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君不知
街道上。
沈府马车前,停了一辆更加富丽低调的马车。
那马车以上好楠木为身,两匹通体黝黑的良驹踢踏着蹄子,被车夫驾驭着,没有再前进一步。在阳光的照耀下,车身四面的锦绸隐隐闪着金色蟒纹,威慑之气逼人。
是摄政王府的马车。
街道不算宽敞,两辆马车相对,必须有一辆先避让才能通过。沈府的车夫已经急得脸上冒了汗,扬鞭抽马,准备往旁边挪。
就在这时,摄政王府的马车却先动了,那两匹宝驹明显比沈府的马更灵活,很快就将道路让出来。
沈府车夫瞪着眼睛,汗如豆大。
不是急的,是吓的。
就连路旁行人也纷纷吃惊驻足,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满京城就连小童都知道,摄政王萧衍修是最特殊的存在。这位爷一不高兴就有人头落地,连皇帝都拿这位没办法。没有人知道这是为什么,也没有人敢招惹这位煞神。
别说遇到摄政王府的马车要让着,就是王府出来的一条狗,也有数不清的人等着喊声爷。
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居然有摄政王府让别人的时候!
“大,大姑娘……”车夫咽了口吐沫,带着哭腔道,“这,这怎么办,您快拿个主意吧!”
“既然人家让了,你就走你的。”沈朝颜冷静地道。
车夫擦了把汗,咬咬牙,狠狠抽了一下马。
“你且慢点。”
车夫闻言,眼泪都快出来了。
不是他怂,是他真的怕自己有命驾车没命活啊,不赶紧溜,难道还等着摄政王出来请吗?!
沈朝颜目光紧紧盯着玄色马车,即便明知徒劳,她也想知道,他究竟在不在车里。
可那车帘,从始至终都没掀起过,与沈府马车短暂相错后,马车便不带停顿地驶远了。
直到看不见了,沈朝颜狂跳的心才渐渐平复,缓缓放下帘子。
摄政王府马车内,萧衍修神情冷肃,在吩咐避让后,便垂眸继续读手中密报。
他并不知道,就在刚才的几息间,有个素未谋面的少女与他擦身而过,因为没能见他一面而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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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府后,沈府一阵大乱。
方姨娘守在沈青瑶榻边,止不住地用帕子抹眼泪,沈仲书在旁边怒气冲冲。
“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跟青瑶一起出的门,怎么你好好儿的回来了,青瑶成了这副样子?”
沈朝颜面有惴惴,一五一十地讲出经过,与她对大长公主说的相同。
沈仲书先是震惊,随即勃然大怒道:“我不是让你好生护着你妹妹?!你到底怎么弄的,让青瑶吃了这么大一个亏!”
“我可怜的青瑶啊,今后可怎么办……”方姨娘紧紧捏着沈青瑶的手,眼泪像珠子一样的掉。
沈朝颜压下心里的厌恶,红着眼睛跪下。
“父亲,是女儿无能,没有护好妹妹。”
沈朝颜垂首愧疚地道,“可太子毕竟是东宫之主,皇后娘娘和大长公主又铁了心,要将此事轻轻揭过,我人微言轻,哪里会有人听我的?”
“更何况……”
沈朝颜顿了一下,语气逐渐郑重:“父亲一向洞若观火,还请父亲细想,如果当时我据理力争,惹宫中贵人不快,恐怕明日,天家落下的便不是补偿,而是责罚了。”
沈仲书冷着脸,负手踱步,脸上怒气逐渐消散些许。
这话正好戳在他的痛处。他只是个五品文官,在京城根本不够看,哪有资格与皇家叫板。
所谓雷霆雨露,皆为君恩。也就是他爱女心切,才一时失了分寸。
沈朝颜很清楚沈仲书骨子里的趋炎附势和冷漠无情,故而才这么说。
方姨娘是知道内情的,沈青瑶昏迷被送回来,她便知道事情没有按计划进行。但只听沈朝颜一面之词,她也想不出究竟其中出了什么差错。
“青瑶,你快醒醒啊,我可怜的青瑶……”方姨娘哭着唤道。
“哭哭哭,你就知道哭!”沈仲书不耐。
“老爷,您不心疼青瑶吗?”方姨娘声泪俱下,“事关女子名声,您让青瑶今后可怎么嫁人啊!”
沈仲书停下步子,低斥道,“我能不知道事情严重性?可事关天家,到底是你女儿颜面重要,还是皇上儿子颜面重要?”
就算他沈家再心比天高,也清楚凭沈青瑶的身份,哪怕被占了更大的便宜,只要皇后不点头,她就没机会进太子府做女主子!
“要真为了青瑶着想,以后便莫再提此事!”
方姨娘抽噎了声,别过脸不说话。
沈朝颜不失时机地道:“父亲,我也想学妹妹当时为我做的,去祠堂为妹妹祈福。”
“算你有心,去吧。”
沈仲书这才觉得有些安慰,看沈朝颜也比以前顺眼许多。
方姨娘幽幽地望了一眼沈朝颜,心里狐疑愈发重。
沈家祠堂在院子最角落,沈朝颜前世今生都极少来这里。
既然是“向庶妹学习”,祈福是不可能祈福的,当然是跟沈青瑶一样,在祠堂里挑了个软垫坐着。
正百无聊赖地打发时间,祠堂门“吱呀”打开,春兰悄悄进来。
见沈朝颜好好地坐着,春兰扬起笑容。
“奴婢还怕大姑娘搁这跪着念经呢,看来您也不是真的死脑筋。”
春兰把门关上,从怀里取出一个油纸包,递给沈朝颜。
“还不知道那边要多久才醒呢,大姑娘您吃些点心垫垫。”
然后又走到门口,忠心地道,“您放心吃,奴婢给您守着。”
“要不了太久。”打开油纸包,是沈朝颜最爱吃的栗子糕。
捏起一块放进嘴里,浓郁的栗子味儿化开,甜而不腻。
沈朝颜忍不住又吃了一块,轻快地道:“回来的路上,我给她把脉了,就是气的,没什么大事。”
“您还真会医术呐?”春兰奇道。
“原先母亲留下很多医书,我没事的时候看过些。”
沈朝颜没有多说,转而问起:“夏竹那边怎么样了?”
“您猜的没错!”
说起这个,春兰顿时来了精神,“奴婢越盯着她,便越觉得她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