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flag

不能怪她胆怯,毕竟被她“教”做事的对象可是叶清欢。

也不全是为叶清欢着想,她的确也考虑到了诚意这一块儿的因素,对于性情古怪的人,有时候诚意往往比威逼利诱更管用。

再者,她不想再欠叶清欢什么了,万一叶清欢进去之后出了什么差错,她岂不是在交易之下还要背负着一份对他的愧疚?

黎落脑子里自顾自地转着自己的想法。

叶清欢眸子沉沉,目光落到她垂着的脑袋上,她手指有些紧张地捏在一块,不安地蹭来蹭去。

看得出来她的确有些惧怕,但她依然没有半点改口的迹象。

不知是被她的话气到了还是怎么了,叶清欢突然笑了一声,但这笑声显然不是开心的笑。

“刚才还求我多提点提点你,怎么,这才多大会儿,就不需要了?”叶清欢声音沉得听不出喜怒。

黎落小声地为自己辩解:“不是……”心道那就是一句迎合你的玩笑话。

叶清欢仍盯着她:“你是打算着干脆死在里面,好摆脱我是不是?”

黎落:“……”

“也不是……”她反驳得很苍白。

我只是单纯想摆脱你。

叶清欢冷笑,调子又缓又慢:“或者,你觉得万一你运气好,解决了蛊虫,就可以趁我不在偷偷逃走了是吧?”

“我没有,”黎落有些惊讶地抬起头。

这次是真的惊讶。

罪过罪过,她怎么没想到这个好主意!

提高几度的音调在叶清欢听来像是被戳中心思之后的欲盖弥彰。

他突然一把拉住黎落的胳膊,把她拽到面前来。

“啊!”他这一把,好死不死地正好拽住黎落的心理阴影了,黎落往后缩着身子忍不住叫了一声疼。

叶清欢哪里管她疼不疼,一手猛地攥住了她的下巴,眼神里明显已是怒极:“不是?没有?你说的全都是反话吧!”

不好意思,黎落第一反应竟是,此处若说“你他妈说的全都是反话吧!”可能会更有气势。

然而下巴上传来的骤痛告诉她,叶清欢这下是真的怒了。

他手劲儿大得恨不能捏碎她的颌骨。

黎落痛得紧锁着眉,双手当即握住了他的手腕,似垂死挣扎:“我没有,我说的都是真的!”

叶清欢表情阴寒,丝毫不为所动。

黎落被捏得牙床都开始隐隐作痛,她扣着他手腕的手无意识地挪去了扳他的手指,可他箍住她下颌的手指却纹丝不动。

麻蛋,疯子!

黎落直痛得眼冒泪花。

意识到这个疯子疯起来可能真的会把这里变成她的墓地,黎落眼泪唰地哗哗直流,特别听话。

她声泪俱下:“我真的没有骗你,我只是担心你,我只是不想看到你受伤,我只是想要你好好的,这也不可以吗?”

她的眼泪顺着脸颊一直流到了叶清欢的手指上,湿热滚烫。

她说话的腔调有种悲哀的意味,叶清欢一怔,手上的劲儿松懈了下来。

他皱了皱眉:“你说什么?”

黎落借机扒着他的手指脱离自己的下巴,抬起手背擦着眼泪,有些心虚地说:“我就是担心你会受伤……”

“担心我?”

“对、对啊。”黎落一心虚,舌头就想打结。

她知道她说那些话是挺恶心吧啦的,但常言道伸手不打笑脸人,我为你担心为你着想,你但凡有点心,你你总不能杀了我吧。

黎落说正经的:“而且,你知道的,你没有必要为我做这些。”

现在的她并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回报别人什么,无论谁,只要过好他们自己就很好了,她想要的,哪怕需要付出性命的代价,都是她自己的事,任何人对她的任何好,不管出自什么目的,对她来说都是一种负担。

不过,黎落清楚,这段话一说出来只会让叶清欢更加恼怒,毕竟这话给人的感觉实在太不识好歹。

叶清欢抿着唇,看着眼前这个低着头眼泪都还没有擦干净的人,不知在想些什么。

半晌他才松开黎落的胳膊,对她说:“你说得对,我的确没有必要为你做什么,不过,你似乎误会了。”

“嗯?”

“我要你活着,是因为你在我的棋局里是那个可以将军的棋子。所以,你必须活着。”

他的语气恢复了淡然,没有刚才那么生气了,黎落才敢抬起头:“那你平日里让我做的那些,都是为了将军吗?”

“是。”

黎落隐约知道叶清欢为什么让她学习那些不堪入目的东西了,也隐约知道她要将的军到底是谁了,只是,误会的恐怕是他吧,凭她和叶离初现在的样子,谁还能引诱得了谁呢?

“你有没有想过?”黎落斟酌着用词,有一丝试探的意味在里面:“如果我不是那个将军的最佳人选呢?”

叶清欢摸了摸黎落抓他的手指时不小心在他指侧留下的指甲印。

痕迹还不浅。

“我觉得你是。”

黎落:“……”无效试探。

“还有什么要说的吗?”叶清欢不耐烦了。

黎落默默摇头。

“那就回去吧。”

叶清欢转身先走了。

他再清楚不过黎落和叶离初之间的误会,也许她觉得她和叶离初之间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可在叶离初看来,她是他的爱人。

想到这,叶清欢勾出一抹和煦的笑来,他知道所有的真相,但不幸的是,他是个没有善心的人,看不得有情人终成眷属。

长青林位处郊外,马车走一段时间能看见一座城池。

还没有过去,黎落就看见许多人聚集在城墙下的河边往河里放花灯。

河流环绕城墙一圈,宛如护城河一样。

本来这条河是没有的,是城中百姓从城后一条横经的大河那里引过来了这条小河。

引这条河的最初目的是为了方便城中各种各样的风俗活动,因此这条姑且算作护城河的小河其实修建得如同风景河。

河道很类似于江南水乡那种在门前流经的小河,水流的速度也比较缓慢。

河的宽度一般,不宽不窄,同时容许两三只载客的船通过绰绰有余了。

因为举行活动的时候乘着船顺水漂流别有一番悠然的意趣,后来城里越来越多的风俗活动都和这条河挂上了钩。

到达城前已然夜已降临。

漆黑的夜空中,漫天星星犹如一颗颗闪着光的钻石,在这张黑色的幕布上尽情闪烁,皓月当空,波光粼粼的河面上无数盏花灯随水而动,衬得整条河流微光点点,像截闪闪发光的银色绸缎。

缀着灯笼的花船停泊在河岸上等待着客人上船,绵延的岸边不时起伏着一阵阵热情的欢呼。

这夜景,实在是……浪漫至极。

黎落走到城前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和谐而又热烈的景象。

她忽然有种怦然心动的感觉,这种久违的热闹温馨的氛围让她有点想哭。

她想,如果错过的话,怕是会遗憾吧。

她不禁转头向叶清欢请求:“我想去坐坐花船。”

叶清欢眯了眯眼睛。

一只离了岸的花船在河面上缓缓移动,撑船的艄公划得很慢,船尾有一对年轻男女小心翼翼地点燃了一只花灯,然后虔诚地放入了河中。

初入水里的花灯在水面上晃悠了几下才落稳,随即就离划动的船越来越远了……

他点头应允:“那就坐坐。”

说罢,他率先朝一只停泊在河边的花船走了过去。

上船之后,艄公和蔼地提醒他们,船尾为他们备有一盏花灯,免费送给客人的。

经艄公解释,黎落才明白,今晚出来游玩的大都是互生心意的公子小姐,或结为连理的夫妻,当然,未婚的公子小姐也多的是。

黎落略略总结了一下,得出个结论:“情人节”。

现代的情人节跟她八竿子打不着,古代的“情人节”更是与她毫无干系,抱着这个心态,她在一对对亲密开心的男男女女中显得很另类。

没想到叶清欢比她更另类,她坐上花船好歹有些雀跃的情绪在,叶清欢面无表情地听完后直接穿过船蓬到船尾那边去了。

反正两个人都无心放花灯,于是索性仰面躺在船上看天上的星星。

身下的花船徜徉在一片花海里,耳边是潺潺流动的水声,天上的月亮悠悠地穿过一团接一团薄如轻纱的云雾。

黎落身体忽然升腾起一种极为愉快的满足感,她想要的生活无非就是这样,热闹不误清幽,繁华寂静同归。

凝望着夜空,黎落恍惚自己躺在柔软的云层上,浑身都被惬意和舒适紧紧包裹。

与他们错船而过的一对男女放了一盏花灯进入水中,然后情深意切地相互许诺:“下辈子我们还要在一起。”

浓情蜜意的情话飘进黎落的耳朵里,轻飘飘地就打碎了她短暂的幸福,她忽然眼睛有些酸涩。

偏了偏头,她看见叶清欢正将手枕在脑后,眸子有些放空地望向虚空,那轮明月的影子倒映在他漂亮的眼中。

“看什么?”仰面望天的人朝她偏了下脑袋,将她抓了个正着。

黎落笑了一下:“没什么。”她若无其事地将视线投向天上的月:“你相信有下辈子吗?”

她觉得叶清欢应该相信吧,这个时代的人应该都挺相信神神鬼鬼的东西吧。

叶清欢也看向月亮,简明地吐出两个字:“不信。”

其实今晚月亮并没有那么圆,但是却特别特别清澈明亮,像块精雕细琢的美玉。

他一点点扫过美玉的轮廓和纹路,薄唇微启,淡淡道:“下辈子就是个愿景,有谁见过下辈子?只有得不到才会寄希望于未知的转世,而我想要的从来就没有得不到的,所以我永远都不会去追求一个虚无缥缈的泡影。”

黎落心说你还挺自信,小心fg一立就倒。

某个自信的人礼尚往来地问她:“你信吗?”

黎落摇头:“我也不信,不过和你相比我就逊色得多了,我不信只是因为我接受的教育告诉我下辈子是假的。”

“是吗?你接受的教育是什么?”

“想知道吗?”

“嗯。”

……

月上梢头,转眼月落星沉。

第二天前往长青林的时候,两人都比原定时候起晚了。

白天长青林里的雾散了许多,但可见度也不超过十步。

叶清欢塞给黎落一个小巧的药包,让她把药粉撒在身上。

这些药粉可以驱逐林子里各种蛇虫鼠蚁,也可以避免林中雾气的侵蚀。

为了谨慎起见,他们手里一人拿了一个罗盘。

在林子里走了很久,除了清一色粗大的青绿树木,和云烟缭绕的薄雾,林子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黎落一边走一边心里犯嘀咕:“不会什么都没有吧。”

她却没发现,慢慢地,原本浮荡在空中的雾气开始像昨晚那般丝丝缕缕地渗进他们的衣服里。

朦胧的薄雾中有一双眼睛盛着丝丝激动兴奋地盯着朝林子深处走去的两人。

那双眼睛属于一个衣服上满是污脏血迹的矮小老头,他满头发白的发丝上沾着干涸的血迹,头发乱糟糟地纠结在一起,那张褶皱狰狞的面目看上去十分凶狠,他身形骨瘦如柴,但那双小而苍老的眼睛锐利如炬,像一双锁定猎物的狼的眼睛。

叶清欢回头叫黎落跟紧他,状若无意地朝身后瞥了一眼,那影子顷刻隐匿在了云雾中。

叶清欢勾唇一笑,低声道:“这不就找到了。”

他住在一棵巨大的双生树里,树干被开了一个口,里面掏成了一个简陋的屋子,剥掉的树皮封在洞口当成门来遮风挡雨。

以那棵双生树为中心,方圆五十米的空间犹如打开了保护屏障,完完全全地隔开了所有的雾气。

地面上由雾里向圆内延伸,到处散布着腐烂程度不同的尸体,有的是新鲜尸块,有的是风干的白骨,泥土被血液常年浸泡已经被染成了红褐色。

腐腥的臭味熏得黎落几欲呕吐,风一吹,腥味更甚。

这味道似乎不停地刺激着叶清欢的神经,黎落察觉到叶清欢极不正常地烦躁了起来,跟在杀生阁那种压抑环境下的状态一模一样,一点就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