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丝笼赏金雀 琼楼锁嫦娥

“公子,郡主让奴婢来传话儿,明日公子南下,今晚想邀公子一同用膳,为公子践行。”

正站在内堂望着故人剑出神的青云,思绪被赶来的白芷打断,将自己从旧时回忆里拉了回来,“知道了。”他随口应道。

白芷见公子并未拒绝,于是趁他还未反悔,急匆匆的回了紫藤阁。

项弥月在紫藤阁焦灼的踱步,手手中的团扇不断的拍打着自己的鼻尖。

白芷前脚刚迈进院门,项弥月便一脸期待的迎了出去,忙不迭的问道:“他答应了吗?”

白芷故作遗憾的摇了摇头,见小姐的脸色像那雨季的天气说变就变,噗嗤一下笑了出来,“逗你的,公子同意了,且没有一丝犹豫的应了下来。”

此话一出,项弥月终于松了口气,继而又有些纳闷,“你说他答应得这么痛快,会不会是记得今日是我们第一次相遇的日子,故意不说破,等我给他惊喜啊?”

一旁的白芷掩嘴笑道:“小姐不知,我刚进屋的时候,公子唇角带笑,似是在回忆一些趣事,我瞧着啊他应是记得的!”

这时,进来一个小厮朝项弥月一揖,道:“事已办妥,请郡主移驾碧鸳斋。”

碧鸳斋座落于济苍山的药湖南畔,是一个三面环湖的山中之岛,内设茶室三间、膳房两间、客室寝房各八间,之前多用于接待入山谈生意的往来商客,现如今,山主项义为研究药草闭关多年,这碧鸳斋也随之冷落下来,变成了项弥月平日里喝茶投壶的小憩之地。

“白芷,帮我梳妆。”项弥月脸颊突然生红,眸光流转,似有不可告人的心事。

虽然开了春,但这个冬日似乎十分漫长,前些日子一场春雨带来的暖意又被这几日呼啸的北风驱赶。

梳妆台前只穿了一件云白色睡衫的项弥月,不仅不觉得冷,反而有些难掩的兴奋。

“小姐今晚真美,公子最喜欢云白色的衣衫,配上这梨花海棠白玉簪,公子见了,定会喜欢的。”白芷一边为项弥月梳着头发,一边欣赏铜镜中的美人。

可项弥月眼角原本的笑意却蓦地消失,突然有些嗔怒道:“白色白色,到处都是白色,我偏不喜这云白衫,拿我的紫罗裙来!”

“慢着,”项弥月捋着身前的一缕青丝,冷冷道:“那个女人应付的怎么样了?”

白芷听闻,先是从窗外探出头去看了看,除了阿音在院中扫洒,并未看见旁人,这才掩上窗扇放心道:“保险起见,我们找的人还在那块坠子的价格上多叫了五十万两,且当场支付了三百万两的银票,”白芷突然躬身,附在项弥月的耳边低声道:“若是顺利的话,那女人明日便会自己偷偷离山。”

“她当真会走?”

“我清晨遣了阿音去她的房中除尘,阿音回来说红姑娘的渣斗中有好几封写给青云的离别信,看信里的内容,像是明日一早要离开。”白芷说完,朝项弥月眨了眨眼,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项弥月听罢舒了口气,眉宇间的阴郁终于彻底的消散。

前些日子,她打听到那红姑娘处处躲着青云,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派了几个会功夫的丫鬟跟着那女人下山,这才渐渐推敲出那红衣的秘密。

既然她想卖玉还债,还债后好远走高飞,那么,她项弥月就成全她,毕竟,这济苍山最不缺的就是银子。

山中刚刚点了灯,早春夜独有的草木冷香充斥在山中的角角落落,此刻溪月阁的偏殿中,青云握着手中的摘星剑耸立在红衣房中的案几前。

此刻的他,胸口剧烈起伏,琥珀色的眸子在昏暗的烛火下透出汩汩森寒。

他本想将那把曾属于她的摘星剑还给她,明日带她一起南下,也好有个防身。

却没成想,一进屋就看见了案几上的那张纸笺,上面写着:“三百两,不用找。”

落笔洒脱,似是没有一丝留恋。

那纸笺下放着的是整整三百两银票,像一个讽刺的耳光,抽打在青云的脸颊上。

“好一个不用找。”青云紧抿双唇,下颚的肌肉微颤,后牙槽咬的咯咯响。

青云身旁的一个近侍见他脸上的恼意,提议道:“红姑娘离山,八成是要去淮阳,途经蓟州,定会碍于身份绕城而行,不如我们遣人从蓟州横穿,抄近路,说不定能……”

“让她走。”没等那近侍说完,青云便开口阻止,向下的唇角突然上弯,挑出一抹妖冶的笑意,“不要拦,我要让她心甘情愿的伏在我的脚下,求我留下她。”

今晚的碧鸳斋红烛摇曳,玉鼎焚香,若丝笼赏金雀,琼楼锁嫦娥。

项弥月着一身紫罗色流纱裙,腰间被水蓝色碧水带轻系,用云纱遮了半面,随着乐师的竹箫翩翩起舞。

白色的玉肌在轻薄的水裙下若隐若现,随着曲子进入高潮,裙 底和前胸的春光也随之呼之欲出。

青云身侧的刀侍不约而同的低下了头,唯剩青云端着一盏酒,面无表情的看着水亭廊榭中的姑娘。

一曲舞毕,弥月轻快的旋身至青云的身侧,欲坐于其腿上。

让弥月意外的是,青云并未拒绝,而是手臂迎合的环住了她的腰肢,顺手将她接了过来。

虽然天寒,但因舞了许久,她的身上出了一层细密的香汗,沾在了青云石墨色的蜀锦袍上,让弥月的耳畔有些绯红。

“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弥月的玉臂环住青云的脖颈,伸出纤指轻点青云的额头有些撒娇道。

青云饮了一杯酒,淡淡道:“自然记得,”他抬手握住弥月伸来的手指,五指穿过她的指缝交叠,“三年前的今日,你救了我。”

弥月被他掌心传来的燥热烫的一怔,本来主动的她被他长睫下的一双明眸看的有些羞涩,她其实并不奢求他记得,只是没想到,他不仅记得,还反客为主的,将她揽于胸前。

这身轻薄的罗裙本就是她故意穿与他看,可如今她胸前的春光正对着他阴柔俊朗的面庞时,自己竟有些后悔了。

“怎么?没想到我会记得?”青云面带笑意的抬眸,只是这笑意有些让人看不明白。

而此刻的项弥月却哪还有心情研磨这笑意中的深意,“明日你就要南下了,走之前,我想送你件礼物。”

“哦?是什么?”

“保密,先用膳,等入了夜,自然会告诉你。”弥月眸光羞颤,丹唇含笑,为身旁的男子又斟了一盏佳酿。

觥筹交错,夜色渐沉,一轮皎月升至当空。

青云有些醉了,他好久没有饮酒饮的如此放纵,此刻头脑有些昏沉,身边也不见了佳人的影子,独自摇摇晃晃的来到碧鸳斋的一处寝室。

刚进门口,就将两只靴子蹬在了一旁,胡乱的扯了衣裳,光着脚就要入榻。

酒意上头的他,却发现此刻的罗帐已下,透过内侧床头的烛火,隐约交织出一个女人曼妙的身影,伴着缭绕的熏香,扑鼻而来。

青云浅笑,腰下来了兴致,身体像火烧一样撩了起来,心想明日要好好犒赏身边几个会办事的喽啰。

他带着一身酒气,蛮横的翻帐入内,映入眼帘的却是项弥月期待又紧张的双眸。

青云的酒意瞬间醒了大半,他反手抓住了罗帐上方的绸绳,逼停了自己差点送上的身体,丝毫没有迟疑转身下了榻。

“别走!”项弥月双手紧攥着被榻,委屈感与羞耻感齐上心头,“求你别走。”

“项弥月!”青云整理着自己的衣襟,背对着床榻怒喝道。

“你溪月阁养了那么多女奴,夜夜承欢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如今在我这里装什么纯情!”项弥月有些恼羞成怒,从小一贯的跋扈不允许她在此刻表现出一丝的忧伤。

整理好衣袍的的青云却干脆没有回应,他眸色阴沉的朝门外候着的小厮低声道:“进来。”

“公子何事?”

青云抬手覆上自己的额头,拇指和无名指揉着太阳穴,闭眼轻声道:“今晚多少人来过碧鸳斋?”

“回公子,溪月阁和紫藤阁的婢子各十二名,扫洒的小厮八名,再加膳房跟过来的六个厨子,总共二十六人。”

“加上你么?”

“对,加上小的共二十六人。”那小厮如实答道。

“好,下去吧。”青云轻声道。

那小厮转身欲走,却脚步一停,表情甚至还有些疑惑的,直挺挺的向前戗了下去。

床榻上的项弥月尖叫了一声,吓得差点从床上滚下来,双唇哆嗦道:“你为要杀他?”

那小厮的后脖颈被青云单手生生拧断,他的清隽的面容上,表情竟没有一丝的起伏,“这二十六个都得死。”

“为什么?就因为他们知道我献身于你?我说过我不在乎,什么贞洁烈女,什么女德女戒,我都不在乎!”

“我在乎。”

项弥月愣在香榻中,她开始有些后悔救了他,若她不是他的救命恩人,而是以一个普通女子的身份去认识他,那他今晚,会不会就毫无顾忌的要了她。

她看着他决然离去的背影,无力道:“留下白芷。”

“好。”

回到溪月阁的青云,唤来了自己的刀侍,在其耳边呢喃了几句,那刀侍便点头出去了。

青云闭眸片刻,从袖口中掏出了一张方才在碧鸳斋时,一个婢子塞给他的字条,打开扫了一眼,嘴角又重新勾起一丝玩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