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人心”

所有人都没有把噶尔丹的反叛放在眼里,反而将此次平判视为挣军功的好机会。

六月,大公主与博尔济吉特氏般迪完婚,七月,张英调任礼部尚书,张廷玉在户部连升三级,负责军中调度,大额附般迪领兵参战。

除了照顾女婿外,康熙也没忘了给自己儿子挣功勋升爵位的机会,康熙命大阿哥为抚远大将军裕亲王福全的副将随军出征。

七月癸卯,康熙又决定领兵亲征,震慑草原各部,留太子在京监国。

除此之外,还有内大臣佟国纲、索额图、明珠、彭春等俱参军事,阿密达、阿拉尼、阿南达俱会军前。

如此精锐尽出,按说应是十拿九稳,然而事情的发展却超出了众人的预想,先是康熙行到博洛和屯,劳累之下,竟先病了。

康熙这一病来势颇凶,人在重病之下自然想有亲人守在身侧,康熙唯二最爱的两个子女,一个冷星远在海外,短时间难以召回,一个太子却是就在京城。

康熙即刻便让人传旨,让太子到行宫来请安。

京城里,太子接到消息却是神色不虞。

他虽不喜老大沾手兵权,但至少老大离京之后,他能趁机将学会握在手中,只一个老三略微难缠些,但如今他监国理政,老三文人做派,虽圆滑,却缺乏锐气决断,他打压老三的势力不过是时间问题,偏偏这时候汗阿玛病了。

汗阿玛的身体一向健壮,是真病了,还是……不放心自己。

不过一个准格尔部罢了,何至于就让汗阿玛忧思劳累到病了?

太子心中有怀疑,见到康熙的时候面上难免就带出了几分,太子一向被康熙宠着,他自己是不觉得如何,但这对于一个病中思恋儿子的父亲、一个帝王和太子的敏感身份来说,却是伤心且惊怒的。

康熙心中沉怒,面上反而瞧起来精神了些,他抬了抬手,梁九功连忙近前整了整靠枕,扶着康熙坐正靠好。

康熙看着太子,沉声问道:“京里可一切都好?”

康熙的声音虽低沉缓慢,但没有一丝疲弱病态。

太子听罢,暗道果真如此,心中的不虞便一点点泛到脸上,甚至还带出了几丝被怀疑的不耐烦,以及委屈过后的愤懑。

“汗阿玛放心,儿子不是头一回监国了,各位大臣又都是极能干的,京里一切都好。”

康熙的眸色一寸寸冷了下去,声音却还是平和,“嗯,朕这里也一切都好,你回京去吧。”

太子皱起眉头。

康熙一直注意着太子的神情,见太子皱眉,眸色刚有些回暖,就见太子动作极干脆爽利的告了退。

康熙怔怔的看着晃动的门帘,好一会回不过神,而后整张脸冷得吓人。

他是病了才召他过来的,他让他走,他就真这么走了,他生病之时,自己亲自守在他床前,事事件件不假手于人,而如今自己病了,他竟然连多问一句也不曾。

康熙心里一阵阵的发寒,而后重重的闭上了双眼。

“确定是当日折返的?”张廷玉搁下笔,难得的吃惊。

墨言点头,“太子并没有遮掩行程。”

所以这事只要留心打听,甚至花点心思推算,就都能知道,只是怎么想就看个人了。

“应是皇上并无大碍。”墨言也说出了自己的猜测,神色带着些轻松。

虽然噶尔丹反叛并不是什么伤筋动骨的要命大事,但也是兵事,用兵的关头传出皇上重病的消息,到底影响士气。

张廷玉不置可否,只眉梢微微挑起,嘴角溢出丝笑。

墨言瞧了心里打鼓,“主子,奴才说错了?”

张廷玉摇头,“无事。”

此番皇上身体痊愈,只怕心上也会留下疙瘩,张廷玉想了想,打发了墨言下去,皇上如今才不过三十七岁,就算只活到五十,也还能再做十几年的皇帝,一天不容二日,这样的太子可算不得好差事。

再者,双方都已经生出嫌隙,又有大阿哥在旁虎视眈眈,给太子压力,其余阿哥也在慢慢长大,太子和皇上、和众阿哥的矛盾只会一天比一天尖锐,他便是什么也不做,太子的位置也难安稳。

张廷玉提起了笔,那丝极浅的笑意转瞬又隐于无,公主走前,他同她说了他的打算,可她,她又是什么主意呢。

她那样的性子,不做了这天下之主,往后,等新皇继位后,哪里还有她的自在。

到底是女儿家,重情。

张廷玉极轻的叹了口气,其实公主在意与皇上的父女之情、与众阿哥的手足之情这事,他不是没有法子解决。

公主虽重情,却也是干脆果决之人,只肖同她说了皇上让他绝嗣的更深一层的心思……

只是,张廷玉忽而又轻笑起来,她不表态,除了顾念亲情外,还分明是想故意折腾他,罢,左右还有的是时间,再看看吧。

张廷玉所思种种皆是暗涌,就大势而言,京师安稳平和,前线捷报频传,八月初,抚远大将军裕亲王福全于乌阑布通大败噶尔丹,噶尔丹上降表祈和。

然好事总连着坏事,噶尔丹之不敌是真,求和却是假,草原广袤,此缓兵之计一施,福全中计收兵之时,噶尔丹已领着部下在草原上逃得无影无踪,逃逸途中还折损了清军一名大将内大臣佟国纲。

然祸兮福之所倚,佟国纲战殁后,康熙对于母族优待的又厚了几分,除了佟国纲丧还之时,命太子及众臣迎之的哀荣外,还惠及了家族子弟,叫隆科多的仕途顺利得不能再顺利。

战事休止,时间便转到了康熙三十年,这一年,冷星虚岁十九,也到了出嫁的年纪,但冷星拒了。

“不着急,再过两年的。”冷星很淡定。

能多留女儿两年,康熙自然乐意,瞧着张廷玉的神情,既自得又同情,相比于张廷玉这个未来额附,女儿更爱重自己这个父亲,这一结论叫康熙有一种‘儿子’娶了媳妇没忘娘的隐秘欢喜。

康熙一高兴,张廷玉的仕途也顺利坦荡得很,只张廷玉瞥向冷星的视线,还是带上了那么一点小怨念,更准确一点——闺怨。

冷星视若无睹,只算着年岁,将今年应当启蒙入学的十二阿哥和十三阿哥也打包带走了。

生母位份不显的十二阿哥从听了消息就战战惶惶,担心害怕得不行,倒是同样生母位份不高,且比十二阿哥还要小上数月的十三阿哥却很有一股子胆大的勇气,得了消息后主动寻到了十二阿哥,打算同他一起询问兄长们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以及要准备些什么东西。

两人去得巧又不巧,他们到时,不仅五阿哥几个在,冷星也在,就在他们话落之时,冷星撩开帘子走了出来,她方才如厕去了,回来时正好听到两人的问话,冷星眨了眨眸子,也很是好奇的看向五阿哥几个。

“……”

这、还让人怎么说?

大阿哥咧嘴笑了起来,幸灾乐祸的看向五阿哥几个。

太子看着十二阿哥和十三阿哥皱起眉头,只道:“二姐愿意教导你们,是你们的福气。”

三阿哥慢悠悠的摇着折扇,一边点头,一边是满眼好笑的同情。

四阿哥面无表情,只静静的看着兄弟们。

太子都把话说在这儿了,旁人还敢说什么,又不是谁都是有军功又年长的大阿哥,再说,不看太子,二姐也在这儿坐着呢。

五阿哥连连点头道:“太子说得对,你们不用准备什么,都好着呢,岛上什么都好,什么都有,有二姐在呢,都好,二姐能有什么不好?”

七阿哥也点头,“二姐很照顾兄弟们,岛上一切都好,读书也是劳逸结合,比京里松快得多。”

七阿哥话落,太子皱起的眉头悄然松开。

八阿哥微笑点头,“二姐人很好,你们尽管放心。”

九阿哥笑得两眼晶亮,倒很是真心,“岛上挣银子的路子极多,而且挣得的,都是自己的,若是没本钱,还可以贷款。”

十阿哥同样真心实意的点头,“七哥说得极是,读书比京里好太多了,不仅有固定的假日,就是上学日里也有午休和课间!”

太子瞥向十阿哥,嘴角挑起一丝笑,明明是想表示友好,却带着一股子让人讨厌的评判和居高临下的满意。

十二阿哥和十三阿哥听罢对视一眼,十二阿哥眼里明显心动,十三阿哥眼中却有些狐疑,哪有什么事是样样都好的。

如果事情只发展到这里,那一切都还好,十三阿哥虽说半信半疑但也想不到什么不对,但偏偏……

冷星和众阿哥因何聚到一处?

“准备好了吗?”冷星转头兴致勃勃的问七阿哥。

七阿哥沉着冷静的点了点头。

五阿哥和八阿哥的神色略有些不安,九阿哥笑眯眯的没什么异样,十阿哥是和冷星同样的兴致盎然。

看着几人不同的反应,大阿哥顾不上幸灾乐祸了,三阿哥的扇子也摇不动了,变成了比十三阿哥的半信半疑还要不确定的紧张担心。

太子和四阿哥倒是沉着冷静的没有流露出什么情绪。

冷星热情的邀请两个还比较生疏的弟弟也留下来看电影,“新拍的片子,头一份哦。”

冷星的嗓音温柔粘粘,笑容也甜蜜友善得像春日的花儿一样,但,太子喉结微动,有种莫名的不妙感。

做姐姐的如此热情友善,十二阿哥和十三阿哥自然是受宠若惊而却之不恭了。

四周厚重的黑色帷幕放下,在不透一丝光亮的黑暗和安静里,众阿哥都悄然放轻了呼吸、提起了心,尤其是知晓冷星性格脾气的大阿哥几个,反倒是十二阿哥和十三阿哥无知无畏,对于现在的处境氛围,更多的是好奇。

光影投到幕布上,影片开始播放,入目的是三个大字——《红盖头》。

背景是一个新嫁娘坐在喜床上的模样,众阿哥齐齐松了一口气,这背景这题材还能有什么不好?最多也就是这女子所嫁非人的家长里短、爱恨情仇罢了。

然而……那样的长舌头、那样诡异呆滞的表情是活人能够拥有的吗?!

还有,为什么新婚题材的电影场景里会出现乱葬岗!

十三岁的新娘,一连生了四个孩子就没一个能好好长大的,而那些个胎儿死都死了,为什么还要装在玻璃罐里!

据闻,当晚十二阿哥是哭着由人抱回的阿哥所,虎头虎脑的十三阿哥倒是能自己走,却也是苍白着小脸,闷着头,小短腿倒腾得飞快。

对于年幼的两个弟弟表现出如此受惊而像是、也确实是被欺负的一面,从大阿哥到十阿哥都很平常处之,并且一致认为这是正常的成长过程。

兄弟几个谁不不是这样过来的呢?从大阿哥到十阿哥都表现得很淡定。

并且,比起小十二和小十三,他们更同情老四。

不巧又巧得很,四阿哥今年大婚,他还能以一个正常或欣喜或期待的心情迎来自己的新婚夜吗?

众阿哥的视线齐刷刷的落到四阿哥身上,四阿哥眼眸微敛,神色瞧着还算平静,只唇色略白,不过这点受惊程度在一众阿哥之中算不得严重。

所以只希望大婚之时,四哥不会见景‘生情’吧,这是比四阿哥小的阿哥们的想法。

至于大阿哥和太子、三阿哥几个,却是想得更多,大阿哥甚至眼神猥琐的往四阿哥身下瞄了瞄,笑得意味不明。

三阿哥则含蓄的笑着别开脸轻咳了一声,太子眼中也几不可见的漾起笑意。

对于这样私密的话题,三人默契的表达得很含混,但偏偏又被冷星瞧见了。

冷星咦了一声,立马兴致勃勃又故作无辜的挑事道:“你们是担心小四到时候硬……”

“二姐!淑女!文雅!含蓄!”三阿哥强忍着羞红,上前捂住了冷星的嘴。

但即便如此,冷星要说什么已经很明显了,懂得都懂,于是大阿哥、太子、三阿哥,连着一直少年老成的四阿哥都齐齐红了脸。

十阿哥童言无忌,“什么硬?硬什么?”

“咳,没什么。”大阿哥含混的摆了摆手。

十阿哥没意思的撇了撇嘴,都说二姐脾气怪,不好相处,可大哥他们还不如二姐爽快,至少二姐有什么说什么,从不把他们当小孩子看。

十阿哥将求知的眸子转向了冷星,冷星眨了眨眼,看向捂着自己嘴巴的三阿哥。

三阿哥这才发现自己情急之下做了多大胆的事,连忙收回手,“二姐,我、”三阿哥下意识想认错告饶,但饶是三阿哥饱读诗书、才思敏捷,一时半会也想不到合适的说辞,然后整个人越来越慌。

其实三阿哥当局者迷,旁观人却很知晓为何,因为他没有做错,但是不知……

冷星随意的摆了摆手,慢悠悠的道:“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

这事便就此揭过了。

三阿哥心情陡然一松,而后茫然四望,还有些不敢相信。

七阿哥抿出一丝浅笑,二姐虽爱捉弄人,但心思通透,绝不是不识好歹的人,众阿哥各有所思。

一场聚会刺激又刺激的结束了,反正但凡有二姐在的场合,总是要将这么惊心动魄几个来回的,众阿哥各自离去,独太子特意留住四阿哥问了一句,是不是近来有哪处得罪了二姐。

四阿哥认真想了片刻,摇头,“不曾,”而后又迟疑道:“或许是我有哪处疏忽了。”

太子很以为然的点头,“二姐好哄,这回也不过是玩笑居多,以后对二姐再尊敬有礼些。”

四阿哥点头应下。

万寿节过后,因着小阿哥去岛上读书是冷星主动提出,又有太子一力支持,所以尽管十二阿哥和十三阿哥都已经隐隐觉出些不对,并不很想去,但还是被打包带到了岛上。

冷星离京之时,张廷玉一路将她送到了通州,他和她如今只每年十二月到三月末,这四个月同在京城,并且这四个月内,因为年底节庆等各种事情,见面相处的机会也并不多。

“后悔吗?”冷星抬头,风轻云淡的问他,她一句话就将他们的婚事推到了两年后,这两年里也是这么个异地的情况,他绝了嗣,而她漫不经心,瞧起来随时可能弃了他。

张廷玉摇头,而后又点头。

冷星的眼神立马变得凶狠。

十二阿哥:“……”

瑟瑟发抖,这不是他们说的二姐!

十三阿哥:“……”

果然、不对劲,十三阿哥转头看向据说性子最是仁厚的五哥。

五阿哥远目,就、习惯就好。

张廷玉笑着解释道:“不后悔你我之间的婚约,但极后悔骗了你。”

“哼,”冷星轻哼一声别开头,她讨厌欺瞒和自以为是的牺牲。

明明矮了人家一个头,但冷星昂着头,也硬是摆出了睥睨的姿态,“好好在京里反省,等我回来。”

张廷玉倏地笑开,点头,他知道,他骗她这事,总算是过去了,以一年的提心吊胆,以及两年的分离为代价。

但,显然张廷玉的想法还是太甜了,两年时间不急不缓的划过,冷星一句话又将婚事支到了再两年后。

于是乎,京里朝里,关于冷星要悔婚的消息越传越煞有其事,连太子和大阿哥也开始隐晦的给冷星介绍旁的权贵子弟,张廷玉瞬间成为闻名京城的可怜虫。

或许真是远香近臭,冷星这么一连去了岛上三年,只每年年底到万寿节的时候回京,京城里众阿哥、众朝臣乃至百姓们,都渐渐忘了她脾气古怪的传闻,只记得遍布大街小巷的星徽商铺、给他们带来机遇的星徽证券、便捷的交通方式,每个新生儿都要打的天花疫苗,大型综合医院,以及最最触手可见的纸币。

冷星人在海外,可名字却渗透了百姓们生活的方方面面。

所以,错过了这么一位身份高贵,有本事,有功德,又有数不清财富的女子,张廷玉不得不说是很可怜了。

但世人崇尚强者,于是民间大多言是张廷玉福薄,配不上二公主。

等冷星再次离京的时候,张廷玉端不住风度了,他一袭青袍,神色可怜极了,“真的还要再等两年吗?”

冷星点头,她也是金口玉言的。

“两年之后,我便二十有四了。”张廷玉神色越发可怜,像是担心被抛弃的小狗,无助又无能为力,只能期盼能勾起主人的怜惜。

今年头一遭去岛上的十四阿哥瞧了,硬生生打了个寒噤,“这也,”这也太不男儿了!

此次去岛上,年纪最长的虚岁十三的八阿哥,很有兄长风范的眼疾手快的制止了十四阿哥。

此时的十四阿哥大概知晓他是出于好意,所以没说什么,只是心里还是觉得这个八哥性子过于软弱,直到去了岛上……

多谢八哥!

冷星没看见他们在身后的小动作,只瞧着张廷玉难以理解,二十四,还是虚岁,很大吗?

而且,“早婚早育,孩子容易早夭。”

她汗阿玛、大阿哥、太子都是活生生的例子。

哦,还有虚岁十四,便要留在京中准备大婚的小五和小六,那都是可以预见的后来者。

一溜的爱新觉罗·早婚早育预备役:“……”

有被内涵到。

张廷玉满心的离愁别绪硬生生被众阿哥扭曲的神色打得七零八落,知道冷星没有悔婚的意思,张廷玉也不装可怜了,只笑着温声嘱咐道:“一路平安,我等你回来。”

冷星挥了挥手,领着一众弟弟,走出了渣男般六亲不认的步伐。

张廷玉瞧了又是一阵轻笑。

墨言作为张廷玉近旁伺候的人,也难以理解张廷玉的想法,他并不觉得二公主拖延婚事,远去海外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而主子同二公主这般相处也怪异得很,一点也不像寻常夫妻般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这般日子有什么趣味可言,主子和公主活像是痴情‘女子’无情‘郎’了。

外人只因两人的身份差异和对婚事的不同态度,便道张廷玉可怜,而在知晓更多内情的康熙看来,张廷玉的可怜更是加倍了,难得他还不怨不恨,一副情深不悔的模样。

“是个难得的。”伴随着康熙如此感叹,张廷玉的官职像是插上了翅膀一般一升再升,升得飞快,三四年间,便升到了从一品的位置,比之满族大姓出身、又是康熙表弟的隆科多也不差什么了。

康熙三十四年,又一个两年到期,这次冷星没有再说什么婚礼延后的话,两人的婚礼终于得以顺利进行。

听到内侍回禀,冷星安分乖巧的依着规矩被送入洞房时,连康熙都有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红绸帐暖,云歇雨停之后,张廷玉顺着趴在自己胸口的黑顺长发,替她揉着因为她非要在上面而格外酸软的腰肢,这样的温存时刻,张廷玉心里的满足比刚才情浓时更甚,“累吗?”

冷星蜷了蜷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在他胸前拨动,小脸还带着运动后的绯红,没有力气说话。

张廷玉轻笑了两声,多年的夙愿成真,他心里满盈着温暖和幸福,它们厚实又轻飘,松松软软的占据了他整个胸腔,叫一向喜欢将什么都藏于心间的张廷玉陡然生出极大的倾诉欲。

头一个被挤出来的,便是在张廷玉心中盘旋已久的问题。

“星星的游乐园为什么选九月九日开园?”

冷星动作一顿,眼睫微眨,因为那是当时最近的一个节日呀,不过,不过冷星不仅爱听好话,自己也是甜言蜜语张嘴就来,更重要的是,很会因时制宜。

现在什么时候,新婚夜。

什么地点,喜床上。

所以,“当然是因为你呀。”

冷星昂起小脑袋,说得一脸真诚。

张廷玉笑着抬头吻了吻她的鬓角,却是轻嗔道:“小骗子,你那时候都不记得我了。”

偏还骗得我小小年纪就丢了心。

冷星对于张廷玉的反应很不满意,不都说色令智昏吗,他怎么还是这么清醒精明,她爱新觉罗小星星难道不美吗。

冷星水眸眯起,小手撑在他的胸膛上,直起上半身,打算再好好收拾收拾他。

不想张廷玉双手握住她的腰肢一个翻转,霎时,如瀑的长发在枕上散开,冷星枕在自己的长发之上,墨发粉面,水眸雪肤,恁的动人。

张廷玉的眸色悄然转深,凑近冷星的耳畔嘶咬出私语,“器宇轩昂,大摇大摆,活色生香,好事多磨。”

冷星眨了眨眼,天长日久,她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是自己曾说过的话。

张廷玉含住她的耳珠,极好心的提醒她,“公主且仔细品品为夫的‘真性情’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