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和贺准的相遇其实不算太意外,学校再大,三年的时间,足够遇见一个人,孟安歌没想过告白,更没想到第一天两个人就能有交集,还说上了话。
她捂脸冷静了会儿,站起身,拿过放在一边的书包拉开拉链,摊开书来看。
高一的知识孟安歌早在暑假就在旧书店找过教材看,但当时看的囫囵,又没人讲解,很多地方都不明白。
她把以前没看懂的地方划上记号,打算等老师讲到再细问。
第二天有英语课,放学前英语老师特地让课代表通知下节课要随堂听写,内容除了上一节课新学的单词还有扩展的各组词句短语,
孟安歌感觉自己单词背的还不太熟,写完其他科作业后拿出课本来背。
她正低头默写单词,许可欣背着书包,手里拎着一袋包子就进了门坐下。
“早上好呀安歌,”离上早读还有好几分钟,教室里零零散散来了一小半人,闹哄哄的,干什么的都有。
许可欣把书包塞进课桌,两手捧着塑料袋里的包子吃,两颊都鼓起来,说话时声音便显得含糊。
“你吃了没有,要不要再吃一点?”
教室里又进来了一些人,一阵桌椅摩擦地面的声响,周围飘起早饭香。
孟安歌在本子上写下“patience”的最后一个字母“e”,同样道了句早,“不用了,我早上吃过来的,谢谢你。”
“真不吃?”许可欣可惜,“这可是我最喜欢吃的一家包子,他家的三鲜味道一绝,我超爱的。”
她说着又咬了一口,“一来就看见你在写了,你在写什么?”
“单词,”孟安歌一手盖住单词一手拿笔在草稿纸上拼写,视野里突然冒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也不惊讶,好脾气地把手挪开,露出单词页面给许可欣看,
“昨天英语老师说今天上课要听写昨天新学的单词,你背的怎么样了?”
“不怎么样。”一提这个许可欣就头疼,“昨天晚上光在想教师节送老师什么礼物了,背单词是不可能背单词的。”
孟安歌又把手盖回去,“教师节?”
“对啊,”许可欣愁眉不展,“下礼拜二就是了,我还一点头绪都没有呢。”
班干部选举早几天就结束了,许可欣性格外向活泼,被推举当生活委员。说是生活委员,大事没有,小事一堆,不做又不行。
教师节送老师礼物最主要的是心意,毕竟大家都是学生,还要考虑到预算问题,平常上课没时间,只能周末慢慢挑。
她倒想找人商量,无奈班长是个男生,平日里光长个子了,对买礼物一窍不通,问他只会挠头憨笑,其他人又没什么实质性的建议。
她说着说着眼睛就亮起来,“要不然这个周末你陪我一起去吧?两个人还能一起商量。”
许可欣越想越觉得可行,孟安歌为人细心,不像自己大大咧咧的,两个人挑肯定比自己瞎琢磨好,孟安歌却有些犹豫,周末她和祝玉兰说好了要去拜访邻居,也不知道时间来不来得及。
孟安歌还在犹豫,胳膊一沉,许可欣包子也不吃了,抱住她的手,整个人挂在上面,仰头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好安歌,你就陪我去吧,不会耽误你很长时间的,一个上午就够了。”
说着还撒娇地晃了两下。
宛若被一只猫咪赖上的孟安歌,莞尔,“……好吧。”
对撒娇的人完全没有办法。
许可欣一声欢呼:“那就说定了,等周末我去找你。”
第二节下课孟安歌去物理办公室拿作业。
五中一个年级一栋教学楼,高一教学楼正对学校主干道,视野最好,站在四楼几乎能俯瞰到整个学校的布局,高三远离喧嚣,高二则矗立在两栋楼之间。中间有一条长长的走廊连着。
作为学校特聘的王牌教师,罗老师虽然教高一,教学重心显然在更高年级,办公室自然也驻扎在高二教学楼。
孟安歌一路走来没碰到几个人。
新生还在适应期,学校格外宽容,对跑操几乎不做要求,高三备考备到昏天黑地,恨不得一分钟掰成两分用,只有夹在中间的高二格外苦逼,每天都要顶着二十七八度的大太阳跑操。
想想有点惨。
办公室都在二楼,门框上挂了办公室名,孟安歌没费力找,她敲门进去,几个老师在闲聊,罗老师正俯首准备教案,听到声音抬头,“来了?”
“这些是你们班的,”正对孟安歌那面的办公桌右上角堆了一摞作业本,已经批改好,罗老师说完继续低头写字,“错的有点多,先发下去,让大家再做一做,下节课要讲。”
“好的老师,还有别的事吗?”
孟安歌等了等,罗老师埋头教案,没再交代别的事情,孟安歌这才抱着本子出去。
带上门的刹那,她忽然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一件事情。
这里是高二。
或许能碰到贺准。
这个想法一出,孟安歌立刻否决,但内心隐秘的情绪涌动,还是忍不住。
她抱着本子,站在落了一地亮光的办公室门口远远朝这边望。
走廊里空落落的,一个人都没有,大家都在操场跑操,震耳欲聋的广播声中,只有几只吃饱了的麻雀惬意地在栏杆上溜达,时不时抖抖身子,蹭了蹭阳光。
就说怎么可能会碰到嘛。
往上摞了摞下滑的作业本,孟安歌转身下楼,她有些想笑,却难免失落。
与此同时,走廊最尽头的教室后门吱呀一声响,写满了解题过程的黑板还没来得及擦,桌椅东倒西歪,空荡荡的教室里只有最后排坐了人,长腿在地上一蹬,椅子腿翘起,显出几分不羁。
贺准漫不经心拨弄手中嗡嗡震动的手机。
“儿子,爸爸妈妈最近有点忙,现在还在国外,可能赶不回来了,你和阿婆好好相处,要听阿婆的话,有什么想吃的想要的就买,千万别省着。”
透过门缝,一只滚圆的麻雀支着翅膀扑棱到地上,费力地维持平衡,蹦跳着踩阳光,贺准鞋尖一勾,大片亮色猝不及防从敞开的门外跌进来,在他侧脸镀上一层光,映出两颊细小的绒毛。
贺准瞳色极深,浓密的眼睫垂下,眼角被拉的狭长,在眼窝处落下又深又重的阴影。
手机又嗡的一声响:
“要是没钱了就告诉妈妈,妈妈打给你。”
金属皮刺啦摩擦地面,翘起的椅子腿落回地上,贺准收起手机,“知道了。”
英语课在上午第四节,铃声一响,老师踩着细高跟准时进门。
“大家拿出本子,现在开始听写。”
底下一阵窸窸窣窣的翻书包拿本子声响,伴随几声哀嚎,英语老师单手翻开书,流利的一串口语,开始报单词听写。
为了加深同学们的记忆,听写是写完当场收上去,等收齐了再重新发下来,几个小组之间互相换着批改。
听写完,小组长第一时间下来收本子,孟安歌很快就交了,许可欣垂死挣扎,揪住听写本的一个小角不放,竖起一根食指在眼前,“让我再写一个,就一个,一个就好。”
站在过道上的小组长一脸犹豫,再写一个好像也不是不行,就听老师在上面催,“还有哪个组没有收齐?”
心里一惊,朝许可欣露出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冷酷无情地把本子收了交上去。
许可欣趴在桌子上唉声叹气。天要亡我,我不得不亡。
等到所有本子都收好又发下去,英语老师站在讲台上把听写的东西重新再报一遍,课代表则把答案写在黑板上,供大家批改订正时参考。
答案一出,原本还抱有几分侥幸的许可欣彻底死心,她心灰意冷地怼了怼认真对答案的孟安歌,“你写的怎么样?”
孟安歌盯着黑板上的答案瞧,过了几秒低声回答,“最后那个词组写错了。”
最后几个词组根本就不在老师昨天说要听写的范围内,是今天临时起意加进去的,错了很正常,许可欣叹口气,“很不错了,不像我,能对一半就谢天谢地了,希望改我本子的同学能手下留情。”
孟安歌没吭声,照着答案改完别人的,拿回自己的听写本翻开,最后一个果然错了,上面一个大大的叉,红的刺眼,她抿了抿唇,一笔一划,在下面用笔认真订正。
放学大家都走了,她又重新拿出自己的听写本,垂着眼睫,把错了的抄了一行又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