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沈朝颜说话，方姨娘便搂着沈青瑶，温声细语地道：“青瑶膝盖破了便破了，大姑娘可躺了三日没醒呢，谁能不着急。”

听了她的话，沈仲书更来气，喝道：“她是舒舒服服躺了三日，青瑶却是跪了三日！”

前世就是这样，这母女俩越帮沈朝颜说话，父亲就越生气。

偏偏沈朝颜最不爱服软，所以跟沈仲书父女关系闹得很僵，沈仲书也愈发认定她不懂事。

沈朝颜心底冷笑，脸上却露出惶恐的表情，说道：“没想到，我的梦是真的，确实是妹妹救了我！”

“什么梦？”沈仲书疑惑。

“父亲，我做了个很长的梦，被看不清面容的人押着，说要送我去别的地方，我很害怕。后来，是妹妹的声音一直在唤我名字，我才醒来的！”

一屋子人瞬间安静了。

“所以父亲说得没错，我是要好好谢谢妹妹，一定是祈福起了作用，我才能安然无恙。”

沈朝颜眼中泪光闪烁，十分真诚地道，“多谢妹妹为我祈福。”

沈仲书向来有些信这些乱七八糟的，所以他未疑有他，只盯着沈朝颜琢磨。

这女儿平日总是顶撞他，这次如此乖顺，想必确有其事，不然这会儿肯定又要顶嘴。

想到这，沈仲书语气缓和了些。

“知道感恩便好。你身为长女，要有长姐的风范，多为妹妹着想，知道了吗？”

“父亲说的是，女儿谨记。”

沈朝颜敛眸，一副乖巧模样。

这是她从没对沈仲书摆出的女儿姿态。

沈仲书对此颇为受用，于是摆摆手，懒得说她，气倒消了大半。

只是沈青瑶还有些发愣。

这跟她想的不一样呀！

她明明就是在祠堂里装装样子，哪会一遍遍唤沈朝颜的名字？

更何况，今天这出戏，是为了让沈朝颜跟沈仲书闹起来，她才好继续提旁的。

以前这时候，沈朝颜肯定要梗着脖子与沈仲书争论了。

可现在沈朝颜顺坡下驴，父慈女孝，她戏反而唱不下去了！

方姨娘也皱着眉，悄悄捏了下沈青瑶的手。

沈青瑶这才反应过来，尴尬地道：“姐姐哪里的话，都是青瑶应当应分的。”

“你是这沈府的二小姐，哪有什么应当应分的呢，以后可别再做这种傻事了。”

沈仲书眼露疼爱之色。

说完该说的，沈仲书便不愿在后院多逗留，负手走了。

临走不忘叮嘱庶女给腿敷药，却不提嫡女。

沈朝颜早就见怪不怪，也没什么感觉。

沈青瑶倒被提了醒，瞥见桌上的药碗，心中一动，起身端起来。

“姐姐，这药都凉了。”

说着，亲自舀起一勺，递到沈朝颜面前。

沈朝颜深深看了她一眼，勾起唇角。

随即就着沈青瑶的手，喝了下去。

沈青瑶见她毫无察觉，眼中闪过一抹暗色，心也踏实了些。

哪知还没等她高兴完，沈朝颜“噗”地一声，将药吐了出来，直喷了她一脸！

“你做什么！”

沈青瑶愣住，随即一脸怒意，全然没了之前的柔弱。

“啊，对不住妹妹！”

沈朝颜忙道歉，一脸愧色，说道，“是我被这苦味呛到，实在没忍住……”

方姨娘赶紧给沈青瑶擦拭，使了个眼色，道：“大姑娘也不是故意的……瞧你吓的。”

沈青瑶也发觉自己失态，揪过帕子擦脸掩饰。

“喝了几日这药，口中苦得紧，明日让大夫看看，能不能换个方子。”

沈朝颜状似羞愧地说道。

“姐姐自己做主便是。”

沈青瑶心里怄着口气，语气有些冷了。

被人吐了一脸，若再舔着脸喂药，更跌份儿，她便把药放了回去。

方姨娘见状，嘱咐了几句多注意休养，忙带着沈青瑶离去。

出了沧汐院，方姨娘正色道：“青瑶，你今日过于气躁了。”

“娘，我被那个贱丫头吐了一脸，膈应死了！”

沈青瑶拧着帕子愤然。

她到底是个官家小姐，何时受过这种委屈！

以前沈朝颜对她极好，惯出了脾气，早就把自己当成嫡女了。

“你啊，还是沉不住气。”

方姨娘有些无奈道，“她突然醒来，计划有变，咱们得想别的法子了。”

“不就是个赏花宴么。”

沈青瑶不以为意，“就算她去了又能怎样，草包一个，还不是翻不出浪花来。”

方姨娘眉头未舒，显然还有顾忌，低声道：“你还是谨慎些，我总觉着……这丫头今日不太对劲。”

沈青瑶撇撇嘴，不情愿地嘟囔：“我省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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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汐院。

沈朝颜让婢女把药倒了，心里松快许多。

以前沈府里嫡庶尊卑颠倒，全因沈仲书偏宠方姨娘母女，她这个正经嫡女反而不受宠。

今日小试一手，果然如她所料，沈仲书最吃顺从哄骗那一套。

这样也好。从今往后，她不会再让方姨娘母女如愿了。

而眼下最重要的，是她要想办法好好调养身体。

沈青瑶瞥了眼炭盆，思索一瞬，吩咐道：“这都三月了，把炭盆撤了。”

原先她就是一直被方姨娘“娇养”。

时间长了，越是贪暖怕冷，身子骨也越来越弱。

夏竹听了却没动。

“那哪儿成呢？大姑娘，府医说您身子弱，要好生暖着，可不能着了寒。”

沈朝颜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似乎听进劝了。

“那你把窗户打开，这屋里有些闷。”

夏竹只低着头又拨了拨炭盆，漠然道：“您这刚醒来，哪能禁得住风吹。”

平常她也是这样，沈朝颜的吩咐，她经常变着法儿地推诿。

表面做足了为沈朝颜好的模样，暗里却在为她真正的主子效命。

沈朝颜眼睛眯了眯。

随即顺手抄起榻桌上的茶杯，狠狠掷向夏竹。

“啪——”

茶杯碎在夏竹脚边，水溅在绣鞋上。

“放肆！”

沈朝颜怒斥道，“我堂堂沈府嫡长女，何时轮到你个丫鬟做主了？！”

“大姑娘……”

夏竹惊得一跳，屋内其他婢女也呆了。

沈朝颜惯是和颜悦色的，她们从没见过她发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