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Wag tail

Chapter 7

[在想你。]

当然是假的,纯粹口嗨。

眼看聊天框顶端并未出现“对方正在输入”的字眼,烟荔很得意,下一秒请求视频通话的铃音响起,大咧咧地进攻耳膜,吓得她手抖,手机砸在床面。

赶紧慌里慌张地接通。

屏幕显示出对方的场景,像在某高级酒店顶层,辜屹言穿着深色的笔挺西装,内搭黑色衬衫,外翻衣襟的左侧佩有银链,气质绅士又矜贵。他坐在宽大的台桌前,背后是极其宏伟的落地窗,盛满京市最璀璨的星河夜色,男人右手转着钢笔,似是被工作烦忧,额眉间略显疲态,此刻牢牢地望着烟荔。

她惊诧于他的行动力,竟然直接打视频,瞧他人模狗样的,自己倒还没怎么拾掇,丸子头扎得毛毛躁躁,鼻梁架着副黑色的大框眼镜,几乎占据半张脸,还有松松垮垮土到掉牙的睡衣,原本打算再穿几次就压箱底的,全部暴露在他面前。

烟荔非常有包袱感地理了理形容,然后给手机找了个合适的角度放好,自己盘腿坐在床上,不自然地摸后颈,“你吓死我了。”

他挑眉:“在做亏心事?”

“对呀,我在家里藏男人呢。”她嬉皮笑脸地回答,举起手机在房间转了转,“猜猜他们藏在哪儿。”

辜屹言配合她的小游戏,钢笔指了指右边,一本正经:“衣柜么?”

摄像头探进衣柜,黑咕隆咚,烟荔摇头说你猜错咯。她重新坐回床上,手肘支在平放的膝盖,托着脸,安静地看着屏幕,辜屹言也不说话,如果不是钢笔还在转,她会以为他卡了,两个人就这么对视,时间走得无限长。

空气里漂浮着极难看清极难抓住的尘埃,时不时从某个角落还会传出不知名的声响,或是窗帘沙沙拂挲,或是地板突然没有来由的嘎吱,总之,世界并不寂静。烟荔看着他,看着框子里的他,摸不到,一瞬间觉得他会不会是万千数据构造出来的虚幻,心里忽地泛起酸胀,她清楚这样的想法是天马行空,可结婚以来跟他共度的光阴,又何尝不算大梦一场。

她移开视线,听到男人慢悠悠地吐字:“看不出你在想我。”

烟荔反击:“因为是骗你的。”

“但我不是。”

“管你是不是。”

他轻轻叹了口气,“我一直在想你。”

“哦,生理上的吧。”

“你觉得我想你只是因为性么。”

“反正我是。”

烟荔接得很快,没去注意他的表情,猛地揉了揉脸,“你要打多久视频?”

再看去时,辜屹言已经垂头整理文件,“再打会儿吧。”

女孩跳下床,把手机挪到桌子上,她边翻找换洗的衣裤,头不回:“洗澡的视频不给你看,等我回来噢。”

大约一小时左右烟荔才重新出现在画面里,她抱了许多瓶瓶罐罐回来,全是护肤品,他瞧她真挺忙的,抹完这个抹那个,每个花花绿绿瓶子的功效记得比人生规划还清晰,乐此不疲。涂完又去搬来大包零食,精心挑拣,最后选择吃热量最低的蛋白棒,如此细碎的平凡的小事,只要是关于她,他都爱看。

烟荔从书屉抽出份打印件,边吃零食边抄起笔改写,是她初中侄女的英语作业题,读书时候烟荔理科不好,但语文英语向来是杠杠的,她批改得专注,抬头发现辜屹言居然什么也不做,不平衡道:“你不用开会吗?”

“开完了。”

她撇嘴,继续沉浸式钻研英语,台灯暖白的光映照在她侧脸,恬静美好,每一根绒毛都细小生动。缓慢流淌的时间里,辜屹言望着她,良久,他倾身。

思念无言漫延,如海啸席卷平地,隔着屏幕,他快速地、松松落下一吻。

谁也不曾发觉。

烟荔批注完最后一笔,颇有成就感地抻腰,不知不觉已经跟他视频了两个小时,过得真快。他叮嘱她夜晚关好门窗,一个人睡觉不要给陌生人开门,他又不是第一次出差自己又不是第一次独自睡觉,烟荔敷衍地应:“知道了,晚安。”

可结束视频,一个人躺在孤独的大床,像陷进黑暗的沼泽,烟荔拍了拍空荡荡的左边,爬起身,将另一条被子卷成条状,模拟人形,然后又躺回去。

几十秒后,她把它踹了下去。

之后的日子按部就班,每天的早晚,辜屹言不发句号了,改成直接打视频,烟荔基本都是挂着干自己的事,但不会离开屏幕范围。其实她下班一个人待家里的生活很无聊,又没有花鸟鱼虫需要照顾,所以烟荔自娱自乐,给他看自己新尝试做的菜,或者快递的开箱,辜屹言从来不忙自己的事,每次都只是看着她,一心一意。

烟荔觉得他好像有点“从此君王不早朝”的意味,不过不能否认,每天和他的两个小时或更久的视频聊天确实帮她排解不少苦闷。

有个词叫作陪伴。

她喜欢陪伴。

辜屹言大概三天后回B市,周六烟荔在家煮面,接到钟雪漪的电话。她前几天出院了,烟荔本来想出院那天过去接她,被钟雪漪婉拒,女孩说住院那段日子已经麻烦你很多,不用再为自己担心,烟荔便没有强求。

电话里她邀请烟荔晚上一起吃饭,当作感谢,烟荔觉得没必要,但她执意如此。

傍晚五点左右,烟荔出门等车。她站在镜宫前面十字路口的红绿灯下,因着寒风,稍稍裹紧了外袄,边沿着街道行走边使用小程序叫车,按下去的前一秒听见路旁有人喊她名字。男人嘴里衔着烟,从辆劳斯莱斯下来,穿件夹克,微弓着腰,姿态落拓不羁。

算她发小。“秦祯?你为什么在这儿?”

秦祯找地方揿灭了烟蒂,“他辜家没车给你开么,大小姐还出来打车?”

“以前撞报废过,不敢开了。”

“辜屹言不送你?”

“他出差。”

秦祯不想挨着冻聊天,叫她上自己的劳斯莱斯,烟荔自然不客气,按照以前的习惯坐副驾,熟练地从中控台薅了串珠子把玩,他常年放这些玩意。女孩说了个地址,秦祯充当司机载她去,要不说合格的发小胜似亲兄妹呢,才碰面没多久,烟荔就冷不丁问:“你又失恋了?”

他对“又”这个用字颇有微词,“我难道被甩很多次了么。”

“光我知道的就有......”她伸出三根手指,“初恋白月光嘛,可以理解。怪不得来镜宫晃呢,欸,反正我跟她住一起,关系也还算行,你贿赂贿赂我,我替你美言几句。”

“不需要。”他干巴巴地嘴硬。

“就是没想到你喜欢的是她,性格都八竿子打不到一边,你在外面跟混混干架的时候她在名牌大学奖金拿到手软,可认真点,别随便祸害人家乖妹妹。”

“老子高中追她,追到现在,被她甩三次!我会对她随便?”秦祯不经意袒露真相,烦躁地抓了抓头发,“那时我哥们还调侃,有这毅力,追你都追到了。”

烟荔吓坏了,“别别别!跟你处我宁可跳湖。”

这话听着恁刺耳朵呢。秦祯幽幽地瞥她,“呵,彼此彼此。”

车子驶到粤菜餐厅前,甫打开门,便跟自餐厅走出的钟雪漪迎面撞上,她目光探究地落到驾驶座男人,仅仅看个大概,秦祯就一脚油门扬长而去。她有心问烟荔:“那位先生送你来的?”

“嗯,朋友。”

钟雪漪若有所思地点头,带她来到大厅的四人座,烟荔一眼便望见那头张扬的红发,倏地止步,“什么情况?”声线带着冷。

她立马心虚地拉烟荔坐,坐红毛对面,自己坐他身边,推给她菜单,“荔枝,我给你点了金钱肚、鲍汁凤爪、脆乳鸽,你不是很爱吃虾饺嘛,我们多点两笼好不好。”

烟荔卖她面子,先点好菜,接着也不含蓄地嘲讽道:“还在呢,结扎手术失败了么。”

红毛腆个笑脸:“我叫邓启临。姐姐咱们上次见面有误会,所以我自作主张让雪漪约你吃饭,目的就想澄清澄清,还有是感谢姐姐,我不在的时候陪雪漪流产,你今天随便吃我买单!”

看见他就倒胃口。“是我理解的样子吗,你们又复合了?”

“说笑说笑,我俩就没分嘛。姐姐你的那个录音啊雪漪也给我听了,超市碰见我那回,我酒喝多了,神志不清醒,言语对你多有冒犯,得罪得罪。那天也是出差提前回来,想给我们漪漪个惊喜,才没让她知道,至于什么搂怀里的妹妹.....我只是帮人小姑娘拿高架子上的东西,烟姐姐你可能看岔了。”

男人讪笑得面部横肉抖动,给她敬酒,“来来来,我给你赔罪。”

烟荔乜他一眼。

“不好意思,”她面无表情,“我不喝男人的酒。”

邓启临很尴尬。

烟荔不在意他的窘状,询问钟雪漪,“他说的你信么?”

“我......”

女孩为难,嚅唇:“启临对我挺好的,也确实给我带了惊喜......”

行吧,尊重祝福。

烟荔开始动筷子,“嗯,你都信了我还有什么理由不信。”

菜全部上齐,烟荔吃到一半借故去趟卫生间,待人走远,邓启临顿时松气,说话亦渐露本性,“妈的你闺蜜气场真够强,我说你俩咋认识的。”

钟雪漪嚼着乳鸽腿,“她家里生意貌似搞蛮大,是什么集团的千金吧,我跟她是在酒吧认识的,蹦迪的时候有人扒窃她东西,我帮她抓了小偷,慢慢就熟了。”

“我去活千金啊!”邓启临眼珠瞪老大,“有钱又有颜,我要是可以娶回家祖坟都得烧高香。”

她听着不太舒服,撇嘴:“哪有那么容易,烟荔的桃花比你衣服都多几倍,而且她不会结婚的,瞧着就不是贤妻良母的料儿。”

“漪漪啊,你说你跟烟荔一块玩这么多年,人家穿衣风格多辣,你也不学着点。”他叹气地摇摇头,“天天尽整些初中生衣服,关键也不显嫩,你呀多跟她取取经,男人都喜欢骚的,我也是,你多学学我也会更喜欢你啊。”

作者有话要说:(很有骨气)(咬住嘴唇不哭出声)(扑通跪下):给我一个收藏吧Tv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