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银处内，

姜佩弯着腰，低头靠在祖平的耳边。

祖平则端坐主位，与姜佩仅半寸之隔，却仍目不斜视盯着前方。

姜佩鼻息缓缓喷出热气，润泽着祖平的耳根，可他却丝毫不慌。

“姜大人，您说的话，下官怎么不明白啊？”

闻言，姜佩嗤之以鼻：

“不明白？好！那本官就让你明白明白，来人！”

大壮应声前来，高大的个子一下子将门外射过来的光挡得严严实实。

他二话不说，一手擒拿直接将祖平按在地上。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惹得护银处众人纷纷注目。

他们完全没有料到，刚刚监察使和户部侍郎还聊的好好的，现在怎么突然动起手来了？

护银处里大半都是武夫，他们平日里受惯了户部侍郎恩惠，这时都纷纷起身，颇有要为祖平出头的架势。

“尔等意欲何为？难道这护银处不归皇帝管吗？”

姜佩眼见十来个大汉摩拳擦掌地向这边走来，急得直接掏出监察令。

他身边只有大壮一个战力，其他人都是太子的门客，只会舞文弄墨，对打架一窍不通。

此时的姜佩占据了十足的劣势。

姜佩举起那块黝黑泛光的令牌，大大的「察」字映照在阳光下，格外显眼。

“院外都是本官的人，你们大可以上前试试，看看谁先死！”

姜佩面露凶光，狠狠地盯着其他人。

众人的动作一下定格了，没有人敢再上前。

户部侍郎祖平就这样被姜佩羁押带走，姜佩临时选用太子的一个门客，来顶替祖平之位。

人虽抓走，但库银监察不能乱。

……

牢房内，

姜佩以办案的名义征用了大理寺的一处牢房，这一块儿专门羁押官员，故而环境不差。

虽然昏暗潮湿，寒冷刺骨，但至少没有老鼠虫子什么的。

但与他们平日里锦衣玉食，奢靡腐败的生活相比，这里简直是地狱。

“祖大人，快招吧，你少受罪，本官也省了事。”

祖平正襟危坐，一脸肃穆，正义感十足：

“本官没做过伤天害理之事，从何招起？难道要说那些为百姓服务的往事吗？如果那也算罪的话。”

姜佩眉头一颤，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但还是硬着头皮打消他的顾虑：

“本官猜，你肯定是害怕吧？害怕供出上面的人以后全家丢命？放心，有我姜佩在，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陈良太子的威名你听说过吧？现在本官傍上了他，只要你老实交代，一切他都会帮你搞定。”

祖平还是无动于衷：“下官真没有什么可说的，姜大人还是带下官回去吧，别耽误了事。”

姜佩良久无言，他缓缓站起：

“这是你自己选的，可别说本官残忍！”

姜佩走至一旁，抚摸着上面挂着的种种刑具。

“本官相信，这些刑具，一定能撬开阁下的嘴！”

祖平却正色道：

“身正不怕影子斜，黑就是黑，白就是白，没做过的事，下官绝不认！”

闻言，姜佩倒是沉默了，这坚定的目光，肯定的口气实在是太令人疑惑。

他甚至怀疑自己的判断是不是真的错了，难道他真的漏了什么吗？

就在他犹豫之际，徐来赶来了。

“先生，那地方并无地洞！学生认认真真看了，绝无其他方法将银子运出去！”

闻言，姜佩点点头，这印证了他的猜测。

他的念头忽地通达，犹如醍醐灌顶般通透。

“祖平，你很聪明！喜欢玩心理战是吗？抱歉，你的如意算盘打错了，本官不吃这一套，来人！”

狱卒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来，点头哈腰地望向姜佩。

姜佩凑近祖平的耳朵，近得能听到他那平静的心跳：

“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刑罚拷问就交给他了，本官会派一个人留在这里等着你，若是想到了些什么，尽管说出来。”

这一番话下来，祖平的心跳竟无丝毫变化，还是那般平静。

姜佩有些诧异。

哪怕他真的出淤泥而不染，不曾参与贪污之事，在面对严刑拷问时也应该害怕才对。

可他没有！

这人可怕至极！

“随便，下官只希望事后能得到大人的一个真诚的道歉！”

姜佩已经彻底慌了神，这厮的攻心之术绝不在自己之下。

他只得匆忙带着众人向外走去，留下几个门客在牢房盯着。

以免狱卒收受大人物的贿赂将祖平灭口。

狱卒也追出门外，上半身压得很低，头却向上仰望姜佩：

“姜大人，小的十八般酷刑样样精通，甭管是拔指甲还是骑木驴，只要您一声令下，小的为您鞍前马后，绝不推辞！”

姜佩思虑良久，才终于下定决心：

“你附耳过来，你这样……”

……

太子府，

姜佩带着人已经回到此处，其他人去学习阿拉妈数字，用以核对账目。

而姜佩则要去会见太子，汇报自己做的事。

后花园内，

姜佩与太子平起平坐，一同煮茶品茗，畅谈此案。

“也就是说，你怀疑祖平？证据呢？”

了解了一切后，太子温文尔雅地询问。

“这是臣逻辑推理得出的结论，并未有实际证据。”

太子点点头：

“孤自然相信你，可没证据，你如何让父皇相信，如何让诸位大臣相信，又如何让天下百姓信服？”

“孤知道，你会说，那证据就在祖平的嘴里。可你如何撬开他的嘴呢？你要用刑吗？”

姜佩却大手一挥，风轻云淡地说道：

“若是臣用了刑呢？”

闻言，太子沉默了，脸色渐渐灰沉下来，似乎很不满意：

“你猜，有没有可能那祖平就是个饵？是他背后的人特意放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引你上钩？”

“他咬死不开口，就等着你动用刑罚，时间耗得越久，你就越被动。”

“到时，他们只需要参你一本，说你不会破案，只会迫害朝廷命官，这一招釜底抽薪足以让他们翻盘，足够让你死！”

太子的分析字字珠玑，声声铿锵。

他想看姜佩因为一着不慎，入了幕后黑手的局，亡魂大冒，汗珠四下滴落的样子。

但这一切都没有发生，姜佩仍是端着茶杯，微嘬一口，苦香在口腔内回荡。

“这些臣都知道，所以臣并没有命人用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