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男人一言不发地盯着她的手臂

第二次从黑暗中醒来,应淑是疼醒的。

一睁眼看到雪白的天花板,应淑心里一阵恍惚,居然是水泥建筑……她这是在哪儿?

很快应淑从环境判断出来,她是被送到了医院,而她感受到的强烈疼痛,是因为手背上的输液器跑针了。

应淑赶紧叫了护士。护士身后,一个冷峻的男人紧跟着走进了病房。

应淑目光凝住,被他的外貌晃了下眼。

这个人年纪和她差不多大,长相优越,气质冷峻,尤其一双眼,墨描似的深刻流丽,眸光很摄人。

虽然皮肤略黑,头发剪得很短,但显得五官格外突出。他手上拎着一个搪瓷缸,是给谁来送饭的。

应淑不好再多打量,低下头来看护士给她重新扎针。

却没想那男人端着搪瓷缸站在护士身后,看她扎针。

应淑有些尴尬,盼着赶紧扎完让他走。却没想到身体不好血管细,护士拍了半天也扎不上,期间那男人便一直一言不发地盯着她扎淤青的手臂看。

好不容易护士扎完针,男人居然坐到应淑病床旁,把搪瓷缸放到了床边柜上:“你醒了?奶奶让我带了菜粥,现在吃吗?”

这熟稔的口气,原主难道跟他认识?他是谁?

似是感受到应淑震撼吃惊茫然无措的视线,男人抬眼,解释了一遍来龙去脉。

“我是裴和璞,和裴卫东同宗。你肺炎高烧不退,倒白桦林里让我奶奶发现了。卫生所治不了,只能送你来医院,得住院一周。”

应淑立马连连道谢,听见这个名字,她知道他是谁了。

裴和璞也是裴家村的,说是跟裴卫东同宗,但实际上跟裴卫东没什么亲戚关系,他的身份有些复杂。

据说是裴三姑奶奶十几年前不知道打哪儿抱回来的小孩儿。

原主听过别人暗地里的嚼舌,说裴三姑奶奶年轻的时候曾伺候过旧社会里的大小姐。

裴和璞就是那大小姐的孩子。

原是那大小姐对裴三姑奶奶有恩,遭灾后丢下了孩子无人托管。

裴三姑奶奶去迟没能救下大小姐,为了报恩,把那孩子偷偷接进裴家村保下了性命。

正是有这层由头,裴和璞在村里也很不受人待见,再加上他没上过学,镇日在外面游荡,扔下裴三姑奶奶十天半月不见人影也是常有的事,名声差不多和她一样坏。

应淑偷眼瞄他,他瞧着也确实不好惹,眉眼过于漆黑冰冷,显得有些邪性。

说来有些可笑,老公泼她冰水,把她关起来,婆婆要让她病死,别人口中无恶不作的混混却救了她,还给她看护送饭。

应淑心中苦笑,搅着稠稠的菜粥,踟蹰地问:“和璞兄弟,我昏迷了几天?有谁来看过我吗?”

裴和璞沉默,他快速瞥了她一眼,黑黢黢的眼底隐然有些怜悯:“今天是第三天,没人来。”

应淑握住茶缸,微微咬紧了牙齿,她没想指望所谓的丈夫和婆婆,但原主是有家人的,她娘家也不管她吗?

“你弟弟他也想来,但他得去给别人苫房顶,没空过来。”

应淑怔了下,弟弟,他说的是她的异母弟弟应国辉?

他不来就不来,她也没指望着他会来。难为他帮忙编这么假的理由,后妈蔡玉芬从来不让应国辉干农活,他又怎么会苫房顶。

应淑没再多问,然而裴和璞一走,她就知道了为什么她娘家没人来管她。

“十三床的应淑和那个经常来照顾她的男人是夫妻吗?”

“不是,据说是一个村的。”

“非亲非故的对她那么好?不说一天三餐,医药费都十三四块了吧,我看每次都是他交的。”

“郎才女貌的,我猜他们肯定是一对……”

应淑没有听护士们后面的聊天内容,她的注意力全被十三四块的医药费夺走了。

住院居然这么贵!

应淑在心里算了算,三天医药费相当于她娘家全家一个月的劳动所得。怪不得他们甚至不愿意来看望她一眼,是怕出她的医药费。

想通之后,应淑的心情倒也没有很失望,她前世就是个没有亲缘的人,直到意外去世都是孤家寡人,只是有一些淡淡的惋惜,她还以为换了身体就有所改变,没想到这个应淑也和她是一样的命运。

她只惋惜了一秒就把家人抛到了脑后,对她来说,现在更严肃的问题是,她要因为看病债台高筑了。

七天后,应淑出院,医药费总计二十一,由裴和璞垫付。

虽然三姑奶奶说,不用急着还。但人家救了她的命,应淑不好意思当真拖上几个月。

还没有出院,应淑就开始考虑能干什么赚钱了。

二十一世纪想赚点钱是不难的,送外卖、卖奶茶热红酒,甚至去电子厂打个工,一两个月就能赚到一笔钱。可这个时代她能干点什么呢?

砌泥砖?做衣裳?还是卖苦力?

应淑都不会,她会做菜,有一手高超绝妙的好厨艺。

可厨艺有什么用?现在又没人开饭馆!

直到出院回到裴卫东家,应淑还没想到该怎么赚钱。

回去之后的日子并不好过。

她是不用当牛做马了。

裴卫东直接将她的衣裳扔进了猪圈旁边的稻草棚,裴老太则视她如无物,不光不和她说话,连粮食都全藏起来,水缸都上了锁。

幸好现在是八月,稻草棚住着并不冷,村前有山,村后有河,也不至于饿死。

有河?

应淑眼前一亮。

有河她会捕鱼啊!

应淑连夜割苇杆做鱼笼,在一个静悄悄的傍晚,穿过白桦林,偷偷到了河边。

斜斜贯穿裴家村的这条河叫雷公河,宽阔又丰沛,是一条滋养着诸多生命的长河。河里的鱼野生野长,肥美繁多,大队却不允许村民私自捕捞。

河是公家的财产,鱼也是公家的财产,只有每年过年之前,大队才会组织人到河里捞一次鱼,分配给各家各户。

当然,不管分多少,这鱼严禁出卖,只能自己吃。

正因如此,芦苇荡子里少有人来,更别说来捉鱼了。

应淑踩着芦苇靠近河边,,一眼就瞧见清澈的河水里有条青脊大鱼正悠然摆尾,足有半臂长!

居然这么大!

应淑喜出望外,这么大的鱼都没人捉,八成是碍于集体财产不敢侵犯。应淑的集体意识可没那么重,对于捉河里的鱼她没有半点心理压力。

应淑选了处狭窄河段,布置好鱼笼,小心地按原路返回。

她捉鱼没有心理压力,但她害怕被人撞破。

本来名声就不好,要她是再多一桩偷抓公家鱼的事迹,怕是得老鼠过街人人喊打。

只是怕什么来什么,应淑刚钻出芦苇荡站定,忽然听见荡子里又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她心里咯噔一跳,脑子里一下冒出许多不好的联想,转头想跑,余光瞥见一个男人拨开芦苇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