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李清明合上眼睛，浮现在眼前的是白天的一些事情。脑子里开始思索……此前对这个世界没有归属感，所以做什么都没有目的没有方向，但是如今不同，他有了自己的牵挂，有了一份责任，这是幸福的桎梏。今天的事情让他的想法产生了一丢丢改变……辛家家大业大，保不准就会卷入到一些风波当中，与其在遇到风浪时才知道转舵，恐怕还是未雨绸缪更好一些。

通过种种迹象可以预见，煜中城的政坛不会稳定了。崔耿、总督朱来，两股势力随着朱锦玉的进驻，开始了触碰，风平浪静下面是暗流涌动。华夏几千年的历史反复证明着一个规律，在政治风浪下，绝对不会有独善其身的可能。辛家势必要在接下来的风浪在选择倒向一边。以前辛家也遇到过类似的抉择，都侥幸成功了，所以走到了今天，如今恐怕又到了面临抉择的时候了。

面上来看，崔耿不过是一个四品城尹，而朱锦玉背后的南方行省总督朱来，高居二品，似乎是实力极不对等的对决，明眼人都应该知道该怎么选择。但事实自然不会这么简单，崔耿在煜中城深耕多年，关系错综复杂，朱来想要动崔耿，还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而且目前局势尚不明显，双方还在试探阶段，具体情况还要等局势再明朗一些再看。

如此想着，忽然听到辛小溪旁边软糯的声音：“怎么还没睡？”

“呵呵，在想一些事。”

“辛智书的事？夫君不必担心……我觉得未必是会跟那些大人物扯上关系。”

“嗯。”

辛小溪眯着眼睛揉了揉，目光逐渐清澈起来，爱怜地望着李清明，接着大尾巴偷偷地从被子里钻了上来，轻轻摩挲男人的手背。

李清明心神一荡，捉住尾巴，将她抱了起来，眼睁睁地望着她。辛小溪感受到丈夫眼里的炽热，羞涩地说：“昨天、前天都要了……今天好好休息吧。”

李清明本来没那意思，但小狐狸这么一说，便将她搂得更紧了，另一只手轻轻捏着她光滑的手背。

辛小溪的目光渐渐迷离，像是沙漠中的海市蜃楼，像是遥望的青山雨雾，这种目光让李清明整个人开始孕育风暴，然后化作海浪翻腾。迷离的目光中，海浪开始翻滚了，越来越朦胧，越来越混沌，像是美妙的乐章，像是海面上漂浮的雾霭。各种奔腾、漫涌，时间和方向都消失了，只剩下两个美妙的灵魂，在纠缠中奔向天荒地老……

小狐狸软软地躺下了，柔软得就像春天的柳枝。

李清明闭上眼睛，身子懒懒的，心生困意，望着妻子，辛小溪已经睡下了，甜甜的就像一个婴儿。他想，这个妻子真好，他的运气真好。随后，他脑子里开始有了更多想法……以前懒散的行事作风，要改一改了，必须要主动做一点事情才行，眼下的头等大事就是，让辛家平安地度过接下来煜中城即将发生的政治风波。不为别的，哪怕只为了眼前在乎的小狐狸。

……

时间一晃过去了好几日，李清明每天都带上朵朵出去闲逛，不是在茶馆之类的场所听听其他人聊天，就是去拜访一些喜欢读西游记的名士。

几日下来，李清明刻意了解、打听着关于崔耿、朱来、朱锦玉、边境风云等等信息。有一个道理是，没有毫无根据的传闻，无论听起来多么可笑愚蠢的传闻，一定有其诞生的理由，分析这些细节，就能获得更多的信息，而信息是判断局势最重要的基础。

但是……还不够。

朵朵难得可以跟着李清明外出，因为近些日子小卡哥都要抽时间去看管那些少年，所以这个肥差就落到了自己头上。每天跟着姑爷东跑西跑，听听那些人吹牛，偶尔有人也会谈论到西游记，谈论到自家姑爷，如果他们说了坏话，她会忍不住过去理论几句，随后被李清明按着脑袋带走了。每每遇到这种情况，她就想姑爷真是太大度了。

跟姑爷待久了，总感觉天下的男性都是那么大回事。前些天有一个负责洗衣服的小姐妹喜欢上了煜中城一个琴师，朵朵跟那个小姐妹看了一眼琴师，觉得他除了会弹琴，哪儿哪儿都比不上自家姑爷，太娘了，气质太稚嫩了，反观姑爷，总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总觉得他胸膛里蕴藏着满天星辰……踏实。

姑爷对自己又这么好，哪一家的主子能像姑爷这般怜惜下人呢？还有小姐……自己大抵是修了八辈子的福气，才能进了辛家，进了小姐的闺阁。

想侍奉姑爷，侍奉小姐一辈子。

……

几日后，李清明还没能思考出更多有用的东西，辛家却发生了一件大事。

辛远病忽然暴毙。

作为辛家议事堂的话事人之一，他的突然离世顿时在辛家引起了不小的震动。紧随而来的自然是白事，这样的家族，一位重量级的大佬离世，需要的仪式自然无比繁琐，于是接下来一段时间，辛家上下都开始忙碌起来。辛牧召开家族大会，沉重地安排了丧事。

而这种时候，李清明自然也不好再到处去闲逛了，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虽然也没有什么可忙碌的，也要强迫自己沉浸在一片形式的悲伤之中。就在无聊之际，辛乔木忽然回来了。

辛乔木官居三品，但是官职要害，是中央枢密院的执事，如果类比一下现代，这个职务相当于是宰相的秘书长。在妖国的政治体制下，宰相、太尉是唯二的一品大员，一个是最高文官，一个是最高武官。辛乔木作为枢密院执事，要替宰相处理许多奏折文书，他就好比是连接宰相与其他人之间的独木桥，无数人想通过他这座独木桥搭上宰相，地位可想而知。

李清明动了心思，主动前往拜访辛乔木。

要判断如今煜中城的局势，为将来辛家某得主动权，最好的信息来源自然是从中央下来的新乔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