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晚，京城的风儿也甚是喧嚣，祖平已经听从姜佩的指挥回到了护银处。

今天折腾了一天，姜佩倒也乏了，他带着陈萤慢慢悠悠向太子府而去。

待到天完全黑透，二人才刚刚赶到，一进大门，便直直地向姜佩的偏房走去。

此时姜佩的房内早已空无一人，那些人早已回去，只留下地上摆放着的乱七八糟的账目。

由于他们并没有找到实质性的证据，所以也就没有把这些卷宗带回徐来居住的房间。

姜佩带着陈萤蹑手蹑脚地走进屋，尽量避开散乱的账本。

“先生…”

此时屋内只剩姜佩与陈莹二人。

外面灰暗一片，屋内烛火摇曳。

“先生既不避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之忌，想必您定有正事要办？”

闻言，姜佩微笑点点头：“不错嘛殿下，孺子可教也。”

“可先生您到底要做什么呢？”

姜佩回头扔出一套墨黑大衣，大衣宽厚，能将人整个套进去。

“金蝉脱壳！”

现在那些参与窃银案的大佬们，肯定无时不刻不在监视着姜佩的一举一动。

今天下午，姜佩就已经决定了要去审问那些抬银子的力夫，最好是有最近五年工作经验的人。

姜佩之前在太子府带着陈萤寻找太子时，便已经拜托太子去探查已经离退的力夫名单。

而今日，名单已到手。

名单里，力夫分为两类，一类是现在仍在工作的，他们统一居住在理银处或是存支处，有专人看管，平日里不得外出。

还有一种是已经退休的人，他们大多年老体衰，拿了退休金后就带着家人离开了，自谋生路。

在姜佩看来，如果力夫真的参与了偷窃库银，那正在工作的力夫定然不会招，大佬们定然拿捏住了他们的家人，并许以利益。

让狗听话的方法就是棍棒加肉棒。

不论姜佩是明察还是暗访，这些狗腿子定然是不会招认真相的。

显而易见，姜佩的目标是第二种人。

为了摆脱各种眼线，他决定带着陈萤换上黑袍，趁着月黑风高一路逃出去。

凭借姜佩的聪明才智，外加陈萤的身手，定然能逢凶化吉。

说话之间，二人便套好黑罩衣，在陈萤的帮助下翻墙踏树而出，向着第一个目标而去。

今夜的月亮不甚明亮，在陈萤那敏锐的武夫第六感之下，二人巧妙避开各种暗桩。

及至深夜，才来到京城最外圈一处偏僻的茅草木屋外。木屋破烂不堪，细细看去居然还有些微腐败发霉的地方。

姜佩整整衣袖，陈萤则紧握腰间短刀，蓄势待发。

“咯吱——”

姜佩蹑手蹑脚地轻推木门，停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进入。

姜佩掏出火折子，摸着黑探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摸到油灯。

火折子微微一斜，那浸满油的细绳瞬间迸发出火光来。

木屋有些漏风，那火苗翻转跳跃，看似要熄灭，却始终顽强站立着。

这时二人才终于看清屋内的构造，不过是一桌二凳二床，其中一张床上正躺着一个人。

姜佩咽了咽口水，鼓足勇气举起油灯试探地向前走。

一步，

两步，

三步。

姜佩踏下去的声音越来越响亮，试图唤醒那床上酣睡之人。

可这却并没有起到丝毫作用。

眨眼之间他已来到床边，一股浓烈的恶臭扑鼻而来。

姜佩条件反射般捂住口鼻，将油灯移至那人脸上。

却见花白头发，面容枯燥，小臂柔弱，一副瘦弱不堪的样子，完全看不出他年轻时曾做过力夫。

“先生，此人好像已经……”

姜佩点点头，不置可否，他将食指伸出，去探那人鼻息。

可并未感觉到气体进出。

这个曾经的力夫，现在已经死了。

姜佩细细打量，看他面容似乎不像死去很久的样子。

面部没有腐烂，甚至还有些许红润。

他推了推那人的手臂，和陈萤一起将那人翻了个身。

“嗯，没有尸僵，也没有尸斑，此人应当是刚死不久，绝对不超过一个时辰。”

“可这股臭味又是怎么回事呢？”

姜佩小声嘟囔着，他将油灯向那老头的下身移动。

果不其然，老人下身处一片狼藉。

“先生，这……”

陈莹有些尴尬，不知该说些什么。

姜佩则果断转身，该看的他都已经看了，没必要以猎奇的心理细细观之。

得不到更多信息，不如给死者保留一点最后的尊严。

“这很正常。”姜佩解释：“人死前和死后都有可能会控制不住地排泄大小便。”

陈萤的注意力却完全不在这身上，只是仰天长叹：“唉…看来咱们来晚了……”

姜佩低头看向床边的火炉，他伸手在其上探了一下。

尚有余温！

他摇摇头，大喜过望：

“我怎么觉得咱们来得刚刚好啊！”

陈莹倒是疑惑不解：“可咱们什么有用的信息也没得到啊！”

姜佩转身，盯着陈萤的双眼，邪魅一笑：

“注意到那个火盆了吗？它余温尚存，一个卧病在床马上就不久于人世的人，怎么有力气搬得动火盆？”

陈莹瞳孔微缩，心脏紧绷：“先生是说这间屋子里，应该有两个人！”

姜佩点点头，掏出太子给的小册子，翻开几页：“这人有个儿子！你顺着这个往下想想。”

陈萤大脑飞速运转，姜佩一瞬间就能推理出的东西，她却耗费良久：

这老头有个儿子，看他那形容枯槁的样子，估计卧床已久。

而儿子平日里自然也尽心尽力照顾，这一点从那火炉就能看出来。

若他儿子真是不孝子，就绝不会烧炭供父亲取暖，毕竟炭可不便宜。

房间内有两张床，且另一张床上明显有长期卧睡的痕迹。

这说明二人一直居住在一起。

而现在，老头死了，他的儿子却不见了，这说明什么？

大孝子绝不可能置父亲于不顾！

“他肯定遇到了比给父亲安葬更重要的事，不然不会离开！”

陈莹最终给出结论。

姜佩点点头：

“殿下倒是越来越聪明了！”

“臣以为，他的性命受到了威胁，先逃一步了！”