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两周后。

又到了周末。

雾仙庄山庄里,大石榴树下封允辙坐着摇椅喝着茶，时不时看一眼石桌上的笔记本电脑。

屏幕上一串数字在跳动。几个小屏幕上一群人在开国际电话会议。

说的以英语为主，也有其他语言。

羊驼老老实实地跪坐在一边,睁着闪亮的大眼睛。一只雄孔雀企图靠近,被它脖子一甩赶开。

树枝上两只松鼠打架，一只喜鹊跳来跳去，仿佛在劝架。

锦鸡也想凑个热闹。

方泞从屋内走出来,吓得它仓惶而逃。

阴影落在封允辙脸上，他眯起眼,目光从方泞的脸上落到手上。

“吃西瓜。”方泞将果盘放在笔记本旁边，其实盘子里不光有西瓜，还有菠萝葡萄这些。

羊驼迅速站起身来,萌萌哒地靠近方泞。

方泞随手拿了一块西瓜喂给它，封允辙投来不满的目光，他又拿了一块塞进封允辙嘴里。

“很甜。”封允辙笑得特别开心,西瓜粉色的汁水从嘴角渗出来。

方泞发现封允辙特别喜欢这个地方。连续两个周末都要花几个小时开车过来。庄园方圆二十公里没有人家。

说是清净不如说是僻静。因为环境也谈不上多安静，前院有一堆豢养的动物，树林中的小动物也会时不时跑进来。

晚上虫子的声音最明显。蛐蛐跟没完了似的在石缝里叫个不停。

封允辙只是说喜欢这种感觉,仿佛就像隐居了，远离了世俗的喧嚣。在方泞眼里,这里更像个鬼屋。

特别是封允辙嫌弃外墙破旧重新让人补刷了一点红漆，结果当天下了一场雨，墙面跟凶案现场一般。

配合两个灯笼晚上从外面看格外瘆人。

方泞曾问起封允辙，如果喜欢清净,为什么不直接去寺庙？云城附近有名的大庙好好几座,这边人信佛的多,香火也旺盛。

封允辙笑着反问道,寺庙很清净吗？

方泞倒是没想过这个问题。都说佛门清净，其实香火旺盛的寺庙平时人非常多。

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方泞，很少去寺庙。除了安葬外公，便是以前陪方老爷子去过一次，那时候年纪还小，刚好是除夕过后的大年初一，他爷爷半夜便带着一群子孙去了云城北边最大的云起寺。

方浩那天刚好发热不舒服，方父便让他去了。

寺院门口便集了大群过来上香的人。一眼望去黑压压全是人。

方家开的VIP通道直接进入。

佛堂烟雾缭绕，光是方家的人就多得站满了大殿，即使是在冬天也闷热得让人窒息。

方泞躲在最后面，呼吸着从外面飘进来的带着寒意的新鲜空气。回去得了一场重感冒。

现在想想，寺庙清净不过是人们的固有印象。前面门庭若市，后面和尚们的私人居所可能会清净吧。

封允辙耸耸肩表示自己不信教。

方泞故意调侃他以前经常把家乡的女神挂着嘴边。

封允辙涨红了脸，想起三年前追求方泞时说的那些幼稚又土味情话。一本正经回答：我只信奉家乡的女神。因为女神管丰收和爱情。

此时正值上午十点多，天不算热。林间拂来的风带着阵阵凉意。方泞穿着长衣长裤，白色双层棉纱上印着点点树叶中漏下的阳光。

封允辙眯起眼，看着方泞，嘴里的西瓜汁甜到心里去了。羊驼已经快速吃完了西瓜，眨巴着水灵灵地大眼睛，眼神里充满了期待。方泞耐着性子，又拿了一块西瓜。

“我吃醋了。”封允辙抱怨道，“吉爷爷，把阿驼带到后面去吃饭吧，它饿了。”

待羊驼再张嘴之际，吉爷爷解开绑在树上的绳子。羊驼看着方泞露出不情愿的眼神，被管家无情拖走。

方泞只觉得心里好笑，也懒得问封允辙到底是买下了这里还是租几个月，居然还给羊驼取了名字。

说来也是奇怪，这羊驼仿佛就是会看人眼色似的，从来不朝封允辙和他吐口水，乖巧得就像一只玩偶。

“别管它了，”封允辙从躺椅上坐起身来，忽然撒娇似的抱住方泞。

封允辙紧紧攥住方泞的手腕，像是要站起来，却借着力将方泞也拉了下去。还来不及反应，方泞跌坐到他怀中。

封允辙装傻充愣，张大嘴说道：“我要吃葡萄。”

院子里幽静，管家和保镖们无影无踪，只剩下笔记本那边的电视会议还在继续，不过封允辙并没有开麦，也没有开摄像头，充其量只是在看。

方泞只听得到吵闹的鼓点声，是他自己，又或是来着封允辙。

一朵云飘过。

方泞的上半张脸隐没在阴影之中。笔记本那边的声音停了，看来会议已经结束。

这姿势虽然有个肉垫，却也不太舒服。他一手撑住封允辙的胸膛，一手抓住椅子的扶手，想站起来。

摇椅呀呀地动了两下，方泞一惊又掉了回去，正对上封允辙的蓝眼睛。

封允辙声音沙哑，额头冒出些许细汗，喉结颤动，艰难吐出几个字：“泞哥，我要被坐折了。”

方泞红着脸挪动身躯站起身来：“你没事吧。”

封允辙捂着小腹，动作微顿半睁着眼，说道：“废了……”

方泞愣了愣，一脸关心：“没事，废了下次就由我来，小辙躺下享受就好了。”

封允辙尬笑两声：“不至于，不至于。”

方泞坐到旁边垫着软垫的石凳上，双腿交叠，拿起一颗葡萄含在嘴中。

笔记本发出特殊的‘滴滴’声，封允辙擦擦脸上的冷汗，看了一眼屏幕。

“金律师有消息了？”方泞问道。

这个特殊的提示音，是封允辙的调查用关系网。封允辙对他没有秘密，平时就算是商业运作或者电话回忆也毫不避讳。只不过隔行如隔山，方泞能看懂的东西非常有限。

“没有，”封允辙敲了几下键盘，“不过可以确定，金律师没有出国，可能躲到了哪里。”

“金律师的脸很有辨识度。”方泞咬碎葡萄，这个品种没有秄，甜美多汁。

“那个脸想整容也需要时间，大面积的刀疤想靠化妆基本上不可能，一直都有在追踪，有消息说在北边某个小县城见过。”

找到金律师只是时间问题，方泞心里明白，但罗氏兄弟就像一根刺一样扎在心里，拔也拔不出来。

“罗青和罗玉我在继续寻找，但不排除跑到了国外，”封允辙一脸严肃，“罗青的话，可能被大哥监.禁起来了，难度有些大。最奇怪的是罗玉，火灾之后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

关于罗玉，方泞也很奇怪。大活人不可能凭空消失，但鉴于这个身份本身就伪造的，罗玉换了个身份逃跑也非常有可能。

方泞说道：“黎医生不是说过罗玉在去岛城之前，常年混迹于云城的高档酒吧里。”

封允辙点头：“这点我也考虑到了，让人去打听过，也找了那几个酒吧的经理。都对罗玉这个人有印象，但却没有过多的交集。只说罗玉自称‘小玉’，平时在酒吧里玩，很放得开，突然出现，突然消失，非常神秘。”

方泞：“黎医生不是说过，罗玉和他玩过一段时间，后来和一个富老头跑了。”

封允辙：“那个富老头是一个暴发户，做的是不太干净的产业，也算不上老头，五十多岁。说来也奇怪，那个人在三年前就去世了，大概是在罗玉来岛城的半年前。我找到了他的儿子，提到了他父亲有在外面包情人，其他一概不清楚。”

“那死因是什么？”

“这个我在医院查到了，和他儿子说法一致，是突发的脑梗塞。”

方泞眸光微微一闪，显得有些疑惑：“那也不至于会马上死了，除非……”

封允辙笑笑：“我也不是很懂，不过凑巧是脑干梗死，据说当天就死了。”

“富豪的家人不怀疑吗？不尸检吗？”

“破产了。”封允辙淡淡说道，“短短几个月时间，急速破产，加上这人本来就很胖，有动脉粥样硬化等疾病，他儿子匆匆忙忙就把人烧了。”

又断了一条线索。

如果能找到罗青，就能知道罗玉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惜。

封启明把关键人物藏起来了。

方泞眼底全是阴翳。

忽然眼前多了一颗剥好的荔枝，封允辙正笑盈盈地看着。

方泞抿着唇，犹豫了两秒，一口咬在白糖荔枝上，汁水清甜。

封允辙弯弯眉眼：“泞哥，别担心，我全力以赴，肯定能找到的。”

次日。

天还未亮，方泞就被手机震动的嗡鸣声吵醒。

他看了一眼屏幕，‘父亲’两个字在跃动，于是将手机调成了勿打扰，顺手扔到了床头柜上。

一头埋进封允辙的脖颈，闭上眼睛继续睡觉。

不一会儿，封允辙的手机也响了起来。

方泞迷迷糊糊说道：“别管了……”

封允辙在额头落下一轻吻，抓起手机接通电话：“喂，伯父。”

手机那头传来严厉的声音。

方桐世：“方泞呢？！方泞为什么不接电话！”

封允辙平静道：“泞哥他太累睡着了，有什么事您说吧。”

方桐世：“速度回云城，老爷子不行了。”

封允辙：“我知道了，您发个地址过来，我马上带他出发。”

挂断电话。

封允辙在方泞耳边细语道：“泞哥，你爷爷不行了。”

方泞眼睛都没睁开，迷糊中随口应了句：“哦。”

封允辙知道方泞和整个方家的关系都很差，估计就算是方父不行了，估计也不会有太多反应。

“泞哥，醒醒。”

方泞眉头微微蹙起，慢慢睁开眼，嘴角也耷拉下来，脸上尽是不悦。

封允辙：“我们得过去看看你爷爷，走形式也是计划的一部分，有利于我在公司做事。”

方泞不耐烦地揉了揉自己的额发，清醒了许多。

“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