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3
回程的航班,季伏双费尽心力,总算没跟四个校友坐在一起。这趟行程发生太多的事情,她需要静静。
下了飞机,她正想用琢磨一路的借口打发喻一栩,他却先一步凑到她面前,跟她道歉:“对不起双双,家里有事,我不能送你回学校了,得先回趟家。”
如释重负,她干脆地说:“你忙。”
他不满意她的答案,若有所思地看她,趁她不注意,快速在她发顶落在一吻。
“你不乖哦女朋友。”
她心虚,但嘴硬:“别胡闹,我不是你女朋友。”
“你答应考虑,”他颇为委屈地弯腰,把脸颊凑到她面前,“不同意就亲我一下,当做还礼。”
她慌张地向后看,远远瞧见三个老熟人走出洗手间,连忙将他推开:“这里是机场,有监控。”
他故作恍然:“口是心非,你害羞。”
季伏双用力推他:“赶紧去忙。”
“过了现在,不可以再反悔,女朋友。”
她不想再忍,刚要发火,他先一步溜开,冲她挥手:“等我电话。”
去往高校的大巴一小时一趟,等车时,宋赟跟季伏双搭话:“双姐,你有急事的话,不如我们拼车。”
季伏双摇头。
宋赟:“那你怎么总看手机?”
季伏双:“……”
回到学校,季伏双以最快的速度冲回宿舍,冲了个冷水澡,才慢吞吞地收拾东西。
她出来时,对面床位的任月言已经回来,看到她,惊喜地给她拥抱。
“双双,你这么快回来,我还以为你要跟宋赟他们吃晚饭。”
季伏双这两天对肢体接触PTSD,即便对方是她好姐妹,她依旧僵硬。
任月言:“你怎么了双双,出去一趟倒像是不认识我了?”
季伏双不自在地摇头,拔掉手机充电线,问她:“吃饭没,我请客。”
两人去到校外的麻辣香锅店,刚点好餐,季伏双手机就响了。
“双双,电话。”
季伏双抿唇,掩住来电备注,一本正经地说:“广告推销,不接也没事。”
任月言:“你直接挂了呗。”
季伏双僵硬道:“不礼貌。”
任月言:“?”
这餐饭季伏双吃得食不知味,因为电话总响,她需要编不同的借口糊弄室友。
心事重重地吃完饭,两人散步回宿舍。
“双双,”任月言扯她,“那个是不是喻一栩?”
“他在我们楼下。”
她慌忙抬头,只见一个染着灰棕色头发的男生站在她们宿舍楼下的路灯旁,垂着眼帘按手机。
衣兜里,手机疯狂震动,她忽然顿住脚步,对室友说:“我突然想喝酸奶,要不要帮你带一瓶?”
任月言:“我买了好多,你上去喝我的呗。”
季伏双急中生智:“我想喝冰的。”
匆匆丢下借口,她拔腿就走,可刚才的对话到底还是耽误了时间,喻一栩已看到她。
“季伏双。”
他的声音很大,大得任月言都帮他喊她:“双双,他找你。”
他的声音也很冷,冷得她根本不敢耽误,用上了体测的劲头逃跑。
可惜她不但低估了他的运动细胞,还低估了他的脸皮。他很快追上她,扯着她的手腕,将她扯进怀里。
“跑什么?我很可怕?”
她用力挣扎,他难得爽快,放开她。
“那什么……我刚才吃饭没听到电话。”她结巴糊弄。
他气笑了:“没听到我的电话,怎么知道我打电话了?”
糊弄失败,她哑口无言。
他是在校内超市前追上她的,这里人来人往,两人的对峙引人注目。
“我们去旁边说。”
她不想被那么多双眼睛打量,难得放软语气,跟他商量。但他却不领情,反倒向她逼近,先说:“我就这么见不得人吗?”
又质问:“还是你想始乱终弃?”
季伏双:“……”
素来不沾绯闻的生化院花,头一遭被人黏上,对方就是那么惹眼的主儿,围观群众吃瓜热情昂扬。
议论声声入耳,季伏双终于忍受不,主动扯了他的手腕,拽他冲出瓜田。
两人一路跑到校外,到僻静处,她才松手。
“喻一栩,”她回头看他,疲惫之色溢出眼眶,“我很累。”
他定定地看她,忽地笑了,拉她的手:“累了就休息,我带你去吃甜品吧,我知道市区有家不错的甜品店。”
她挣了一下,没挣脱,索性任由他拽着:“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脱口道:“我不知道,我觉得你就是这个意思。”
还没正式开始恋爱,她就体验到惊险刺激。他不按常理出牌,不顾场合的亲近,让她感到恐慌和失控。神经绷断好像只在一瞬间,成年人的崩溃也许只需一件小事。前一刻的难堪足以将她打败,她忽然失去恋爱的勇气。
这样的生活节奏好像不适合她,试探的脚还未落地,她就想放弃。想做回那个按部就班,心无他念的自己。
她摇头,那些初具雏形的话脱口就说了出来:“如你所见,我们意见不合,以后也许会有更多。”
“我们还没开始,感情基础并不深厚,到此为止,是最好的选择。”
“你凭什么说感情基础不深厚?”
她凭什么说他偷看她的那些时间不算数?
“你想什么时候开始?”
他可以等,等到她点头的那天。
他眸色沉沉,都是她不懂的情绪。她只感觉深重,没有承担的勇气。
“喻一栩,”避开他的视线,她试图讲道理,“我们满打满算认识不到一个月,就算对对方有兴趣,那也只是好感,我们并不了解彼此。比如刚才,那么多人,你觉得适合说话,我觉得不适合,这就是我们观念不合。”
她还没说完,他就急声抢道:“我改。”
“往后不在那么多人面前跟你说话。”
“我不是这个意思。”她无声地叹气。
她只是不想在未确定关系的情况下,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暧昧不明的话。
过去她面对追求者,从不拖泥带水,这是她的处事习惯。换在他身上,她尚未适应改变。
三言两语好像不能解释,她干脆换个方式劝他:“这只是一个小矛盾,如果在一起,以后我们也许会遇到更多矛盾,也许难以解决。”
“我改,”他松开她的手,只轻轻勾住她的小拇指,“所有的意见不合,我都可以改。”
好看的凤眼低低地垂着,湿漉漉的。明明没淋雨,他却像只落汤小狗。
她不禁多看他几眼,那之后,所有的斩钉截铁竟毫无征兆地偃旗息鼓。
这一刻倘若让她继续说心狠的话,她好像说不出口。
她只觉得莫名荒谬,也觉得自己不可理喻。
她可耻,她见|色|起意,可是怎么办呢,人类怎么能对落汤小狗的邀请视而不见?
她轻轻抽走小拇指,他却像应激似的颤了颤。接着,她听到他哑着嗓子说:“你到底想怎样?”
“季伏双,做我女朋友,不要走。”
她好像真的走不了了。
至少此刻,她想要给他一个拥抱,给落汤小狗一个温暖的家。
抓住他微颤的手,她贴近他,环住他的腰,轻抚他的背。
“我不走,”她试图安抚他,让他放松,“别担心。”
他不信,执拗地重复她刚才的话:“你说我们不合适。”
她的脸贴在他的左肩,急促的心跳声就响在她耳侧,忽然有些后悔,更多的是心疼。她的莽撞,到底还是伤害了他。
“对不起,我刚才是气话,”她轻声解释,“我不习惯被那么多人围观,也不习惯在人前说那样的话。”
他的心跳越发有力,与先前的急促不同,她听得脸热。
她想躲开,却被他按住。可他的手只在她脑后按了一下,就慌张松开。
不知为何,她竟觉得可爱。
可爱的小狗,有奖励。
她踮脚,凑到他脸侧,蜻蜓点水地啄了一下。
他僵住,她忍不住笑。
“只有女朋友才可以亲我。”他硬邦邦地说。
她不答,但也没反驳。
“还有什么习惯,我提前注意。”
他一本正经地问,就像讨论小组作业。她觉得有趣,也心软。吃饭时打好的腹稿,就说不出口。
此刻他格外有耐心,也格外固执。一遍得不到答案,他不介意多问几遍。
被追问得紧了,她终于点头:“在一起……可不可以暂时不公开关系?先试一试,磨合磨合,等稳定了再说。”
“你想磨合多久?”
“看情况,”她偷偷瞄他的脸色,见他紧绷着,于是改口,“一个月吧。”
她曾经谈过一段荒诞的恋爱,她用了一个月的时间试验会不会爱上对方。
一个月不长,他应当满意,可她并未从他脸上看出任何喜悦,相反,她嗅到一丝苦涩的滋味。
她正想探究,他却闭上眼睛,然后,他说:“好,我们磨合。”
尘埃落定,她松懈下来,也无意识地松开环在他腰上的手。
她到底还是不习惯肢体接触。
他没勉强,只是苦涩蔓延到眼底,小心地问她:“这一个月,我该怎么做?”
不知怎的,她想起初见时那个飞扬的少年,他不该这样低眉顺眼,曲意逢迎。她不忍,轻抚他的侧脸:“不用做什么,除了暂不公开关系,你只需要做你自己。”
他的喉结颤了颤,老实巴交地点头:“好,我不碰你。”
她被逗笑,忍不住想要冒犯。于是她踮起脚,重重地在他侧脸上啄了一下,补充:“没人的时候,我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