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
回到王府后,卫辞拉着云梨,让她在皇上赏赐的众多珍宝中随便挑。
云梨对卫穆憎恨至极,自然不稀罕这些珍宝,只道:“这些都是御赐之物,奴婢不能拿。”
卫辞本来还觉得有些珍宝挺新奇的,听她这么一说,顿时没了兴致,将手中把玩的砗磲佛珠随手丢回托盘,让人全都抬回库房收起来。
皇上厚赏燕王世子的消息传出来,接连几日,各种拜帖邀帖如雪花般纷至沓来,卫辞通通没有理会,只带着云梨到东市西市还有一些名刹古迹转了转。
直到第三日,才接了湖阳长公主的邀帖,去长公主府赴宴赏花。
燕王少时记在贤妃名下,而湖阳长公主是贤妃唯一的女儿,卫辞可以不给别人面子,但不能不给这个亲姑姑面子。
因着春闱刚过不久,湖阳长公主特意邀了今年的新科士子一同参加今日的赏花宴。
赏花宴上,最受瞩目的是今科状元陆子忱。
他年仅十七,虽出自寒门,却才高八斗,一手文章写得连当朝大儒都拍手叫好,在殿试上不卑不亢对答如流,被皇上钦点为今科状元。
明明可以入翰林院做天子近臣,他却选择了进大理寺,从最底层的大理评事做起。才任职不到一个月,就已经接连破获几桩奇案。
这样一位奇人,众人怎能不好奇?
花厅里,一众贵女隔着奇花异卉悄悄打量他,见他身姿如松面容清隽,气度沉稳内敛,全然不像一个才十七岁的年轻人。
面对各方打量,陆子忱旁若无人般喝酒赏花,若有人前来搭话,他都客气相待,并不似众人想象中那般清高孤傲。
众位贵女正暗自琢磨此子是否堪为良配时,忽听下人高声喊道:“燕王世子到!”
众人齐刷刷地将视线移到花厅门口,只见一名身穿荼白云纹缂丝锦袍的俊美少年踏着登云靴走了进来。
少年玉质金相凤表龙姿,容貌之俊美,是众人平生所罕见,气度之矜贵,胜过宫里尊贵的皇子。
他走过之处,似有一股冰雪寒意,面上却挂着一抹温润的笑,这笑就像一阵轻柔的春风吹进众贵女的心里,让春池荡起一阵阵涟漪。
众人曾经猜测过这位燕王世子是何模样,却怎么也没猜到,他既不是英俊威武的少年将军模样,也不是文质彬彬的书生模样,而是这样一副极为出众矜贵的相貌。
许多贵女看呆了,有的人甚至当场倒吸一口气,更多的人则是不敢出声,生怕自己的无礼惊扰了他。
“表哥,你来了!”
一道娇憨的嗓音打破了花厅里的宁静,范锦茹欢欣雀跃地迎上前。
众人回过神来,湖阳长公主也急忙快步上前迎客。
一阵寒暄后,湖阳长公主亲自引了卫辞入座,又仔细端详他半晌,赞道:“你这孩子长得好,净挑着你父王跟母妃的长处长,可见打娘胎里就是个聪明的!”
“都说侄儿肖姑,姑姑这般夸我,可是在拐着弯地夸您自个儿?”卫辞玩笑道。
湖阳长公主被他逗笑了,顺着他的话道:“是是是,全洛京就你姑姑我最爱自夸。”
“不是姑姑您最爱自夸,是姑姑您最有自夸的本钱。”卫辞笑着纠正。
湖阳长公主一时笑得合不拢嘴,又问:“你父王母妃都还好吧?”
卫辞点点头:“都好着呢,父王时常念叨您,来之前母妃特意叮嘱了,叫我一定代他们跟您问声好。”
想起多年未见面的兄嫂,湖阳长公主捏起帕子按了按湿润的眼角:“劳兄嫂惦记,这片心意我收到了。好孩子,既然来了就多待几日,常来姑姑这儿坐坐。”
说完又扭头问身边的嬷嬷:“景声呢,快把他叫过来。”
嬷嬷应声下去,湖阳长公主朝卫辞歉疚一笑:“景声是我那不争气的儿子,就比你小一个月,不知道你今日会过来,估计躲懒去了。等他来了,我让他给你赔罪。”
卫辞心想,徐景声是该好好给他赔罪,前几日他让人调查贩卖他诗集的人,查出来竟然就是这个徐景声。
若非他是姑姑的亲儿子,他早就让人好好收拾他了。
不一会儿,下人带着徐景声匆匆过来,湖阳长公主斥了他两句,又让他赶紧给卫辞赔罪。
徐景声一看到卫辞就两眼冒光,无比激动道:“久闻表哥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卫辞见他长得一张讨喜的圆脸,便没当着姑姑的面揭穿他私自贩卖诗集的事儿,客气地同他见了礼。
湖阳长公主将两人一对比,愈发嫌弃自己的儿子,都是十五六岁的少年郎,怎么差别就那么大?
容貌就不说了,连气质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也不知兄嫂是怎么把孩子养得跟神仙一般出色的。
湖阳长公主心下叹了口气,笑着说:“景声虽然没别的长处,但洛京大大小小的地方他都熟得很,回头让他给你做向导,在城里到处转转。”
“没错,整个洛京,就没有我不知道的地儿。表哥如果有需要,我随叫随到。”徐景声说完,还意有所指地冲卫辞挤了下眼睛。
一旁范锦茹终于忍不住插了句嘴:“我也要去,洛京我也熟得很。”
“你都离京两年了,怕是连洛京长啥样都不记得了吧?”徐景声立即质疑。
“谁说我不记得了,就算忘了些,你带我和表哥到城里多转转不就又记起来了?”范锦茹辩驳。
“不带不带,碍手碍脚的。”徐景声满脸嫌弃。
“徐景声!你说谁碍手碍脚?”范锦茹气得两手叉腰。
“谁碍手碍脚我说的就是谁。”
……
眼看两人又要吵起来,湖阳长公主连忙出声制止:“行了行了,别吵了,也不怕让人笑话。”
又对卫辞解释道:“这俩孩子同一天出生,打小就不对付,见面就吵,这都两年没见了,居然还能吵起来,让你见笑了。”
卫辞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都是自家表兄妹,吵吵闹闹也是常有的事儿。”
范锦茹和徐景声不愿意再在表哥面前吵架出丑,互瞪一眼背过身去,谁也不想搭理谁。
花厅里,众贵女早已把陆子忱抛到脑后,心思全都放在了新来的燕王世子身上。
见他抬头说笑时朗若朝霞,垂眸品茶时皎若明月,冰肌玉骨神采俊逸,一举一动尽显风流峻雅,众贵女的心弦不自觉地颤动起来。
云梨立在世子身后,自然察觉到了厅中众人落在世子身上的视线,但其中有一道视线,似乎越过世子落在了她的身上。
她抬头寻找那道视线的来源,却只看到了一名身穿青衫相貌清隽的男子,见她看过去,他神色坦荡地与她对视,丝毫没有偷看被抓的窘迫。
她淡淡扫他一眼,漠然收回视线。
陆子忱微微失望,将视线挪到她身前的燕王世子身上。
近十年过去,她虽不认得他,他却因为学过辨骨之术一眼就认出了她。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当年那个行侠仗义惩恶扬善的少女如今竟沦为一名婢女!
他曾听闻,燕王世子身边有一名武功极高的婢女随身护卫,但万万没想到,这名婢女竟然是她!
可以她现在的武功,怎会甘愿认人为主?
难道这位燕王世子有什么特殊之处?还是她被人所迫不得不为婢?
湖阳长公主想着卫辞初来洛京,特意为他一一引荐厅中宾客,很快,宾客们都被卫辞的风趣谈吐所折服,纷纷感叹燕王教子有方。
这时,下人的通报声再次响起:“四皇子到!”
湖阳长公主有些讶异,这位四皇子性子阴鸷,一心效忠太子,同她这个无权无势的姑母向来没什么往来,今日怎么突然造访?
而且,卫辞刚到没多久,四皇子就来了,很难不让人怀疑他是冲着卫辞来的。
果然,四皇子落座没多久,就不怀好意道:“听说九弟就是大名鼎鼎的渊渟公子,正巧今日状元郎也在此,不如九弟同陆评事比上一比,让大家开开眼?”
有太子一党的连忙出声应和:“能亲眼看到两大才子切磋诗文,实乃我等之幸啊!”
“话虽如此,可也要燕王世子和陆评事肯答应才行啊。”有人说道。
今日是燕王世子来洛京后第一次正式露面,四皇子这是存心想让他出丑。
可燕王世子和陆评事也不是傻的,怎么可能轻易答应比试?
四皇子卫曙闻言,没有问卫辞,而是看向陆子忱:“这么好的机会,相信陆评事一定不会轻易错过。”
众人都听出四皇子话里的威胁之意,不免好奇陆子忱会作何选择。
答应切磋,会开罪燕王世子。
拒绝切磋,则会得罪四皇子,甚至太子一党。
有对陆子忱还算熟悉的今科士子笃定他不会答应,因为他向来淡泊名利,既不喜争强好胜,也不畏强权压迫。
怎么可能因为四皇子一句话,就卷入和燕王世子的纷争中?
不料,陆子忱竟抬眸看向燕王世子,朗声道:“能与大名鼎鼎的渊渟公子切磋诗文,陆某自然乐意之至,只是不知燕王世子可愿屈尊与在下比试一回?”
众人大惊,他竟非但答应下来,还如此明目张胆地挑衅燕王世子?
难道是为了攀附四皇子和太子?看来他也不过是徒有虚名罢了。
只是这样一来,燕王世子就被架在火上烤了,不答应比试也不行了。
众人一时心思各异,有为燕王世子担心的,有兴奋激动想看两人斗诗的,还有等着看他笑话的。
这位燕王世子虽靠着一本渊渟诗集搏了些虚名,但如何能跟真才实学的状元郎相比?
今日一役,他必定颜面扫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