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第26章

“日本每年发生这么多起失踪案,说不定就有多少起完美谋杀呢。”

工藤理绪说的最后一句话让宫本由美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连忙搓了搓手臂:“呜哇!工藤警官不要用这么轻描淡写的语气说着这么可怕的话呀!这让我以后还怎么直视失踪案件嘛!”

工藤理绪莞尔:“还有一种最无懈可击的完美犯罪,想不想知道?”

虽然一边说着害怕,但宫本由美一边又按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是什么?”

“不需要自己亲自动手,就可以完成的犯罪。”

工藤理绪轻声说。

这句话让宫本由美有点困惑,她想再问得更清楚一些,但是工藤理绪却无论如何也不肯再深入讲解了。

下班时间已过,除了值夜班的警官,警视厅里的刑警们三三两两都走得差不多了,宫本由美更是下班没多久就迫不及待地回家了。

工藤理绪翻开工藤优作的新作继续往下看,虽然她往往看到三分之一的位置就能推测出凶手,但是父亲的小说本身还是相当精彩的,所以她也没忙着走,继续沉浸在虚构的小说世界中。

警视厅的灯一盏一盏地熄灭,只留下了她办公桌上方的灯光还亮着。

“笃笃。”

有人屈指轻轻敲了敲她的办公桌。

工藤理绪抬起头,一头金发的俊美青年微微低头看着她,是降谷零,他笑着问道:“工藤警官,我有几个问题不太明白,可以向你请教一下吗?”

“可以呀。”

工藤理绪语气柔和地回答道,合上了书。

“这里不方便。”降谷零环视四周,“去茶水间说吧。”

整个警视厅都没什么人了,茶水间里更是一个人影都不看见。

两人进入茶水间,降谷零随手将门关上反锁。

孤男寡女,刚认识没多久的同事共处一个狭小的空间里,周围一个人都没有,男方还顺手关上了房门——这个发展简直能让大多数女性瞬间毛骨悚然。

但工藤理绪似乎一点也不惊讶,不仅不惊讶,她简直平静得过分。

“降谷警官想问我什么?”

降谷零没有立刻开口,而是沉默了一会儿,才突然答非所问地说道:“千速姐受伤当天,研二一直陪在她身边,魂不守舍的,我去得早,所以和医生沟通的工作都是我在做。在拿到医院开的药物时,我发现药品名单上有一样药物是利他林。这种药通常用于呼吸抑制的解救和偏瘫治疗,的确是千速姐目前的状况可能会用到的药,所以当时的我并没有想太多。”(注①)

“后来在短时间内发生了一连串的变故,让人来不及应对,我更没有时间去思索这件事。”他垂着眼眸,语气淡淡的,“天羽谅对研二说的话被不知名的‘正义使者’曝光,引起舆论的巨大反响。但我一直很好奇这位‘正义使者’是怎么做到的,他为什么就能准确地预测到那天晚上精神病院会出现骚动,为什么就能准确地预测到研二会去找天羽谅,为什么就能准确地预测到天羽谅一定会在研二面前失去理智,口吐狂言呢?”

“在监狱里见到天羽谅的时候,他无意间说的一句话引起了我的注意。”降谷零抬眼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他说不知道为什么,那天晚上突然觉得极度兴奋和亢奋,所以就不由自主地把以前藏在心里的话全都说出来了。”

“然后呢?”

工藤理绪浅笑着问道,她像是在听故事一样,甚至伸手轻轻挽了挽耳边的长发,全程没有任何情绪上的波动。

降谷零闭了闭眼:“天羽谅是伪造精神病鉴定进的精神病院,并不是真的有病。天羽诚一事先就和精神病院里安插的人打过招呼,虽然表面功夫要做,但给他注射的精神类药物全都被替代成了维生素。我拿走了当天晚上护士给他注射药物后的空瓶,可是检测后发现里面残留的成分不是维生素,而是利他林。”

工藤理绪语气淡淡的:“可能是哪位粗心的护士没有留意吧,真是太不小心了。”

“我询问了医生朋友,他告诉我利他林虽然能缓解疲劳,但它同时更是中枢神经兴奋剂,能兴奋人的大脑皮层,一次性过量使用后不会有太大的副作用,但会让精神变得十分亢奋,极有可能做出平日里自己不会做出的事。”降谷零说,“所以天羽谅当晚异乎寻常的亢奋反应也能解释得通了。”

工藤理绪不为所动地笑了笑:“降谷警官,你和我说这些干什么呢?反正天羽谅和他背后的人现在全都已经接受过司法的裁决了,至于他伏法的过程中发生了什么,说实话,我一点都不关心。”

“是吗?”降谷零静静地望着她,“工藤警官是没有好奇心所以才不想关心,还是因为太了解整个过程,所以觉得没必要关心?你不觉得整件事都太巧妙了吗?从天羽谅伤害千速姐,到你救下千速姐,再到消息泄露被媒体大肆传播,最后是天羽诚一就职演讲当晚精神病院突发事故……一切都是那么地水到渠成。”

两人注视着对方,一时间都没有说话。

“也许是天羽谅的恶行让上天都看不下去了吧?”最后还是工藤理绪先打破了僵局,她轻轻耸了耸肩,“降谷警官,你和我说这些真的没什么意义。我的确很乐意解答一些你的问题,但是这件事从头到尾和我都没关系,我又能知道些什么呢?更何况,你说的这些都只不过是你的猜测,你有任何证据能表明它是被什么人精心设计的,而不是巧合吗?”

降谷零注视着不远处的工藤理绪,她脸上带着真诚的微笑,眼里的情绪却很淡,简直称得上是镇定自若,从容至极。

因为就像她所说的一样,他的确没有任何证据能表明这件事和她有关。

而且就算这件事和她有关又怎么样呢?

她既没违法也没犯罪,顶多让人感慨一句心计可怕。

其实他也并不完全确定整件事到底是不是真的和她有关,只是萩原千速受伤以来,她都表现得太过冷静,太过平静了。

该庆幸她是站在正义的一方吗?

否则以她的智计布局和心理素质,如果她是杀人魔,犯下的案子得有多难破?

金发青年忍不住低头苦笑了起来,就算她的外表太具有欺骗性,他以前又怎么会认为她柔弱可欺?

不过以上的这些,都不是他今天来找她的理由。

既然所行的是正义之事,他并不认为这样做有什么错,况且罪犯猖獗而狡猾,没点心计怎么斗得过他们?

真正让他觉得难以忍受的是——

“你是在利用萩原吗?就这样让他拿着枪去找天羽谅,如果他没有按照你所想的方向行动,真的在天羽谅的挑衅下对他开了枪,接下来事情要怎么收场?”

工藤理绪没有说话。

她要说什么?

难道要她说,其实那把枪已经被她换成了□□,就算萩原研二没有察觉到她和萩原千速的计划,真的选择对天羽谅开枪,也根本不会有什么严重的后果。

她的确可以解释,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之间,她就什么都不想说了。

她感觉到一股深深的疲惫和厌倦。

就和以前一样。

好像所有人都默认她就该无所不能,好像她解决一个问题不用费精力,所以方方面面她都要考虑到,只要没有尽善尽美就仿佛她做错了似的……可是她也只是人,她也不是万能的啊,想要达成目的已经很难了,她又怎么可能每次都能做到在达成目的的同时把每一个细节,每一个微小的点,甚至是每一个人的心情都照顾周全?

当然,她知道降谷零是出于担心才会质疑她对他朋友的利用,毕竟在他眼里自己不过是刚认识不久的同事,谈不上什么信任,为好友着想维护朋友更不是他的错——她都能理解的。

但她就是觉得委屈。

也不仅仅只是这一件事。

早在之前,更久之前,也许要追溯到笑脸魔那个时候起,名为“委屈”的情绪就一直都在默默累积了吧。

一点一滴地积攒起来,几乎到了快要爆发的时候。

工藤理绪抱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心态自暴自弃道:“对啊,你说对了,我就是在利用萩原警官。不止是萩原警官,松田警官也早就被我利用过了。没办法,谁让他们乐意被我利用呢?这样说你满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