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天羽谅连同其父亲天羽诚一的落网,带出了他们背后的一连串势力。没有了财阀的支持，他们也不过只是一枚弃子，丑闻曝出后墙倒众人推,天羽诚一曾经的政敌非常乐意在这种时候帮他一马,有关天羽诚一贪污受贿违法犯罪的检举和证据如雪花般纷至沓来。

关押、检举、起诉、审判……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随着时间的流逝，这桩曾经轰动一时的案件最后的结局，也不过是渐渐归于平静。

宣判结果下来当天,工藤理绪和工藤新一前往了安葬青鹿葵的墓园里。

青鹿葵和她母亲的墓碑前放着许多表达哀思的白色雏菊，受到这个案件的影响，许多人都知晓了这个可怜少女的悲惨遭遇，自事情曝光那日起,前来悼念的人便络绎不绝。

墓园里安静的人群中，她不出意外地看见了萩原研二和已经出院有一段时间的萩原千速。

工藤理绪没有挤进人群中间,她只是静静地停留了一会儿，用目光和萩原姐弟打过招呼后,便离去了。

离开的路上,工藤新一突然开口道：“姐姐,你对天羽谅利用精神病司法鉴定报告造假，逃脱法律制裁的做法很难忍受吧？”

工藤理绪很淡地笑了笑：“不，我其实对于他造假这件事，感到由衷地高兴。”

工藤新一诧异又困惑：“高兴？……为什么？”

工藤理绪垂下眼帘：“我当然高兴啊。依仗权势逃脱法律制裁的罪人，至少我们还有努力挽回将其绳之以法的余地。但是如果他不是造假，而是真的精神病人，哪怕他杀了青鹿葵、杀了千速姐、杀了无数其他无辜的女孩子……我们又能把他怎么办呢？”

又到一年毕业季。

今天是宫本由美正式成为一名实习警官的第一天,她穿好警察制服,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再三整理仪容,确认找不出任何差错来，才兴奋又紧张地前往警视厅报道。

每个刚从警校毕业的警官都要经过实习才能正式成为一名警官，实习期从几个月到一年不等。近年来由于各地凶案数量爆炸式增长，被派往搜查一课做牛做马的实习生渐渐多了起来，等实习期结束后再分配前往不同的部门。

宫本由美在警校时就确定了自己将来的意向部门，相比整日和尸体打交道又累又危险的搜查一课，她还是比较偏好作息规律且安全系数高的交通部。

况且，她读警校期间沉迷联谊和冲浪，成绩表现一直马马虎虎的，破案追凶需要的又是高素质人才，想来实习期结束后搜查一课应该也不会继续留她下来当刑警，到时候她就可以去交通部报道。

不过话虽如此，知道自己的实习部门是搜查一课后，她还是感到非常激动的！

那可是搜查一课诶！充斥着谜案和真相，危险和刺激的搜查一课！

凡是当警察的谁年轻的时候还没个福尔摩斯梦哇！

她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地走进了东京警视厅。

“宫本由美……”目暮警部核对了一下她的警官证，看了一圈警视厅，沉吟片刻道，“你们都是女孩子，交流起来会更方便一点，你就先跟在工藤警官手下学习一段时间吧。”

“是！”宫本由美热情满满地应下，等到目暮警部离开后，才突然反应过来，“可是，工藤警官是哪位？”

有警官从她身边路过，似乎是听到了她的话，悠悠地回了句：“最漂亮的那位。”

宫本由美原本想说这个形容太抽象了，但是当她的目光触及到工藤警官时，又觉得刚才那位警官说得太对了！

黑发如瀑，肤白胜雪，简直美得像瓷娃娃一样。

宫本由美眼睛一亮，美人！工藤警官是个大美人哇！

她激动地扑了上去：“工藤前辈你好呀！我是宫本由美，新来的实习警官，目暮警部说这几天就麻烦你带带我啦！”

“好的。”工藤理绪对她笑了笑，“不过不用叫我前辈，我也只比你早来一个月左右。”

见工藤理绪站起身有离开的意思，宫本由美好奇道：“工藤警官是有事要办吗？”

“刚刚接到报案，发生了几起命案需要处理。”工藤理绪友好地问道，“要和我一起去吗？”

“要的要的！”宫本由美点头如捣蒜地回应道。

这还是她第一次去往凶杀案现场，先不提血腥的环境和诡异的作案手法，宫本由美心中的破案过程应该像推理小说里所写的一样，侦探通过不停地勘察搜集线索，突然灵光乍现看透了凶手的诡计，破解密室和不在场证明，通过一番严密的推理逼得犯人走投无路，不得不承认下跪痛哭承认是自己杀了人，然后在悲情的音乐声中戴上手铐被警方带走……

一个复杂的案子，写进小说里怎么也得花个三万字才能解决吧？

但她没想到工藤理绪的破案过程快得像是在切西瓜，三下五除二，在其他人还一脸懵逼的时候，她就已经神速地找出了凶手。

凶手满心不甘跪地痛哭：“我这么完美的计划，这么周密的设计，我精心谋划了这么久……为什么？为什么会这么轻易地就被你识破？！”

凶手哭诉这段话时，宫本由美注意到工藤理绪脸上的表情好像空白了一秒，虽然她什么都没说，但宫本由美总觉得工藤警官似乎有点微妙的无语。

不过这完全抵挡不住她的兴奋之情，几天下来，宫本由美跟在工藤理绪身边看她轻而易举地一连解决了无数案子，崇拜之情溢于言表，就差在手机里给工藤警官备注“当代福尔摩斯”了。

能轻易破解这些不可思议的密室、不在场证明、不可能完成的作案……工藤警官到底是怎么做到这么厉害的啊！

又是一天下班时间，宫本由美注意到工藤理绪手里捧着一本书正在看，好像是工藤优作的新作，顿时了然：“难怪工藤警官你这么厉害！一定是因为从小喜欢看推理小说吧！我记得你父亲工藤优作就是闻名世界的推理小说家！”

工藤理绪看着书，有些心不在焉地摇了摇头：“推理小说大多数都是本格推理或者新本格推理，对破案的帮助基本为零。”

宫本由美有些惊讶：“怎么会？推理小说里的诡计那么厉害，稍微运用一点在现实中，就能难倒不少警官吧？”

工藤理绪没有正面回答她，她合上书放在一旁，问了宫本由美一个问题：“宫本警官，你认为最难破的凶案是哪一类？”

宫本由美思考了一下：“最难破的……应该是诡计设计得最精妙的吧？比如我们上次遇到了那个所有嫌疑人都有不在场证明的密室杀人案——虽然工藤警官你还是很快就看穿凶手的计谋了。”

上次她们遇到的密室杀人案，受害者独自一人在房间里中毒身亡，房门反锁，钥匙只有他一人有，房间里没有留下受害者以外任何人的指纹和脚印，所有嫌疑人都拥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证据线索都没有，破解起来简直是一头雾水。

但工藤理绪还是很快地破解了这个密室——凶手事先将毒涂抹在烧水壶的旋钮上，将水烧好然后离开。此时受害者正在房间里数钱，他听见水壶烧开的嗡鸣声后自然就会去关掉水壶，手指在扭动旋钮的瞬间沾上毒药，之后他会自行回到房间反锁上房门继续数钱，因为受害者在数钱时有舔舐大拇指的习惯，自然就会接触到毒药，毒发身亡。（注①）

一个完美的密室和充分的不在场证明就完成了。

“说起来都要多亏了工藤警官啊。”宫本由美感慨道，“如果不是你看穿了这个密室，凶手可能真的就顺利逃脱了。”

工藤理绪叹了口气，摇头道：“不，要抓住凶手，这个密室能不能破解其实根本无关紧要。”

“诶？”

宫本由美愣了一下。

工藤理绪耐心道：“凶手下毒所用的毒药是□□，这种剧毒化学品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在街边买到的。想要拿到手，要么是通过严格的审批证明从正规途径购买，要么是自己私下圈子里有购买的渠道。但无论哪种情况，警方只要稍微查查几个犯罪嫌疑人最近的动况，追溯一下毒源就什么都知道了，这种事根本瞒不住的。”

“那、那上上次的案子？”

那是她们几天前遇到的一个案子，一位独居的单身女性被人杀害，警方在楼下的草丛中发现了她的碎尸。然而除此之外凶手没有在现场留下任何痕迹，楼道里没有监控，没有目击者，他们挨个调查了所有人，发现这位女性人际关系非常简单，从不与人结仇，想盘查都无从下手。案情进入僵局之时，工藤理绪只查询了一样东西，就迅速锁定了凶手就是和这位女性住在同一栋楼里的邻居，最后果然在他家中找到了证据。

“因为水。”工藤理绪解释道，“凶手是通过碎尸的方式来处理尸体的。他的确非常谨慎，房间里没有留下任何毛发和DNA，但是他忘了一件事，碎尸需要水，需要非常非常大量的水来冲刷血迹和毛发。除非突发意外，一户人家每个月的用水量是不会有太大波动的，如果在某一个月内的某一天，用水量突然达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高峰——那他是用这些水来干什么了？”（注②）

“原来是这样。”

宫本由美恍然大悟。

“所以我才不明白，为什么现在还有这么多凶手沉迷于用所谓精巧的诡计和手法来作案。”工藤理绪叹了口气，“完美无缺的计划只存在于理论中，实际做起来的时候总会遇到种种突发情况。凶手以为自己费尽心思做好了密室，却很有可能在离开现场的时候被监控拍下、被熟人撞见、被目击者看到……无论密室机关有多完美，只要在现场遗留了一根自己的头发一切都白费了。凡是事出有因的谋杀，只要稍微调查一下被害者的人际关系，就能锁定最具有动机的几个人，而没有经过专业训练的人，都是很难撑过警方的盘问的。”

“诡计手法越精巧复杂，留下的信息和线索就越多。本格推理所用的的诡计手法只适用于没有刑侦手段的\'暴风雪山庄\'中，一旦脱离特定的环境，所谓的诡计在尸检、DNA鉴定、鲁米洛试剂、硝烟反应等等这些现代刑侦手段面前真的不堪一击。”她重新把书拿过来翻开，“不过，虽然不能运用到实际中，单纯看小说本身还是很精彩的。我一直都非常喜欢本格推理的诡计，新本格推理也不错。”

“那在工藤警官看来，什么样的案子才是最接近完美的犯罪呢？”

宫本由美好奇地说。

“一种是无动机随机杀人。”她说，“无动机意味着难以通过受害者的人际关系排查凶手。随机意味着没有规律，事发突然，没留下什么有用的证据。线索越少越简单的案子越难破。”

“一种是伪装成失踪的凶杀案。”

“普通的失踪不会动用大量的警力和专业的刑侦手段进行调查，一旦把案子定性为失踪，凶手逃脱的概率就大大增加了。全世界每年发生这么多起失踪案，说不定就有多少起完美谋/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