴的脸上有滴眼泪划过。

犹记那夜,石坦州一处偏僻村庄遭遇流寇袭击,她的父母为保护她而死在劫匪刀下,她害怕的躲在草堆里,不敢吱声,直到林慕威带着神勇军进了村。

夜色正浓,昏暗的月光照在他黝黑脸上,只看得清他的白牙。他憨笑着,擦了擦手,随后伸出手,沉稳道:“今后你就是我林慕威的女儿了。”

乔念徽不敢点头,害怕的将身子往后退了退。

林慕威挠了挠头,眼中盛满慈爱与希冀,耐心解释。

“别怕,虽然我还未成亲,也没有当过爹,可我会将你视为亲生,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望着眼前厚实黝黑的手,乔念徽小心翼翼的点了点头,那年她才九岁,林慕威二十二岁。

回了林府后,林慕威将她视为掌中宝,林府上下无不对其敬重有加。

林慕威亲自教她识文断字,知她想要学琴,便特意请了当地最有名的琴师。

她想学习礼仪,林慕威便请了从宫中告老的教习嬷嬷。渐渐的,她从村妞变成了婷婷玉立的世家小姐。

林慕威也会为她的一点点进步而高兴不已,更会在武场回来后将她举高高,带她去逛街市......

可她,从未喊他一句爹。

不知不觉,她期盼隔三差五见到林慕威,到每时每刻都想见他。

在林慕威出兵那夜,他静静的看着她,不知该如何开口,憨笑道:“前日大哥说你明年及笄了,可以慢慢相看好人家了。等我回来,就带你回京,为你寻个好夫婿。”

听到这,乔念徽嘴唇轻撇,眉头微蹙,眼中氤氲,她不嫁人。

林慕威摸了摸她头,安抚道:“这事也不急,等我回来。”

未曾想,那一别,竟是天人永隔。

他死的那年,他才二十六岁。

她要回去找他的尸体,喜姑说:“大堰州的军事布防图被人泄密,石堰溃败,二爷为护后方百姓撤离,率领四千将士应战,最后尸身被焚于铁浮军前,尸骨无存。”

自他走后,她虽活着,可心早就死了。

觅得佳婿,她的佳婿早是已亡人。

鹅蛋脸微微仰起,乔念徽闭了闭含泪的柳叶眼,眼中的仇恨伙同泪水一道沉了下去。

夜风袭来,衣袂飘飘。林桑晚看着眼前这位外表柔柔弱弱,内心坚定无比的妹妹,辛辣无比的酸胀袭击她的眼眶。

她还记得自己一回镇北王府,喜姑就说:“燕平将军带了个女儿回来,我们晚晚要有伴了。”

于是她立即跑到二叔院中,对着大门就喊:“你就是二叔的女儿?”

谁知乔念徽突然哭了起来,二叔见状就想抓起自己教训一通,“喊那么大声干啥?瞧把人吓得。”

林桑晚边躲边跑,快速跑进屋内,见到了九岁时的乔念徽。她扎着两个丸子头,脸瘦瘦的,可眼睛大大的,水汪汪的,又害怕又好奇的看着自己,小巧的鼻子呼呲呼呲的煽动着,还留着鼻涕。

可她觉得,乔念徽好看极了,可爱极了。于是她伸出手抱住乔念徽,朗声道:“好妹妹,以后姐罩着你。”

林桑晚闭了闭眼,像以前那般,伸手抱住乔念徽,无声道:我们会成功的,一定会将蒋礼等人的罪行昭告天下,一定会让镇北王府的大门重新开启,将他们的英魂迎回来。

子时初,林桑晚素来睡得极浅,忽感有人闯入房中,她想起身,可来人快她一步。

她一睁眼,一张倾城绝色的脸映入眼帘。

林桑晚愣住了,三更半夜,来得居然是沈辞?

想起白日雨中,他离去时的落寞身影,心不由得一疼。本想大声喝骂,话到嘴边却是:“沈首辅深夜来访有何贵干?”

沈辞不说话,狭目低垂,坐在床沿静默地看着她。

松窗映月,屋内忽明忽暗,丝丝月光落在她身上,勾出衾被下山峦一般的曲线。他感到一点燥热,于是将目光移至她的脸上。

许是刚醒,她杏眼迷蒙,像是雾气湿化了的山湖,含着不自知的娇媚。

对视之间,沈辞觉得有种无声的欲|望升腾起来。

他吃力地克制着目光,看着她的轮廓,无比清晰意识到。

她已经不是一个少女了。

四年已过,她已从含苞待放之态,变成了一朵完全盛开的芙蓉,在对视中,将女子该有的成熟与韵味尽数露给沈辞瞧。

赤裸裸的,毫无保留的,一时间,他竟分不清到底是谁色|诱谁。

白日里,她同萧逾白在自己眼前耳鬓厮磨的画面刺得他都快疯了,心也如被利刃割裂,绞着他夜不能寐。

于是他挖出埋在松树下的桂花酒。

她曾对他说:“沈辞,可有人夸你好看?”

他:......

她认真地瞧着他说:“沈辞,你长得真好看,要是能天天瞧着就好了。”

可越喝,他越想见她。

鬼使神差般,他换上了她最爱的湖蓝锦袍,将领口微微拉下,隐隐露出健硕的胸膛,来了林宅。

看着沈辞意乱情迷的模样,林桑晚直起身,想要下床。见她眼神清澈,他有一股冲动,想把她拽下来,狠狠砸进这片情潮中,一起沉沦,一起纵欲。

就在林桑晚起身瞬间,沈辞猛地掌住了她的后腰,一把将她拥入怀中,下颌搭在她肩上,红潮的脸埋进她那瀑布般流淌而下的墨发中。

林桑晚瞬间睁大了眼睛,不敢再动一下。

鼻尖飘来冷冽而静谧的雪松香气息,混杂着淡淡的酒香,林桑晚忍不住问道:“你吃酒了?”

“嗯。”低磁而克制。

林桑晚忽然发现,这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喝醉了酒,忍不住侧头仔细打量一番。

冷白的皮肤染上了微红,褪去了几分清冷,变得极美,极美,惊得她心跳骤然加速。

以往问他喝不喝酒,他淡淡道:“族规不允。”

她只好跑去找他师傅吃酒,然后再打一架,每次醒来都在自己房间,至于醉酒时发生了什么,她毫无印象。

眉毛一挑,林桑晚生了作弄心思,不知道沈辞会不会记得。

她抚上沈辞眉眼,再戳戳他的脸颊,软软的,弹弹的。忽然,手指微微一痛。

沈辞闭了闭眼,随着他喉结难耐得上下滚动,林桑晚的食指在他嘴里又更深入了几分。林桑晚道:“松口。”

沈辞一双淡眸愈发赤热,嘴里的舌头也动了动。

湿湿的,滑滑的,从食指传向心尖,林桑晚突然觉得醉后的沈辞有些危险,未等她反应过来,一阵疼痛令她陡然一悚。

林桑晚轻喊一声:“疼。”

沈辞这才微微松齿,林桑晚趁机收回手指。

她刚在干嘛,为何又要忍不住去逗他?

过了四年,还是死性不改。林桑晚定了定神,问道:“端正守礼的沈大人也会私闯民宅?”

清隽绝美的脸上闪过一丝委屈与愠色,“只许你夜半爬沈府的墙,就不能许我深夜寻你?”

林桑晚一时哑然,好像没什么不对。四年前,她是喜欢偷偷跑去看他,有时候只是远远地瞧上一眼,就心满意足。

可是在他要同福安公主定亲时,她已暗暗告诫自己,绝对不能再对他有任何想法。

如今,她身上担着这么多人命,她更不能乱了心智。

不能跟醉酒的人讲道理。

林桑晚揉了揉他的后背,轻声安抚道:“沈首辅是想睡这吧,我把床让给您。”

“叫沈辞。”

那细微的潮热轻轻地洒在肩胛上,沿着林桑晚又光又滑的后脖呼到了耳根上。

林桑晚登时红了耳朵,兀地想起自己只穿了一件轻薄的里衣,脑子眩晕了片刻,然后十指捏紧沈辞的双臂,想要将他推开。

“别动。”沈辞呼吸粗重,旋即将她压在床上,双手霸道地撑在她两侧,让她老老实实被圈在了身下。

有风拂过窗棂,吹在他脸上,几缕乌发从他额前散落,打在林桑晚的脸上,蹭得她脸上泛起一阵阵痒意。

见他领口内若隐若现的梅红,林桑晚咽了咽口水,有些口干舌燥。

两人离得越来越近,近到她都快呼吸困难了。

半夜醒来,本就有些口渴,林桑晚舔了舔唇,喑哑道:“我想喝水。”

沈辞猛地捏正她的下巴,俯身狠狠地吻了上去,肆意的舔咬。

舌尖的空气瞬间被吸走,林桑晚胸口剧烈起伏着,吃痛地拍打着他,窒息感令她忘了动用武力。

天旋地转,沈辞伸手去擦她嘴角的甜液,拿着鼻音问道:“还渴吗?”

还渴吗?

林桑晚喘息片刻,然后摸了摸红肿的嘴唇,不敢接话,她吃不消了。

谁知道如霜似雪的沈辞下一刻会干什么。

喝醉酒的人真不好惹。

可想想还是好气。林桑晚稳了稳,抓起他的衣领,翻身将他压在身下。

月光下,双影映在白墙上,实在是燥得慌。

林桑晚恼怒道:“你怎么回事?喝个酒就变得不认人了?看清楚我是谁了吗?”

似是酒足饭饱,沈辞餍足地点点头,破天荒地露出一个微笑,淡眸极亮,口齿不清道:“吾......妻。”

“勿气?”林桑晚深吸一口气,眉头也舒展开来,难得他还知道哄人,好奇道:“沈辞,你可心悦福安公主?”

沈辞蹙眉,哼了一声,道:“不喜。”

林桑晚把玩着他的长发,笑道:“全都城都在传你为福安公主守身如玉,怎么就不喜了?”

沈辞眸色一暗,陡然握上她的手,一用力,林桑晚整个人扑通一下趴到了他身上。

他的脸埋进她发里,另一只手则握紧她的腰,不断地摩挲着。

腰间一麻,林桑晚挣脱着,愠道:“沈辞,你摸哪呢?”

登时感觉有什么不对劲……

她顿时神色紧绷,呼吸也凌乱起来。

“沈辞!”她有些慌,声音也带了颤抖。

他克制道:“嗯。”

她的脸已经熟透了,不可思议道:“沈辞,你居然……”

沈辞眼睛迷离,在她后背点了两下,道:“睡觉。”

林桑晚道:“你先给我解开。”

身下之人却已经闭上眼,沉沉地睡去。

你倒是先给我解开再睡啊!

她实在是不明白了,这一个两个都怎么了?这还是以前那个沈辞?

林桑晚垂下眼眸,深呼吸后,她的嘴角瞬间流出一股温热的鲜血,如黑夜中的烟花,夺目而短暂。她强行冲开了穴道。

屋内陷入一片黑暗和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